第四章 悸動

「叮」一聲打破了李子的思緒，車廂門打開，又是一陣人潮湧動，李子又隨著人流走出車廂，換乘。

擁擠的站台上，一些人和李子一樣換乘，然後又將擠進新的地鐵車廂，加入一些新的陌生人之間。

人生也是如此，我們總是不停的離開又不停的遇見，有時候是一個人離開又遇見，有時候是一群人陪著你一起離開又遇見。

有的與我們擦肩而過，有的給我們留下友情，有的帶來的也許就是一場，悸動。

誰的青春沒有過那樣一個人，代言了她整個青春的秘密。

「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帶走了最後一片漂亮的黃葉……」刀郎有感而發寫這首《2002年第一場雪》的時候，李子他們正在親身感受著這一場雪。

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來的有些晚，但終究還是來了，姍姍而來的大雪飄飄洒洒了一夜。

第二天，天剛亮，同學們就迫不及待的起床，拉開門，哇，一個白雪皚皚，銀裝素裹的世界豁然呈現在眼前。

南方的雪，總是有著小家碧玉的美艷，又好像總帶著青春的氣息，哪怕是一場小雪也總能讓南方人激動不已，更何況這第一場雪下的這麼認真，又這麼神情。

不一會，男生寢室那邊驚天動地的歡鬧聲傳來，女生寢室也已經淪陷在陣陣激動的歡笑聲中了。

女孩子們，無論平時是活潑好動的，或者溫柔矜持的，亦或持重老成的，此刻都迫不及待的衝進雪地里打鬧了起來。

琳琳早就在開門的剎那就衝進了雪地里，還不忘回頭把老大和小媳婦也拉了出去。

一時間，學生寢室中間的雪地上成了同學們撒歡的樂園，童心停泊的港灣。

可惜，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長長的走廊里，只有李子站在上面可憐兮兮的羨慕著何凝，琳琳和阿暉在雪地里團著雪球，你追我趕的打著雪仗。

她最近迷武俠小說，昨晚顧得上了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決戰紫禁之巔」，那還顧得了那一堆枯燥的作業啊。

本來她計劃的好好的，早上趕緊寫寫，來個臨時抱佛腳的。這不，好不容易起了個早，作業本找不到了，想必昨天看得那麼入迷，顧不上的不僅是作業還有忘記帶回來的作業本。

最可惡的就屬琳琳了，她玩得不亦樂乎就算了，還時不時的狹促幾句李子：「小李子，『決戰紫禁之巔』可比打雪戰有趣多了。」

「小李子，打雪戰可比寫作業有趣多了哦。」

李子氣鼓鼓的瞪她：「可惡的八戒師兄，這麼故意。」因為琳琳第一天皮皮的和李子開玩笑介紹自己是二師兄，每每李子和她吵架就氣呼呼的罵她八戒師兄。

無論是羨慕還是生氣，此時她都顧不上了，恨恨的跺跺腳，交待完老大給她帶早餐，就匆匆從柜子里抽出條紅色的圍巾，把自己圍了個嚴嚴實實，就剩兩隻眨巴眨巴眼睛在外面，然後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衝去。

李子飛快的衝出寢室，雪在她腳下「嘎吱、嘎吱」作響，火紅的圍巾在這白茫茫的世界格外的顯眼。她像小鹿一樣飛快的衝出生活區，越過操場的通道，直奔教學區。

李子剛飛到教學區的階梯處，正抬腳準備拾級而上，突然，一個大雪團迎面飛過來，好險的就落在她的腳邊。李子急急剎住腳步，納悶的仰頭看上去。階梯上一字排開站著幾個男生，居高臨下站在那，肆意的笑著，每個人都拿著雪球在手裡拋來拋去，挑釁地看著下面，一副隨時準備著往下扔的樣子。

與大多數學校一樣，總有那些曾經被高年級學生欺負過的學生，等他們升到高年級了又開始欺負低年級的學生，李子他們學校也不例外。開學大半個學期了，這樣的欺凌事件他們已經屢見不鮮了。

一切來得太突然，還沒有等李子來得及做出反應，一大波雪團已經朝著她飛過來了。她嚇得趕緊閉上了眼，條件反射的抬起胳膊護著頭。

「完了」她的心裡剛蹦出這兩個字，突然，有人從天而降，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個轉身拉著她就跑，一直跑，一直跑出教學區才停下來。

「怎樣，有沒有被砸到？」男生關切的詢問。

李子驚魂不定，兩隻手撐著膝蓋，喘著氣，搖著頭，告訴他，她沒事。

「那就好，你不要再一個人去班級了，高三那幾個人又開始新的惡作劇了。」

定了會神，心有餘悸地抬起頭，李子看清了眼前男生的。她極力平復好心情，喘著氣道謝：「那個，謝謝你啊，程子軒。」

「你認識我啊？」正準備轉身離開的男生，停下腳步，略有些驚訝的問她，「你應該不是我們班的啊。」

李子已經平復好心情，直起身說：「嗨，大名鼎鼎的程子軒嘛，誰不認識啊？哦，我一班的。」

李子習慣性伸出她那自來熟的爪子準備拍拍人家。爪子伸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她和人家不熟哦，又趕緊縮了回來，尷尬的收回去時習慣性去摸鼻子。手觸碰到臉，她才意識到自己被圍巾捂的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眼了。她趕緊扯下圍巾，大大方方，正式道謝：「總之，謝謝你啊。」

程子軒就這麼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這一連串的小動作，等到她扯下圍巾看清楚她的臉時，突然，忍不住笑了。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短髮：「我也認識你哦，小李子同學，趕緊回寢室吧，轉告你室友們暫時不要去教室啦。」

程子軒的手落到她頭上的時候，李子剎那間覺得臉燒了起來，微微偏開了頭。歪著頭的那一瞬，她看見了高出她大半個頭的程子軒那張輪廓分明，陽光明媚的笑臉，斜飛的劍眉微微挑起，細長的黑眸，輕抿的唇都帶著淡淡笑意。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啊，竟如此熟悉，那一刻，彷彿聽到春天雪融化的聲音，可是昨晚明明才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場雪啊。

每個學校都有幾朵美麗嬌艷的校花，還有幾棵賞心悅目的校草。男生寢室在熄燈之後，亘古不變的話題就是女生，尤其是學校里那些漂亮的校花們；女生寢室在熄燈之後話題五花八門，偶爾也會聊一聊男生，自然她們的話題大多圍繞著校園裡那幾棵校草。

程子軒就是八中最仙，最意外的那棵校草。仙，是因為才高一的大男孩，卻整一個風度翩翩了得，學習優異，家境優渥，最最難得的是性格極好，陽光，溫和，堅定。

意外，是源於如此學習優異的他，據說中考時，最後一場考試，不知何故，突然中途離場了，這才一不小心「淪落」到他們八中。女生們堅定的認為，這是命運的安排。

女生們用當時流行的話形容他，「簡直完美的一塌糊塗」。

高一女生甚至偷偷用了新名詞「粉絲」，為他組織了一個「粉絲團」，琳琳就是「粉絲團」的一員，甚至一些高二、高三的學姐也加入了進來。

102室的姐妹們的深夜話題，但凡聊男生，聊的最多的男生就是程子軒了，因為102室姐妹們最了解他。

程子軒不僅是老大何凝從幼兒園止今的同校同級的同學，而且他們還住一個小區，算得上發小了。因為不同班，所以他們在學校鮮少有交集。但是並不妨礙她們了解他的信息。

張愛玲說過：「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麼個人。」

青澀懵懂的女孩子們都喜歡這句話，深信不疑，所以她們總是會憧憬一場命運一樣的相遇。

李子壓抑著悸動的心，轉身就跑，迅速撤回寢室。老大已經打回來早餐，琳琳和老幺瘋夠了，真在收拾滿身的雪。

李子一陣風似的衝進寢室，捂著嘴就「哈哈……」傻笑開了。寢室里三個人都看著傻樂的李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琳琳在鏡子前梳頭的手還懸在頭上，眼睛盯著眼前鏡子里的李子：「你這是補作業補傻了？」。

老大何凝搖頭：「估計她有了什麼小道消息，今天數學老師今天請假，作業不用補了。」

阿暉看她們揶揄李子，她捂著嘴偷笑。

「才不是呢，我要加入琳琳她們的『花痴聯盟』啦！」她激動的宣布。

琳琳每次聽李子叫「花痴聯盟」時就要及時的糾正她：「什麼『花痴聯盟』跟你說多少遍了，新名詞『粉絲團、粉絲團』。不對啊，」她停下手裡的梳子納悶的問，「你不是一向諷刺我們粉程子軒嗎？這大早上的你抽什麼風？」

李子馬上激動萬分，繪聲繪色地跟姐妹們分享了，剛剛發生的這個歷史性的「英雄救美」橋段。

「他居然認識我哦」然後她激動的發表了入團宣言，「所以我決定加入琳琳她們的『花痴聯盟』，從今天開始喜歡程子軒咯。」

何凝聽完了她這番激動的描述，也摸了摸她的頭：「喜歡吧，喜歡吧，反正她們『花痴聯盟』多你一個也不多。」

大美女琳琳立刻抗議：「粉絲團，粉絲團」然後轉向老大：「還有，老大，你盡偏心，區別對待，我發表加入花痴……呸呸……程子軒的粉絲團宣言時，你說我是瘋子來著，為什麼李子就可以喜歡？」

「因為你沒有李子『英雄救美』的緣分啊。」老幺阿暉小聲的補了琳琳一刀。

「哼，小媳婦，你也變壞了，都不向著我啦。」

「哈哈哈哈……」

一室歡笑宣告了李子初戀的到來。那時候不懂什麼是愛，僅僅會因為一個笑容就喜歡一個人，不過，青春不就是這樣嘛。

老大何凝幫把大家的早餐，擺好在桌子上了，就催促她們趕緊趁熱吃。李子一邊喝粥，一邊哀嘆著她尚未完成的數學作業。教數學的俞老師，可能是年紀大些的原因，對自己的學生嚴格又嚴厲，的的確確是李子這樣調皮的學生的剋星啊。

李子吃一口，就嘆口氣，哀嘆那一場可預見的，來自數學老師的一頓暴風驟雨。哀嘆的同時又忿忿不平的順帶罵幾句那幾個惡作劇欺負人的高年級男生：「站在上面扔雪球逞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面對面單挑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指不定哪天就落到我手裡，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琳琳嚼著饅頭，含糊不清的揶揄她：「還十年不晚！人家明年就畢業了，哪裡給你找個十年出來啊？」

何凝安靜的吃著早餐，聽著李子自顧自的嘰嘰咕咕的嘮叨，笑道：「我是真的很納悶，李媽電話里的聲音一聽就是個溫柔的。你這小霸王一樣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

聽了老大的話，李子立馬忘了她那點小憂鬱，勁頭上來了，騰地站起來，皮皮的抬起一隻腳架在凳子上，做好架勢，準備好好大說一場：「咳，咳，欲知此事，那便說來話長了，話說當年，本尊的弟弟小齊剛上小學……」

正吹著牛，突然，她有放下腳站好：「壞了，林宇，林宇，他估計快進校門了。」說著牛也顧不上吹了，扔下手裡早餐，趕緊又抓起她的大紅圍巾胡亂圍著，「不行，我得去門口堵他，告訴他先去男生宿舍然後和男生們一起去教室，否則鐵定讓高三那幾個混蛋欺負了去。」

琳琳放下手裡包子，鄙視她：「天天使喚他，欺負他的人就只有你吧，咋地，今天這是良心發現了？」

小媳婦正看著書，頭也沒有抬就補了李子一刀：「我們李子惦記著的，恐怕是林宇手裡的武俠小說呢。」

李子也顧不上她們的嘲笑，風風火火就要往門口沖，老大一把抓住她，把兩個包子塞給她：「把早餐帶著吃完。」

又捂得嚴嚴實實的，抓著兩個包子的李子再次衝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