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麻辣陳老師

隨隊翻譯日常的工作量並不大，收發文件，處理文檔，整理資料，除了全部使用英語外，與普通文員無異，仔細些，問題不大；晚間七點到九點是隊員們的口語課，這對講師出生的陳炫來說，駕輕就熟；唯一讓她感到頭疼的，是對各類賽制、規則、評判標準的熟悉。雖說奧運精神是公平、公正，可無良裁判、暗箱操作，防不勝防，作為隨隊翻譯，必須對各個細節了如指掌，以便在國際上維權。看著架子上厚實的《運動員守則》《射擊規範化標準》《國際裁判公約》等，她突然想起紀涯書房裡，那些醫學大部頭，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余佳音熱情地邀她一起晚飯，路上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直到取餐時才停下。國家隊食堂是自助式的，菜品很是豐富，可以說通貫南北。陳炫向來吃得清淡，拿了一碟清炒油麥菜，一份西紅柿炒雞蛋，一段蒸桂魚，一小碗米飯加開洋湯。她看了眼佳音的餐盤，道，「四川人？」

佳音笑著點頭，「錦都的。」兩人端著餐盤往用餐區走，不時會有熟人過來打招呼，佳音回以甜笑，並大方地介紹來人給陳炫認識，不是這個冠軍，就是那個冠軍，一群天之驕子。

「看你的2點鐘方向。」剛坐下，佳音便突然冒出一句狙擊術語。

陳炫抬頭看向右前方，一位身穿駝色針織蝙蝠衫的女子格外亮眼。烏髮輕挽，蛾眉淡掃，五官精緻，皮膚白皙，是那種典型的，符合大眾審美的美女，隨意一坐，便自成風景。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藝體女神徐心蕊，被媒體捧上天那個！」

「……」陳炫不追星，無論體育圈還是娛樂圈均無感。何況，才回國沒多久，又不喜歡看八卦新聞，對眼下的流量明星完全不了解。因此不便多說，只是笑笑，「不錯，賞心悅目！」

「你也覺得她好看？」

「嗯！」

「可我覺得，她沒你好看！」

「謝謝誇獎。」老實說，陳炫覺得這類對話挺無聊的，不明白佳音為何執著於此。她致謝后，便開始喝湯，開洋很大、很鮮，味道相當好！

佳音扒了幾口飯後，還是覺得該把話說明白點。「藝體隊教練叫何茹，人稱『何仙姑』，和咱們楚天楚霸王是兩口子。她非常喜歡徐心蕊，把她當親閨女。得知她對尚小飛芳心暗許后，便不斷撮合，有事沒事就把人叫到藝體室。尚小飛不勝其煩，卻也拿師母沒辦法，所以才會有今天這一出。其實，楚霸王什麼都知道，但他怕老婆，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表示不滿。」

「還挺複雜，那尚小飛對……」

陳炫話還沒說完，就被余佳音搶白，「絕對沒意思，你是不知道那位女神有多能作，小飛哥躲她都來不及。」

「你怎麼這麼清楚？」陳炫才不信，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真沒心思，說清楚就行，哪怕是師母，也不能強買強賣。見佳音臉紅，她突然什麼都明白了。尚小飛這樣的人，天生自帶磁場，情竇初開的余佳音怎麼可能不被吸引。所以她主動示好，步步試探，不過是想確定陳炫是否也是情敵。心驟然涼了半截，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好吧！秉著明哲保身的原則，她主動退出，「雖說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可早已結婚，每天柴米油鹽，平淡如水。你說得這些，於我而言，遙遠得彷彿上輩子。」這是真話！

「你結婚了？」余佳音驚得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嗯，三年了，他……是個醫生。」知道她肯定會問，索性一次說完，安心吃飯。

射擊隊連替補隊員在內，總共36人，陳炫花了一下午時間，將他們的名字和人一一對應。作為老師，她始終覺得，尊重是讓學生信任的基石。只有信任才會喜歡，只有喜歡，才會努力，只有努力，才能學好。因此，她每次帶班前第一件事，就是記人名，如果連名字都叫不出，何來尊重。

口語課自然以練習為主，陳炫上課並不死板。她在白板上寫下一個家喻戶曉的好萊塢大片名，然後用地道的英式英語，講自己的觀后感。這類電影，即便沒看過，也一定聽過，話題性很強，很能引起共鳴。羊群很快興奮起來，不時有人起身發表觀點。

不論起來的是主力還是候補，陳炫都能準確地說出姓名，耐心聽完后，糾正語法、發音。起先大家還未在意，後知後覺地發現后，更為激動，爭先恐後地起身，想考考老師是否認識自己。有些人英文說不好，索性用中文說，陳炫也不介意，聽完后，用英語一字一字翻譯給他聽，鼓勵其跟著一起說。

氣氛越來越熱烈，直至一人起身……陳炫暗暗叫苦，沒事顯擺什麼，拆台的來了吧！射擊隊有一對姓顧的雙胞胎，長得絕對是複製粘貼，她對著兩張照片，看得都快對眼了，也沒瞧出區別。

「WelcomeMrGu.」

見她耍炸，那人不樂意了，「為什麼別人都是全名，到我這兒，就成了MrGu！」

「你也可以叫我Miss陳！」陳炫抱臂斜倚著講台，眉梢輕挑，眼波流轉，半笑半嗔，彷彿在說：我就耍賴了，能奈我何。她長得極美，只是性子有點冷，話不多，對誰都客氣疏離，無端讓人覺得只可遠觀。此時，這難得一見的小女人樣兒，令所有人呼吸一窒，只覺花兒都開了。不知是誰喊了聲「好！」瞬間掌聲雷動。課後，許多人都有些意猶未盡，圍著陳炫繼續論電影說笑話，許久才散。

郊區的空氣比市裡乾淨許多，黛色的夜空，群星閃耀，新月高懸，美得彷彿童話世界，她不由駐足觀望。

「沒想到你還挺厲害！」尚小飛從樓梯口出來，與她並肩而立。

「哪裡，討生活罷了。」這是Benson的口頭禪，她也不知怎的，竟脫口而出。

尚小飛聞言，突然雙手捧起她的臉，俯身與之對視。雖已入春，夜間還是十分寒冷，呼吸時，有淡淡的白汽逸出。距離太近，陳炫清楚的看到他呼出的白汽，竟全部被她吸入，瞬間臉紅到脖子根，急急往後退了一步。與此同時，尚小飛也直起身子，「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要靠才華，不錯！」

這到底是說誰啊？陳炫不願與他多聊，跺了跺腳，似是承受不住寒冷般，轉身就跑。

「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尚小飛幾步追上，「戒指去哪了？」

「……」陳炫瞥了他一眼，咬牙道，「洗了！」

尚小飛垂眸盯著她，沉黑的眼中帶著幾分探究，她突然有些心虛，扭頭望向別處，「你再不回去該熄燈了。」訓練營採用軍事化管理，隊員宿舍十點半準時熄燈、落鎖、查房，若無故夜不歸宿，後果很嚴重！

「行，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尚小飛倏地笑了，潔白的牙齒格外耀眼，他揮手轉身，瀟洒離去。看著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愈行愈遠，陳炫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突然有點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