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臨海市的夜空幾乎要被電競場館里的喧嘩聲撕碎,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整齊劃一地為Falconer和TYB加油助威,而是幾方混戰掐了起來。
平時TYB的粉絲每回都單方面霸場所有比賽,原因無他,俞神Falconer的名聲實在是太大,本人又實力爆表,其他俱樂部和選手的死忠粉只能避其鋒芒,甚至還有不少人看完比賽直接爬牆轉粉。
曾經被壓迫得有多慘,現在反跳起來就有多猛烈,Falconer的粉絲一個個面對蜂擁而上的SFM俱樂部帶頭的其他粉絲,全都六神無主,寫了俞神必勝的燈牌在推搡中掉到地上,轉眼就被踩碎。
「你們俞神到底是什麼身份啊?對狙對不過E神直接暫停比賽?」
「別問,問就是豪門戰隊一哥,Falconer永遠滴神。」
「這是什麼野雞比賽嗎?說暫停就暫停?TYB俱樂部隻手遮天?我看的真的是世冠賽?」
「我截圖了,有一說一,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Falconer被爆頭的場景,值了。」
「哈哈哈哈哈,暫停比賽還卡在俞神被爆頭的畫面,笑死了。」
TheShammers官方賽事賬號下面的評論轉眼間一片群嘲。
#俞神對狙被E神秒殺#
#世冠賽暫停,豪門俱樂部隻手遮天,是否有驚天黑幕?#
#Falconer的不敗神話被終結#
一連幾個話題帶著「爆」字被頂上熱搜。
沒人注意到場館後門,一輛救護車呼嘯著趕來,醫護人員圍著擔架上的年輕人,年輕人雙眼緊閉毫無意識,一隻秀氣小巧的手在顛簸中從擔架上耷拉下來,又被人發現,放了回去。
他身上一下子就安上了氧氣罩和不少緊急救護設施。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把擔架推了上去,車門關閉,救護車又飛速駛離。
-
幾天後。
臨海城郊區。
平日里清凈的棲山公園這會兒里裡外外停滿了車,人群聳動。
葬禮的音樂響起的時候,安靜的氣氛終於被一聲抽泣打破。
「我不敢相信……」一個女孩捂著臉靠在旁邊朋友的身上,肩膀顫抖,「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嗚嗚……」
女孩起初只是壓抑著小聲抽噎,等到身邊又有幾個人也控制不住哭出聲來的的時候,她嚎啕大哭起來,旁邊陪她來的朋友把她緊緊摟住,給她安慰。
下葬的過程沒有持續多久,來的人到了傍晚都陸陸續續離開,這一片是棲山公園的單獨墓區,人走了,一下子就變得冷清了。
墓碑旁邊擺滿了大家送的鮮花,簇擁著冰冷的石碑上那個笑容燦爛的人像。
俞嘉珩,1996.12.13-2020.07.04
人像下面的兩行字簡簡單單。
「呲。」
Since在旁邊開了一罐可樂,把墓碑前面的幾捧花挪開,擺了上去,他頓了頓,又開了一罐雪碧擺在旁邊。
他胖胖的身軀佝僂著,似乎疲憊極了。
「兄弟。」Since蹲下來,又因為重心不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也懶得起來,就著這個姿勢拿著帶來的一袋子酒開了一罐,灌了一口。
「我知道你不愛喝酒,給你帶了你最愛喝的快樂水。」他聲音顫顫,說到最後半句尾音里沾著哭腔,他又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肉肉的手指抹了幾下眼角,「今天咱們也不說那些不高興的,兄弟給你帶了快樂水,你盡情地喝,也不用再顧忌著吃那些什麼破藥片。」
酒水下肚,人也暈乎了不少,Since一個人在墓前絮絮叨叨了一會兒,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下來了,看著面前石碑上那張笑得甜甜的圓臉,他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他娘的怎麼說走就走啊……比賽之前……問了你幾遍,身體還能不能撐得住……你他媽怎麼就不吱聲呢?!」
他酒氣上頭,紅著臉撐著地面站起來,把那罐剩下的酒倒在墓碑前,「今天兄弟非要你一醉……嗝……一醉方休……」
Since正接著開一罐新的酒,嘴裡還在念叨著讓俞嘉珩要是還想吃什麼喝什麼只管跟他託夢,沒注意到身後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過來。
直到那雙考究的手工皮鞋到了他眼皮子底下,他才愣神地抬起頭,等看清來人,Since直接把手裡的酒罐子砸到地上,一拳頭揮了過去,「要你他嗎的來假惺惺?」
高大的男人一手擋住他的拳頭把他的胳膊捏著拉開,Since這麼壯碩的身材硬是沒能從他手裡掙脫,整個人被拖著跑出好遠。
他一個眼神都吝惜給Since,從開始到現在,他就只是緊緊盯著墓碑上俞嘉珩眉眼彎彎,露出小虎牙的人像。
他走到墓碑近前,彎下腰去,把手上帶著水珠的新鮮捧花放到上面,目光掃到那兩罐汽水,長長的濃眉皺了皺,深邃的眉眼中帶了一點寒意。
「啪!」
被他推開的Since又晃晃悠悠地走過來,一腳把那捧花給踢開。
「他不稀罕你的破花!也不稀罕你來貓哭耗子!你們SFM跟TYB都是一群吃人血饅頭的畜生……」Since臉上淚水縱橫,鼻涕眼淚被他擦得一塌糊塗,這會兒氣極了,說話也利索了不少,「一群……眼裡只有錢的狗玩意兒,滾……趕緊帶著你的破花滾!」
他還嫌不解氣,又補了一腳踩了踩,捧花被他踹得散了包裝,剛剛還嬌艷欲滴的花瓣葉子都支離破碎地粘在地上。
「咱們高攀不上您,我該叫你什麼?季家大少爺?新晉電競第一人E神?我求求您了,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吸血合同,你們熱度也蹭了,錢也撈到了,就放過他吧,啊?讓他最後清靜清靜,行嗎?」他有些歇斯底里,眼淚又涌了出來。
E神站起身,比Since高了不止一個頭的身量實在是太有壓迫感,讓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什麼合同?」他大步走過來,沒等Since反應就被他提著領子整個按在一邊的樹上,撞得頭昏眼花,Since剛要大罵,又被他極具侵略性的幽暗雙瞳駭了一跳。
看到Since哭得亂七八糟的臉,E神有些嫌棄地稍微退開了一點,語氣冷得彷彿能把人凍傷,「你剛才說的是什麼吸血合同?」
-
「嗯……」臉上似乎有光在照著,俞嘉珩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想把惱人的光源打走。
誰啊……沒事吵人睡覺。
「喂?顧望安,你今天又不訓練?」有人在耳邊叫嚷。
顧望安……是誰?
「算了吧,人家是天降過來玩兒的大少爺,哪犯得著跟我們這樣天天訓練啊,走吧。」
什麼大少爺……除了那個跟他不對付的Eagle,哪裡還來的大少爺?
俞嘉珩皺眉,迷迷糊糊地醒來。
剛才喊他的兩個人已經走了,房門「咔噠」一聲闔上,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睜大眼睛。
這是哪?
他不是在世冠賽現場和Eagle對狙嗎?
俞嘉珩猛地坐起身,頓時天旋地轉,他低吟了一聲抬手想扶住腦袋。
這……他的手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大了?
他顧不上起身太猛的頭昏,攤開雙手仔仔細細放在眼前看了看。
這雙手比他的足足大了快一倍,十指修長,指尖圓圓的,有點上翹。
???
俞嘉珩呆愣地轉頭。
全然陌生的宿舍房間撞進他的視線里。
他腦袋當機了,半天才回神,哆哆嗦嗦地爬下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拖鞋。
「操。」他煩地罵了一聲。
聲音也不是他的,比他稍微低沉一些,聽在耳朵里讓他只覺得毛骨悚然。
俞嘉珩懶得找鞋了,光著腳就衝出房間,門外是一片長長的走廊,有幾個年輕人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來,看到他又淡定地移開目光。
「請問衛生間在哪?」他抓過最近的一個胖胖的男生,低頭突然看到對方身上穿的衣服上印了SFM俱樂部的隊標。
俞嘉珩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被他抓著問話的胖小子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兩人互相瞪了一會兒眼,那胖小子顫顫巍巍地指了一個方向。
他鬆開抓著對方衣服的手就頭也不回地往衛生間牌子那邊狂奔,衝進去站在鏡子面前。
鏡子里的人還是那張有點圓圓的巴掌臉,還是那雙桃花眼和帶翹的小鼻子,可他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
很像。
跟他真的太像了。
但是他能確定,這絕對不是他的臉,甚至這幅殼子都不是他的。
他走近洗手池上的鏡子,伸手輕輕碰了碰鏡子里的人。
頭髮不是他的栗色頭髮,相反像墨一樣黑。
也不是他的偏分髮型,而是他最討厭的厚重鍋蓋頭,還燙得一卷一卷的,這會兒剛起床,翹得像是雞窩。
俞嘉珩眼皮跳了跳,他心裡隱約有個猜測,但是又不敢確定。
他煩躁地下意識舔了舔他的虎牙。
結果舌頭觸碰到一排齊齊整整的牙齒,一點尖銳也沒有。
他徹底驚了,對著鏡子咧開嘴上下看了看。
沒有。
鏡子里的人瞪著驚愕的眼睛,張大了嘴,露出一排平整白皙的上牙。
沒有他那顆小虎牙了。
俞嘉珩粗喘了幾口氣,顫抖著手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涼水澆在自己臉上,這才感覺狂跳的心臟冷靜了一些,他再抬起身對著鏡子比劃了幾下。
媽的,竟然還比他高不少。
俞嘉珩傻了。
他想起來了,他是在和Eagle對狙,只是剛開鏡他就心臟一陣劇痛,整個人從電競椅上抽搐著翻了下去。
他現在……似乎是進了別人的身體里?那他呢?他現在在哪?應該在醫院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