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子衿（1）

()甄宓慢慢走近，那人卻絲毫沒有察覺，她手中的動作一刻不停，待甄宓走至亭中，才看清原來是秀玉。秀玉手中拿著一件青色長袍，似乎是領口有些破了，正用同色的線在縫補，可是她認得，這並非是秀玉自己的衣裳，而且是男子的服飾。

眼前的光線暗了暗，秀玉似乎覺察到有人站在旁邊，這才驚慌地抬起頭來。

見來人是甄宓，匆忙將身上的長袍藏到身後，低垂著頭，驚慌失措地喃喃喚道：「小……小姐……」

秀玉本是成熟穩重之人，為人處世都十分謹慎，甄宓甚至沒有見過如此慌張的秀玉。

「在做什麼？」甄宓微微一笑，想讓她放鬆一下。

秀玉低垂著頭，緊咬著唇，藏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住青色長衫，那長衫乃是絲綢製成，質地十分柔軟上乘，她的雙手哪裡能完全握住，未抓緊的地方便順勢滑了下來，與她自己的衣衫和成一片，卻有截然相撞的顏色，看上去極為醒目。

甄宓見她不答話，心中明白一二，府中規矩頗嚴，就算甄宓是小姐之命，也不敢私藏男子之物，若是被母親知曉，便又免不了一頓責罰。況且秀玉只是個丫鬟，丫鬟的地位十分低下，莫說與男子私通，即便是想些兒女之事，也會被別人恥笑。

甄宓徑直上前，從秀玉的身後接過長衫，細細地端詳起領口，領口之處確是有一個破口，不過經秀玉細細縫補，倒也與完好時相差無幾。

她輕笑：「你的手藝著實是精進不少，這般難縫的絲綢都能被你修補地這般細緻。」

秀玉慌亂地抬眼，她不明白為何小姐沒有責罵她，反而說出這番話，只得諾諾地道：「小姐見笑了。」

「秀玉姐姐。」甄宓忽然凝神望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更讓秀玉誠惶誠恐的是，甄宓居然喚她姐姐，甄宓看了一眼手中的長衫，再抬眼看她，「這衣衫可是我三哥的？」

「是……」秀玉的聲音很低，似乎更多的是帶著一點卑微，卑微到幾不可聞。

甄宓輕輕將秀玉拉至石凳上，兩人相對坐下。

「秀玉姐姐，你一直同姐姐一般照顧我，我倆雖名為主僕，可是我並未將你當做下人看待。你一向穩重持禮，又略懂詩文，母親才會讓你伺候我。不過如今，只怕你留在我這會委屈了你……」

「小姐，奴婢不委屈，是奴婢大膽妄為，求小姐網開一面！」秀玉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話間已是淚水連連，她心中害怕，若是主母知道了此事非要打死她不可。

「秀玉姐姐。」甄宓見她如此慌張，輕輕將長衫擱置在石桌上，伸手將她扶起，「我並非此意，只是你跟在我身邊多年，我卻從不知你的心事。若非今日撞見，怕是又會誤了一樁好姻緣。」

秀玉是貼心之人，甄宓小時候在母親那裡受了罰，都是秀玉安慰她，在甄宓的心裡，秀玉已經不僅僅是奴婢。況且三哥甄堯至今尚未婚配，若是三哥對她無情，怕是這長衫也到不了秀玉之手。

「小姐，秀玉只是一個奴婢，不敢奢望什麼美滿姻緣，但求三公子能快活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