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處分
四月,
成德三中的林蔭道上總是安靜的,風輕輕吹過少年們發紅的臉頰。
那些偷嘗禁果的少年們小心翼翼,美好而單純。
除了……
「看見沒!我江哥這樣優秀的文藝青年老幹部,總專註於殘害我們這樣可愛的祖國小花朵!」陳也攤攤手,一副認命的樣子舉著粉筆抄寫這處分牌告。
站在一旁的沈雁書踩著她腳下的凳子,幫她維持平衡,一隻手拎著她的書包,另一隻手拍著她的肩膀道:「好了,你從站在這裡就開始吐槽人家江主任,人家那不是欣賞你寫的字漂亮嘛!」
「你說寫就寫吧,幹嘛要在小情侶約會的地盤?你看看這兒——」陳也拿著某張處分牌告,一隻手叉腰,學著教導處主任的語氣,「趙明,男,高三、十五班學生,張芳芳,女,高三、八班學生,上訴兩名同學因談戀愛,行為失當,故給予警告處分……這不明擺著讓我結仇嗎?要是以後被人看著不爽,把我打一頓怎麼辦?」
「快寫吧你,寫完了好回家!」沈雁書又遞給她一支粉筆,笑著催促道。
三中林蔭道上的攝像頭三天兩頭的就會壞,學校早就沒辦法,索性不安裝,偶爾派幾個「偵查組」的老師來抓現行,這不,陳也手上拿著的又是一例。
她邊寫邊「嘖嘖」感嘆道:「這幾個倒霉孩子。」
「陳也?」江梓拎著個籃球走了過來,見她倆還沒走,便問,「你倆怎麼還不走?現在都五點半了。」
陳也聳聳肩,扁扁嘴繼續埋頭苦幹:「班長,你是不是忘記今天江哥抓壯丁把我給抓去了?」
「江主任啊?」江梓挑眉輕笑。
陳也捏著粉筆的手停下了,她轉頭僵硬的擠出一抹笑容:「您在這兒跟我裝與江主任不熟呢?班長,您真的不怕我來什麼父債子償這些?」
「小的冒犯了!」江梓抱了個拳,學著江湖人的口氣,「告辭!」
陳也點點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完成被迫大業
突然,沈雁書想到校隊的事情,又問:「喂,你幫也也請假沒?」
江梓腦回了三秒之久,反問:「什麼假?籃球隊的?」
陳也、沈雁書:「……」
「哦,」江梓瞅著她倆的表情,確定了是校隊,又解釋,「今天總隊說不訓練。」
陳也挑動了一下眉毛,沒停手中的動作:「為什麼不訓練?」
「全校老師在開會,這是約會的最佳時機。」江梓一本正經的回答,他指著公告欄後面,「這是總隊的原話。」
陳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到自己的總隊長許問和林笙在約會。
「總隊膽兒挺肥啊!這讓我不得不懷疑,林蔭道上的攝像頭是他拆的。」陳也一頓筆,與沈雁書對視一眼陰笑,「信不信下次我寫的就是他倆的大名!」
沈雁書:「你們總隊沒那麼傻吧?」
「你慢慢寫吧,我約了人打球。」江梓打了聲招呼,又拎著籃球走了。
「慢走,不送。」陳也揮了揮小胖爪,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他滿臉笑意地轉過身,叫住了江梓,「班長,作業做完沒?」
江梓點頭:「剛才在教室做完了。」
陳也會心一笑:「老規矩,發我們三人那群里。」
「在教室里。」江梓不甩她,找了個借口溜了。
「小樣,肯定拍照了。」陳也得意的揚筆在黑板上一陣龍飛鳳舞。
寫著寫著,她停了下來,盯著處分牌告上的那個名字發獃:「盛思卿……我們學校有這個人嗎?」
「有啊!」沈雁書一邊催促他快寫,別發愣,一邊給他普及這個人,「高二、十八班的,當時只覺得名字很好聽便留意了一下,這個人好像不怎麼合群。十八班的都是一群怪物。」
「長啥樣?」陳也一筆一畫地寫著「盛」字。
沈雁書憑著幾次和他同一間考試時的回憶:「挺帥的一個人。」
「那和班長比呢?」
「……」沈雁書選擇神遊。
「盛思卿,男……」陳也聽到一段冷色音調,便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少年拎著空空的黑書包,單手插兜站在他的後面,少年的面色明顯不耐煩,他又繼續說,「寫啊,怎麼不寫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微微泛著張揚的氣息,風略不過,也吹不走。
陳也回頭看看黑板上的字,還以為自己寫錯了,聽這人的語氣,就是來找架打的。
「我寫我的字,關你什麼事兒?」陳也暗暗告訴自己不與此人計較,只細細打量此人的臉龐,總覺得有些熟悉。
她似乎在前幾天見過這張臉,她微微眯眼回想了一會兒,不緊不慢的吐出三個字:「賣菜的!?」
這個綽號要追溯到前幾天的周六,陳也和籃球校隊的幾個學姐訓練完了約好吃飯,在回家途中經過一個菜市場。
他……也就是面前這位,坐在菜市場的最邊上,前面擺著各種各樣的蔬菜,他在一旁玩著手機。
至於為什麼與他有交集,這就要怪她與學姐打賭輸了,學姐們突然想起懲罰——去要他的聯繫方式。
幾個學姐都還單身,陳也當然「奮不顧身」。
她一步並作兩步,輾轉到帥哥面前,只見帥哥頭也不抬。
「這位兄弟,你有微信嗎?」陳也用她的女低音詢問。
帥哥肯定安了自動屏蔽外來人的會話。
陳也看了看後面的幾個學姐,又深深的嘆氣:「兄弟,我們交換一下微信行不?」
「……」帥哥皺了皺眉,不耐煩的回了一句,「老人機,沒微信。」
陳也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此時真想把自己拍死在這兒。真是丟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旁邊賣菜的老奶奶好心詢問:「姑娘買菜嗎?新鮮的。」
「謝謝,我不買菜。」陳也又望著帥哥犯難。
帥哥真的是……抱著他的老人機誰也不理,陳也偏頭去看他到底在玩兒什麼。
「……」
日,一位眉清目秀的大好青年居然在菜市場里用老人機玩貪吃蛇。
這世界都變得玄幻了。
帥哥細長的手指停在老人機小小的屏幕上,陳也立馬偏過頭去,帥哥說:「不買菜的話,別擋我生意。」
陳也用手指摸了摸自己鼻子,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她壯著膽子問:「兄弟,可以把電話號碼給我嗎?」
「不可以。」
簡單而又不委婉的拒絕。
「我買你的菜。」
「做夢!」
這欠扁的語氣,肯定是單身多年。
「我全部包了。」陳也估摸著這些菜也不多。
帥哥想了好一會兒,收起手機,抬頭:「成交!」
隨後帥哥嫻熟地把這些菜稱重打包,又從嘴裡報出了多少錢以及一串數字,陳也著急忙慌的打開備忘錄記在裡面。
托這位帥哥的福,這幾天她頓頓吃素,成功的瘦了幾斤。老媽誇她懂事,知道買菜回來;老爸誇她會過日子,買的菜新鮮。
但是她怎麼也想不通,這帥哥為什麼不賣肉之類的。
……
「賣菜的,原來你叫盛思卿啊?」陳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處分牌告,此人因為與校外人員勾結打架鬥毆,得的是記過處分。
盛思卿沒有理他,拿起旁邊架子上的黑板擦,把她剛寫的一整塊黑板給擦的一乾二淨。
我他媽……謝謝您祖宗嘞。
這人分明是來找架打的。
「你有病啊?」陳也站在板凳上,給他一個如來神腳,卻被他輕易的給躲開了。
沈雁書拉住了她:「也也,小心一點你,站這麼高。別和這種人計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你再寫不完,我們回家是真的晚了。」
陳也握緊拳頭,眼睜睜的看著此等囂張之輩揚長而去,心裡特別不爽,她咬著牙轉了轉眼珠子,繼而冷笑。
沈雁書真替這個人捏把汗。
半個時辰后,陳也結束了最後一個字才拍拍手上的粉筆灰,只是盛思卿那個牌告稍稍有了改動。
盛思卿,男,高二、十八班學生,在校期間因不遵守校紀校規多次談戀愛,情節極其惡劣,故給予記過處分。
「也也,這要是江主任問起來怎麼辦?」
「這麼多處分牌告,就說我抄錯了唄。」陳也接過沈雁書遞過來的書包,得意的笑了笑,「江哥大人大量會理解我的。」
「這談戀愛和打架不是一個性質的嗎?」
陳也搖頭:「不一樣。」
打架是打架,談戀愛是談戀愛,兩者不一樣。
沈雁書想想不對,停下腳步:「這樣太過分了吧!」
「哎……煩死。」陳也原地跺了跺腳,又將處分給改了回去,隨後氣鼓鼓地拎著書包走了。
高二、八班的早晨總是忙碌的,人人手中一份作業,另一隻手不停地謄抄。
「也哥,也哥,化學做了嗎?」前桌拿著空白試卷滿懷期待。
陳也忙著抄英語,頭也不抬:「沒做沒做……什麼!還有化學這玩意兒?」
「也哥您慢慢做,昨個兒江哥還留了物理作業,三張試卷!」
「……」陳也趴在桌子上,已然放棄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