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部長離開梨園春
封城后,整個市區就像大山一樣寧靜,為戰勝疫情都居家期待,等待驅除病毒大獲全勝的一天。廠里有一個保安,還有被困的三名男工及老總和他的小狗。老總很愛跟著他的小狗,逢人就誇讚它多有靈性,說實話從沒對哪個員工這麼用心贊過。
老總每天帶領三名男工在車間整改設備,總算沒有白費,在他的指引下,設備改造的還算成功,這個結果對他而言好過多賺幾萬塊。老總天資聰慧,喜歡琢磨機器,腦海里不知想象了多少自動化,推敲思索著,對改造和研究設備,老總是一門心思,精琢細磨,特別上心,就算想法與實際出入很大,也絕不姑息,甚至折損幾十萬也不後悔,至少試過努力過,就像人生的雲梯,永不止步。
就這樣度過十幾天,三名男工鬧開始情緒,有時懶床不起,寧可歪在床上吸煙,也不願隨老總一起幹活,成了想干時就干,不想干時就不幹了。這倒難為老總了,一個勁地喊罵崔干,卻顯得有氣無力。前些日子幾個人包括老總輪流燒飯,如今卻逼的老總天天下廚,燒好飯菜還要勞煩一個個喚出來吃飯,就怕期間生出事端。
老總在廚房忙碌的樣子極其可愛,乖的竟像個受傷的駱駝,頭髮長了也白了許多,因沒有修剪剃鬚的工具,也就隨了那句疫情不停鬍鬚不剃之決心。幾個人徹底開啟野生長模式,比得是誰更像野人。
老總理解他們的心境,換作任何人都難於安心工作,人非草木,怎會沒有脾氣呢。為了安撫工人,老總特意設法託人送來一箱老酒,就這樣就著鹹菜喝著老酒,總算都樂了起來,有說有笑,有歌有舞。
老總備的香煙也被點的一根不剩,他們只好捲起莫合煙,連書報紙都用盡了,到處翻騰找紙抽煙捲,舊窗戶紙,連廁所糊牆的紙也撕下來用了。正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甚至一人為爭一張紙竟與保安大大出手,兩人撕打在一起,老總前去勸和。更驗證了一張紙逼死一個好漢的精髓詮釋。
老總的小狗很聽話,為令是從,說趴下就趴下,安分不動,很有靈契。雖說疫情期間伙食大大折扣,可對小狗來說沒有兩樣,依然是肥肥胖胖壯實的很。老總帶著它進出車間,小狗歡躍著,可是他的臉上掛滿憂愁,安靜的車間里除了老鼠肆意橫行,就沒任何聲響。就這樣他們熬過了40多天,心肺都快熬出繭來。
疫情過後,全面解封,這是寒冬后的春暖花開,大家就像關久了的鳥兒一樣飛向藍天,感受眉開眼笑,喜出望外的愉悅,正是放飛心情,重返自信的好兆頭,中國站在世界的前沿,五星紅旗在世界迎風飄揚。
漠然居家時除了讀文,便是踩樂蹦跳,盡量不讓自己體型走樣,每天保持適當的運動。
漠然上班的那天正是陽春三月,暖暖的陽光籠罩在梨園春廠區每個角落,返廠的員工陸續趕來,逐漸恢復生產,迎來生機勃勃的新年第一天。
馬部長第一個進廠,開始著手緊抓生產,一切動員安排都由他來執行。蛋糕線的員工對馬部長還是很傾慕,非常尊重和維護他,都是因他工作認真負責,有一套獨特的管理經驗。而其他產線的員工就不那麼看待,則是怨聲不斷,都因扣分引起,要麼就是把控太過苛刻。其實馬部長也是一心為公司發展著想,只是有些偏激的人背後說一些不友好的話罷了。而在其中就屬漠然背後沒少說馬部長的壞話,這一點漠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沒過多久李師傅被老總請來協助,這是第二次重返梨園春,老員工高興了,立刻擺酒接風,老總這次對李師傅的到來別樣開心,好比大難在即如獲新生的感覺。李師傅每來時都會帶些寶典,各種糕點工藝配方及分享管理經驗。恰巧這些寶典引起馬部長心裡不滿,表面上笑臉相迎,實質心存芥蒂。
馬部長跟往常一樣管理著整個生產,就連李師傅也受他支配調遣。這一點李師傅心裡覺著不順,嘴上不說,心裡開始颳風了。李師傅的寶典讓老總賞心悅目,正順了老總的心意,立即依照執行,果然很奏效。
直到七月27日新冠再次復燃,新疆再次封城,大部分員工居家。只有十幾個人封在廠里,其中有老總,馬部長,李師傅及一些女工。漠然又一次居家隔離,炎炎夏日,就這樣無奈地期待。
留廠的員工僅能開啟一條生產線,全由李師傅一手帶領運轉。不間斷地生產著月餅,就是為中秋打好基礎。這樣一來,顯得馬部長無所事事,也無處下手。老總見馬部長遊手好閒的沒事做,開始堵心,就命他去粉料,一個堂堂部長竟***著普工的活,使得他心裡極度難過。
李師傅像是脫了僵的野馬,甩開膀子瘋干,那賣力的程度不亞於馬部長。而馬部長就像被拆了翅膀的飛機,怎麼加油也飛不起來,他失去了老總的支持,就等於失去了力量。
疫情再次清零后,漠然及其他員工返廠復工。漠然發現馬部長很少出入辦公區,也不再捧著文件夾,只是默默地做工,很認真地完成老總交代的任何工作。這段時間裡,馬部長就像被擱置在一角沒了任何聲色。車間運作,已經習慣了沒有他的引領,工人顯得特別開心,乾的十分愜意。
一次馬部長呼叫漠然接線,漠然看到他一臉苦懵,不自然的笑臉相迎,道:「馬部長,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也不找個幫手呢?你若不打電話,我還以為你請假沒來吶!」馬部長隨手點上煙深吸了一口,陰沉地笑道:「這月20號我就走了,以後也沒人嘮叨你了~」漠然心裡疑惑,好不容易升職加薪,都堅持五年了。漠然明知,可還是多問了一句:「乾的好好的,怎會想起離職?」他鄒起眉頭,死命地緊吸幾口眼,煙頭落地,用腳底用力磨滅,沉思片刻道:「唉,誰知道老總咋想的,遞給辭職立即就批了,好像就等著呢,巴不得我離開吶!」一邊說著,一邊苦笑著,臉上怎也藏不住內心的怨氣。他忍不住又說:「現在李師傅得以重任,廠里已不需要我了~」。漠然心裡明白,他與李師傅之間,笑臉相迎的背後沒少掐算,水漲船高,順應自然才是最好的選擇。漠然道:「李師傅的確是個幹將,可文韜武略卻不及你半分,只是老總的心思極易轉變,隨風搖擺,只可惜梨園春將失去一個發展推進的人才~」。馬部長笑了,沒有之前笑得勉強,他道:「什麼人才,老總不識君,問都不問就批了,反倒是你三番五次辭職一年多了,他也不批,離不開的人是你呀!」這時漠然的手機響了,隨即擺手離去。
漠然見到李師傅,李師傅滿面春風地笑道:「漠然,聽說馬部長辭職了…」漠然應道:「你豈不是明知故問嗎,那點消息理所當然你是第一個知道,有些多此一舉啊!」李師傅蛤哧一笑差點哽住,眼神已經給出答案,顯得神清氣爽。
這月19號后已不見馬部長蹤影,辦公區最後一角空著,桌旁整齊地擺放著一些剩下的紙張,一旁的印表機也安靜地休息了。辦公區竟無一人,空的發涼。只有月月經常悶在財務室里,偶爾出來在辦公區人事電腦上搗試一下,記錄一些文案。她很少有笑臉,即使有也很短暫,只有在漠然身邊才笑得連綿不斷。
由於車間工人緊缺,月月設法召回曾離開的老員工,倒是來了不少。卻有這樣的傳言,一次聚會中,老員工得知馬部長離開了,才紛紛跑來任職。真的是這麼巧嗎?傳言不可信,事實證明一切。漠然就摸底打聽其真正原因,傳言畢竟是傳言,老員工及馬部長帶領過的人都說,「馬部長在她們心裡是最好最厲害的領導,誰都不服,就服他,因為他領導有方,做得也是頭頭是道」。這是馬部長手下工人心裡的聲音,也是五年來最真的情感。
馬部長走了,辦公區的印表機隨著秋末的風慢慢變冷,月月顯得孤立無援的樣子,且一絲不苟地堅守崗位,坐立不動,臨風不亂。
李師傅居高不下,所有的管理趨向他,大凡小事離不得他,身上的壓力自然更大了,也開始對不滿的工人絮絮叨叨,厲聲怒吼,不悅的氣氛又起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