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不孝子
花廳,蘇清河提起袍子跪下來。
「父親,我給海青府恆氏,與我定親的那位姑娘去了信,」蘇清河沒有去看四老爺的表情,吁口氣道,「兒子在信中說幾年前傷了身子,不能娶她。」
「……」
「什麼?」四老爺懷疑自己的耳朵不是壞了。
蘇清河抬起頭,挺直後背:「我不願娶親嗎,父親是知道的,還望父親能……」
「你這孩子!」
蘇大伯也驚到了。
三元及第,少年文曲星,難得是為人端方有禮,有這樣光環在的孩子竟然……
「你跟我來!」
四老爺還沒氣的在廳堂大發雷霆,但看著樣子也已經氣壞了。
蘇大伯擰著眉:「恆氏的姑娘賢良淑德,那是做皇后都可以的高門望族,你這般做,可算是將你爹,將蘇家的臉丟掉不要了。以後咱們蘇家還怎麼與恆氏往來?」
「唉。」
「自來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班叫那恆氏的顧念如何做人啊。」
蘇清河臉上有愧色,從地上爬起來,「是清河任性了。」
蘇大伯追問:「信你是何時送過去的?」
他還抱著一絲希望。
蘇清河歉然道:「五天前。」
五天的時間信已經送到海青府恆氏手裡了吧?
信已經寄出,又是寫的那樣的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蘇大伯想著怎麼跟恆氏賠禮道歉才好,也不好在過多的責怪這個往往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侄子,「去跟你爹好好認個錯吧。」
書房。
四老爺的臉陰的嚇人。
蘇清河擔心他氣壞身體:「都是兒子的錯,父親想打想罵都可,彆氣壞身子。」
「你還在乎我氣不氣壞身體?」四老爺簡直頭頂生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話我便不說了,我問你,養你這般大,連為你安排一樁訂好親事的權利都沒有?」
若是沒有趙九兒,他不會這樣,但已經有她了,他也知道這樣。
蘇清河跪在冰冷的地磚上。
四老爺問他:「你不滿意恆氏的婚事,是為了那個女人,用那麼拙劣的借口退婚也是因為那個女人。除了那個女人,你將生你養你的父母置於何地?」
蘇清河,沒辦法回答。
他的脊樑彎下去,父親憤怒到極致的聲音如雷一般,一下一下劈響在他耳邊。
「為了那個女人不惜毀了男人顏面,你就這麼非她不可?」
「這是蘇家,滿門榮耀,豈容她一個土匪,殺人如麻的妖女進家門?」
「為父對你的苦心,你何時能懂?」
懂!
就連這門婚事,也是父親有意定下來,為的就是恆氏是名門望族,婚事定下輕易毀不得。
用這種方式讓他遠離趙九兒,或者說是讓趙九兒遠離他。
父親一定沒想到,自己會悔婚吧。
蘇清河垂著頭,散在肩上的墨發遮住半張臉。
四老爺問他:「為了一個能隨意跟男人在外過夜的女土匪,你這樣至滿門聲譽不顧,值嗎?」
「她粗魯。」
「莽撞。」
「不通人情。」
「她說自己是條瘋狗。」
蘇清河揚起頭,笑的並不好看,苦苦的道:「正是因為這樣,兒子才不能不顧她。」
他不管她,這世上還有誰能管她?
「啪——」
四老爺狠狠給他一耳光,氣急的罵,「逆子,執迷不悟。」
蘇清河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巴掌印,他將頭側回來,「事已至此,父親要打就打,要罵就罵把,恆氏那邊,我會好好賠罪。」
信上的內容恆氏那邊信或者不信,都掩蓋不了蘇清河不原這門親事的意圖。
恆氏的女兒也不是嫁不出去,非得嫁給蘇清河不可,親事,定然是做不成了。
可這麼蹩腳,自灰清譽的借口,讓他這個做父親的以後還怎麼見人?
趙九兒那個女人到底哪裡好?
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為什麼偏偏……
四老爺退後幾步,蹲坐在椅子上。
「你出去吧,」他撫額,緊閉著雙眼,「我就當,就當沒養過你這個兒子。」
蘇清河自然不肯走。
四老爺腳步虛浮的離開。
雖然這件事做了保密,但還是很快在蘇家傳開。
沒人能理解蘇清河,不能理解他好好的狀元郎,為何要為一個女人做不孝子。
而且沒等放官,四老爺就要離開,蘇大老爺極力勸慰,四老爺才沒能真的離開。
*
「老大、」
「整個蘇家都在傳蘇清河因為不能人道,退了恆氏的婚事!」
薛洋把消息帶回來,震驚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趙九兒晃晃瓶子內的沉澱物,道:「我知道。」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蘇家上下氣壞了吧?
「你,你知道?」
薛洋覺得自己一定錯過了什麼。
趙九兒把正在擺弄的東西丟下:「告訴老陶,不用做我的飯了。」
薛洋先攔在門口,追問:「你去哪兒?找他?」
「不是,他,他真的不行還是假的?」
「你說呢?」
趙九兒用看蠢貨的眼神看他。
薛洋磨牙:「讀書人撒起謊來挺狠啊。不過你不用出門了,糰子那個死太監來了。」
死太監罵的太用力,趙九兒走過去給他一腳,「別沒事找打,滾蛋。」
為了退婚這種謊話都說,薛洋心裡不得勁兒。
趙九兒換了身顏色深的衣裳,踢開他,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糰子了。
「如果要問蘇清河的婚事,是的,我知道,」她搶先應答,一點廢話沒有,滿臉的趕時間。
糰子額一聲:「行吧,我家太子爺的確是打發我來問這事兒,但怎麼傳的到處都是?這對狀元郎的名聲影響太大了。」
趙九兒拍他肩:「自己想。」
她就是趕時間,大白天就潛到蘇家。
外面風言風語,蘇清河自然是不出門的好。
這會兒白天看到她,他苦笑:「連累整個蘇家跟著我被戳脊梁骨了。」
趙九兒展開雙臂抱住他,由衷的心疼道:「委屈你了。」
懷抱很柔軟,她的人也比以往柔軟。
蘇清河嘆息,環住她細腰,讓她跌坐在自己腿上,喃喃道,「父親很生氣,連明天都等不到就要走。」
「沒事。」
趙九兒摸摸他頭,「我一直都在,我會陪在你身邊,一直都是。」
「我知道。」
他們之間沒有海誓山盟,也沒有驚心動魄,有的只是他知道她不會放手。有的只是,他不敢鬆開她。
因為鬆開了她,她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