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精彩的戲碼
男人表情已經極力剋制,但若從駭人陰冷向平緩過度,還需要一定時間。
他顯然正處於過渡之中,換了任何一個人也許會琢磨不透,或者膽子小的直接被嚇暈過去。
但林悠鈺不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所深愛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炙熱光芒。
那是從絕望土壤中竄出的嫩芽,能夠帶給人蓬勃充滿朝氣的希望,荊棘中綻放出花朵,冷血無情的軀殼內包裹著最讓人心動的柔軟一方。
只給她一個人停留的空間,再沒有旁人可以涉及。
林悠鈺一時語塞,眼中的濕潤卻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掉落,只能怔怔的看著風宿。
風宿不太滿意她的反應,怔愣住算是什麼,「要是聽懂了,就點頭。」
「嗯。」伴隨著點頭,林悠鈺輕聲回了一句。
「真乖。」
這無疑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一句話,揉揉眼睛,再次看他的時候,對方又恢復了面對風寂時的堅定。
見狀。
風寂自然是氣急,但意識到自己的面子被人放在地上碾壓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個不可一世,及其威嚴的風家家主,居然會敗落在一個比他小了不知多少歲的小輩身上。
最諷刺的是,對方不是別人,是他的親孫子。
雖然關係並不是表面上那麼親近。
老人氣的吹鬍子瞪眼,險些一個白眼翻過去,好在他年輕的時候也是經歷過無數風浪的權勢人,現在也算是老驥伏櫪,寶刀未老,很快反應過來,便想找回已經「丟失」的面子。
「風宿,你說話最好還是注意些。」想到自己手中還握著對方的命脈,風寂冷笑,「才過了三年而已,你現在膽子這麼大了嗎,不過在我看來,從前你沒辦法反抗我的決定,現在也還是只有一隻翅膀的鳥兒,只要我一聲令下,你……」
下一秒,風宿把女人擋在自己身後。
從林悠鈺這個角度看過去,只是男人寬厚結實的背脊,堅不可摧,從心中感受到了安全感。
隨後就聽到風宿開口冷聲打斷了不遠處那人的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牛x,彈指一揮的功夫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和我們較勁。」
「如果我沒記錯,今天到場的人三分之二都是風家的追捧者,還是說……你認為讓那些人看到你現在這樣很光彩?」
不意外,老頭聽到這裡才意識到自己行為有些欠妥。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做到控制住局勢,誰也沒辦法抹除這些人的記憶。
來賓中竊竊私語聲音不斷,更讓現場的氛圍顯得愈發詭異。
訂婚本來是一件喜事,卻生生被剛才兩人的對話搶去了風頭,本該受到祝福的一對新人,現在變得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徐麗玲心裡不舒服,不過勢微,在這裡得不到話語權,根本沒辦法隨便開口。
其實她在尤家也是這樣,名義上是表小姐,實際上對待她這樣一個和尤家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親戚,表面功夫做的再足。
實際上也只能住在外宅。
至於尤慶穆,從頭到尾,她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連熟絡都算不上。
現如今風寂顏面盡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肅清現場,也不管賓客是否願意,他把風鳴喊過來:「你先把客人帶出外場,不管用什麼方法。」
林悠鈺想著風家主氣量還真是夠小,一言不合就要把客人都趕出去。
名義上是帶出外場,可這訂婚宴才進行不到一半,人就都走了,他就不覺得詭異嗎?
想到這,她忍不住踮腳在風宿耳邊說了一句:「原來風勉在風家也沒有多受重視,不然哪有訂婚宴肅清現場的事情。要我說,就是某些人面子大過天,寧願捨棄自己孫子的面子,也要維護自己的。」
聽完,風宿嘴角微咧,像是笑了。
隨後附近的人眼睜睜看著那個形容陰沉的男人,猶如一隻被馴服的猛獸,俯身在女人雪白的頸間,用一種極其曖昧的口吻道:
「寶貝,我覺得你說的沒錯。」
林悠鈺最禁不住他這樣說話,當下不知道該作何表示。
眾目睽睽之下,伸出一隻小手握成粉拳,在男人堅實的胸膛上面輕捶了一下,「討厭!」
面若桃花,嬌艷可人。
風寂已經數不清自己被氣了多少次,如果他心臟有毛病的話,怕是早就沒辦法站在這裡。
而是被他直接氣到土裡面去。
偏偏、偏偏他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風宿剛才說的那些狂妄至極的、挑釁他的言辭,他也有所顧忌,所以才沒有當眾繼續那個話題。
並不是因為要維護自己的面子。
哼,他那點面子,早在兩個人攜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就蕩然無存了。
而臨危受命的風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還是尤家主幫了他一把。
尤慶穆走到台上,氣定神閑的對眾人開口:
「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兩家出了一點狀況,不過是老少賭氣,希望各位不要見外。今天的宴會原定在室外舉辦,不過我看這天氣恐怕要變天,為了不影響各位的心情,請各位移步到另外一個室內場所,就讓我孫子尤項霖帶你們過去。」
眾來賓看了看萬里無雲艷陽高照的上空:「……」
尤項霖和喝了一口紅酒,險些沒被嗆到:「……」
室內場所?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麼突然讓他怎麼找到一個能夠容納這些世家名流的宴會地點?
「對,我爺爺說的沒錯,各位請隨我移步到另一個地方。」
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肌肉跟著抖了三抖,斯文得體的模樣險些裝不下去。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那兩個人惹出來的禍,為什麼讓他收尾,他尤項霖是得罪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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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浩浩蕩蕩的一波賓客魚貫而出,臨走的時候都有些戀戀不捨。
畢竟這邊的戲碼足夠精彩,豪門大院裡面的撕逼可是難得一見,尤其是像風家這樣的地位,任何一句話都能夠決定許多人的命運。
心裡是這樣想的,但最終也只能離開了這個事故現場。
風寂臉上劃過一絲難堪。
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但是依照他對自己這個老朋友兼親家的了解程度,尤慶穆可是從來不會插手這種事情。
表面上是全了兩家面子,實際上卻處處維護和他作對的那兩位。
這麼一想,本來就夠糟心的一件事,老朋友的這一插手就從本質上改變了事情的起承轉合。
最重要的是,他無論如何也搞不清楚,尤慶穆為什麼唯獨對林悠鈺那個小丫頭片子另眼看待,甚至不惜用整個尤家來給她撐腰。
要知道,能讓尤慶穆真正記掛在心裡的,除了他逝去的妻子,就是那位失蹤多年不知下落的女兒。
林悠鈺又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難不成……
林悠鈺發覺自己沉默太久,顯得十分沒有存在感,要知道她今天來這裡的意圖除了見風宿之外,還有一件……
就從風宿身後探出腦袋。
不想,這個動作剛好讓她看清了不遠處兩位年紀相仿的老爺子不約而同看向自己的眼神。
可以說是冰火兩重天。
風寂帶著些打量還有忌憚的目光讓人忍不住就想躲開,而另一位,也就是尤家主,卻用一種分外慈愛的目光看她。
兩人的注視讓她無所適從。
剛想說些什麼,就聽見那邊傳來一句:
「老尤,我有話對你說,你和我過來一下。」
說完,風寂也不管對方答沒答應,獨自一人拄著拐杖從另一側走過去,直接進了一個用作來賓休息的小房間。
背影看上去佝僂幾分,更顯蒼老。
尤慶穆臉色微變,緊抿著嘴唇,一席暗紅色的長衫使他看上去身姿筆挺,忽略半白的頭髮還有臉上依稀可見的皺紋,說出去怕是沒人相信他已經年近70了。
「這是什麼情況?」許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摸著下巴說道。
接著就看到自己爺爺步伐從容的順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他開口叫住:「爺爺,您去幹什麼,人家又沒叫你!」
他性格直爽,當眾便毫不留情戳穿事實。
換若平常,許術一定會抬手賞他一個爆栗,但是當下卻嚴肅開口:「我要是不去,那兩個人不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事情。」
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從當兵入伍的時候就很好,即使退役后每個人選的道路不通,但都不約而同的沒有選擇從政。
政界表面上風平浪靜,說是安逸也無從否定。
但實際上……要比別處複雜許多。
這點上也算是難得的默契所在。
尤建國現出迷惑的表情,許術繼續耐心解答:
「老尤他這人表面上比誰都要沉穩從容,但在一些大事上,卻一點都不含糊,所有的淡定都會隨之土崩瓦解。」
「在這點上,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
尤建國還是半知不解,煩躁的撓撓後腦勺,「許叔,我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他雖然辦事周全,事業上也有一番成就,但是在某些情感問題上卻轉不過彎。
虧得許術了解,才又說了幾個字做為提醒:
「你妹妹……」
尤建國這才恍然大悟,剛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邊的徐穗趕緊打斷。
她看著自己平日里精明,現在卻格外獃頭獃腦的丈夫嘆了口氣。
某些人的情商還真是低的可怕。
「許叔,您趕快去吧,兩位老人家之間的事情我們不好插手,麻煩您費心了。」
「嗯。」
話畢,許叔便大步流星跟上去。
林悠鈺離得近,所以聽見了許術最後說的那句話,心中埋下一個困惑,想著有時間問問。
等到舉足輕重的人走了,該作妖的人卻是終於等到釋放的機會。
「阿勉,咱們趕緊去另一個會場吧,讓客人等太久怪不好意思的。」
真正有心機的人不會就此打住。
林悠鈺對這點心知肚明,暗暗數了三個數,沒數完就聽見徐麗玲有一種快要哭出來的語氣說道:
「總歸我是沒什麼關係,你也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哇!心機!
林悠鈺嘖嘖稱奇,這位表小姐只用了兩句話就將自己變成了最受委屈的那一個。
「徐小姐,今天的事情確實是我們唐突了,你看我也是忘性大,來之前都沒有提前和你說一聲,這點的確是我的不對。」
徐麗玲「勉力」的直了直身子,又擺出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嬌滴滴的開口:「沒事,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這時,林悠鈺長舒了一口氣,這聲音所有人都能聽到。
「我就知道徐小姐心胸寬廣,怎麼會跟我計較呢,想必你也是清楚我今天來就是為了給你送祝福的,至於剛才的事情……根本沒在我的計劃之中,只是風老家主看我不順眼而已,對此,我作為一個小輩也不能多計較什麼。」
「總之,今天的事情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也累了,風宿,我們走!」
許宥看著剛才叱吒風雲不可一世的男人,這時候竟是一副乖寶寶的模樣,任由林悠鈺牽著手走出了眾人視線。
他瞬間感受到了一股被拋棄的孤獨感。
嘴一撇,「你們等等我啊!」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拽著我?」風宿盯著自己胳膊上的一隻嫩白小手,眼中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直達眼底。
林悠鈺還沒從剛才得知的真相中徹底抽身,現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又將某些壓抑許久的情緒一起湧上心頭。
在離了眾人視線沒幾步遠的地方倏地停下來。
肩膀微微顫抖,風宿見此,眉心微沉。
「怎麼了?」
他也猜測到幾分,只是念著林悠鈺的性格向來是最不拘小節的那個,所以便將自己的感受無形中傾注到她的身上去。
這會,卻和他想象中大相徑庭。
「還在想剛才的事情?」
「風宿,風家主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吧,這三年你究竟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為了有能夠不再受制於人的那一天,在一個自己從頭至尾沒有一絲好感的虛偽家族之中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