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你已經過期了

再一次走進恆遠，顧傾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彷彿有什麼刻印在血脈里的東西正在逐漸的蘇醒過來。

鍾祺站在她身邊，「顧小姐我們進去吧。」

顧傾城點頭，兩人一起踏進恆遠公司。

這座大樓共有六層，顧傾城沒有選擇乘電梯，而是一步一步將公司走了個遍，看著坐在工位上的員工閑散的鬥地主打撲克，而後慌慌張張的開始工作。

鍾祺有些尷尬，臉上青白交加，他雖然不懂生意，但這兩年也算努力，可是在沒想到下面的人竟然是這麼工作的。

他幾次想要發火，但看著顧傾城平淡的臉色又只得忍下來，一直到進了辦公室。

「顧小姐，我真沒想到……」

顧傾城擺擺手，打斷他的話，「鍾先生不必道歉，我知道您和您父親這些年一定對公司儘力了，現在該輪到我了。」

鍾祺嘆氣，只好不再說什麼。

顧傾城把上層骨幹集中起來開了個會，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算是以前吳震給她留的班底。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顧傾城這幾天一一仔細的看過他們的資料，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同樣的特質，就是工作能力不是很強，但貴在忠心。

這樣的情況就保證了在公司法人是顧傾城的情況下，這些人雖然能力不強，但並不會去做一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至少不會給顧傾城欠一屁股債。

時隔十幾年，顧傾城又一次坐在長條桌的主位上，張口第一句話便是：「大家好，我是顧傾城，也是方靜嘉，我回來了。」

無端端的眾人心中都激蕩了下，望向顧傾城的目光雖然沒什麼大的波動，卻也沒有什麼不端正，還有一些人則是鬆了口氣。

顧傾城微微一笑，「首先我感謝各位這麼多年兢兢業業，替我守著師父留下的這一點心血，我知道，師父之前的叮囑或多或少的阻攔了各位的發財之路，而我比較年輕，也不知道大家是否信得過，又或者有些波波年紀大了想要退休，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也都能答應。」

她環掃全場，「各位叔伯如果有想要退休的，我願意接受，免費再送各位五年薪資養老，如果有想要離職的，我也同意，同樣再送三年薪資以作補償，如果還有想在公司繼續做下去的，我很高興我們能夠成為夥伴，將來必定攜手與共。當然，如果大家有自己不想做了，但家中子女十分出色的，我也同樣歡迎。不知道大家現在是什麼想法？」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各部門共計四五十號人陸陸續續的發表自己的想法，有人想退休，有人想離職，也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子女進公司。

顧傾城一一登記，然後將事先列印好的幾份調查表一一發了下去，「離開之前，我還想麻煩大家最後一次，這是一份公司員工的調查表，本來按照我的想法業務部門是要全部辭退的，其他各個部門也要大批裁員，如果各位有認為發展潛力不錯的員工，還請為我舉薦舉薦，免得錯失人才，多謝各位。」

她抱拳拱手，謙遜而又堅持。

大家面面相覷，有人要拿起表格回辦公室去填，被顧傾城攔下了，要求他們就在這裡填。

「寫完之後大家就可以去辦理離職和退休手續了，不瞞大家，財務、法務和人事部門現在已經在進行集中審核和計算了。」

法務、財務是顧傾城從方氏集團借來的人，每組五個人，兩個部門已經編了四個小組，已經開始工作了。

眾人面面相覷，驚愕於顧傾城的兩人高效率的同時，也開始感嘆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整整一個上午，顧傾城陪著大家在填寫表格，在別人填表格的時候顧傾城在一一看員工的個人資料。

中午的時候顧傾城讓人給大家叫了飯，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會議室里的人才陸續走光。

顧傾城一一審查各位留下的調查表，然後在公司網站上發布了一條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新聞。

全員休假，回家等消息，如果有想要辭職的也可以立刻辦理，另外贈送三個月工資，其他的人如果有合適的，將來會繼續錄用，如果不合適，公司會予以解約，同樣贈送三個月工資。

這下連鍾祺都驚了，顧傾城這是要做光桿司令嗎？

看著他錯愕的眼神，顧傾城微笑，「有一句話我不知道鍾先生聽說過沒有，就是寧缺毋濫，我這裡不養閑人。」

「可是，也沒必要全部都辭退了吧？」

顧傾城敲了敲從人事部拿到的檔案，問鍾祺，「除了員工主動離職之外，鍾先生知不知道我們公司有多久已經沒有辭退過員工了？」

鍾祺被問的愣住，片刻才搖搖頭，「不知道。」

顧傾城伸出四根手指頭，「四年。」

四年，只進不出，有點上進心的呆不了多久就走了，只剩下一群不知上進的人在公司混日子，這樣的人顧傾城寧可全部辭退。

「你知道四年能做多少事嗎？你知道四年能做出多少成績嗎？」

鍾祺抿了抿唇，有些無言。

顧傾城又笑了笑，「我當然沒有責怪鍾先生的意思，因為我知道鍾先生和鍾老先生都在很努力的維持公司的正常運轉，但是每個月你們發出去的工資就有幾百萬，你們做項目賺到的錢都在做這個用了。但是，一個缺少銳氣的團隊並不值得你們這麼做。」

鍾祺恍然，顧傾城笑了笑，看了下時間沒再繼續在公司逗留。

大約一個星期，幾百人的工作終於全部做完，顧傾城從中挑出十幾個人選擇留下，其他的人全部予以了辭退。

另外，顧傾城又請人重新裝修和布置公司，一時間忙的熱火朝天。

葉黎是久沒有顧傾城的消息，幾次令人打聽才知道顧傾城在忙這個，他有些無言，傾城時代比起恆遠要更加成熟，更加有前途，她放著傾城時代不管折騰這樣一間小破公司做什麼？

當然，他相信顧傾城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可心裡就是莫名的不舒服。

顧傾城來看裝修情況沒想到會看到葉黎，她有點意外，「你來這裡做什麼？」

「聽說這是你的公司，就過來看看。」葉黎目光痴戀的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她看起來瘦了些，但精神尚可，「怎麼樣？鄭叔叔還好嗎？」

「還不錯，還得多謝你。」

葉黎心裡一動，突然道：「那你請我吃個飯怎麼樣？」

顧傾城錯愕了下，點了點頭，「好啊。」

正好附近有一間看起來還不錯的餐廳，顧傾城就和葉黎一起過去了，落座點菜，顧傾城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心裡哂了下，從包中拿出一份協議。

「其實我還有件事想跟你談。」

葉黎一怔，「你說。」

顧傾城就將那份協議給葉黎推了過去，「這是傾城時代的收購協議，你如果同意就在這裡簽個字，你如果不同意，就把這份文件拿回去。」

「你要買傾城時代？」葉黎臉色一下變了，他沒想到顧傾城會跟自己算的這麼清楚，讓王浩把給鄭安和治病的錢退給他就算了，連傾城時代也要以買賣的方式才願意要。

「你如果同意的話。」

葉黎眉頭緊皺，雙眼死死的盯著她，可以看出他非常不悅，但是顧傾城只是啜飲著一杯桃汁。

「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顧傾城失笑，「怎樣？」

「就是……」葉黎一滯，「算的這樣清楚！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當年我給我媽看病的時候，我找方鴻博借錢，你猜他怎麼說，借可以借給我，九出十三歸，他就借給我，否則免談，你看，親父女都要算的如此清楚，何況你我沒半點血緣關係。」

葉黎急了，他和方鴻博能一樣嗎？「可我們……」

「其實你和他是一樣的，葉黎，不過他說的是金錢，你從我這裡拿走的是感情。」

九出十三歸。

葉黎抿唇片刻，「那我欠你一輩子，你讓我還你一輩子！」

「不！我不要！給出去的東西，我不會再收回，但同樣，我也不會再要別人還回來的東西。」

真正的炙熱濃烈的愛，絕不是葉黎這個樣子。

說話間開始上菜，都是葉黎特意為她點的她喜歡的，但當他給自己夾菜的時候顧傾城拒絕了。

她指了指自己手邊的那杯桃汁，「你知道這杯桃汁的保鮮期有多久嗎？」

葉黎有些不解，這和桃汁有什麼關係？

見他不說話，顧傾城招手叫來服務生，問他：「這杯桃汁保鮮期大約有多久？」

服務生以為顧傾城嫌棄桃汁的新鮮程度，忙說：「這位小姐，桃汁我們都是鮮榨的，不止是桃汁，我們店裡除了酸梅湯，其他果汁都是鮮榨。」

顧傾城一聽便知道他誤會了，擺擺手說：「你不用緊張，我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一杯桃汁的保鮮期。」

服務生聞言鬆了口氣，這才說：「一般不超過兩個小時，我們主廚說一杯果汁最新鮮的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如果能在才榨出來之後就喝是最好的，但兩個小時之後的就要倒掉。」

顧傾城點頭，又問葉黎：「一杯桃汁是如此，你覺得感情呢？一份感情的保鮮期是多久？」

葉黎的臉色一點點變白，四年，難道他們的感情已經過期了嗎？

不！

不能！

「後悔也罷，補償也好，對我而言，這份感情已經過期了，變質了。」

「小月亮！」他望著她，目光沉痛，聲音沙啞。

「一份飯餿了你還會吃嗎？抱歉，我不會了。」顧傾城將那份協議推到葉黎面前，「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顧傾城結賬離開，葉黎獃獃的坐在位子上苦笑，他是想讓她請他吃飯，可是，他只是想和她一起吃個飯啊。

這又算什麼呢？

顧傾城出了餐廳看了下時間，打車去了方氏集團，在公司重新開張之前，她要做的就是招聘，但公司現在沒有裝修好，即便裝修，也需要一段時間晾乾。

正好方氏集團一層的位置空著，顧傾城想在那裡暫時弄兩個辦公室，至少給她個面試的地方。

顧傾城很少來方氏集團，所以方歸遠問清了時間，放下工作親自下來迎接，一眾工作人員看到方歸遠在門口等人的樣子被嚇的不輕。

方鴻博種下的因，落到方歸遠身上的便是更加的冷漠，他接手了方氏集團，但幾年來將方鴻博在公司的勢力連根拔起，雖然方鴻博仍然是名譽上的董事長，但這些年來從來沒參加過公司的董事會，因為方歸遠不允許。

也只有逢年過節，方歸遠才會去看看他。

五十歲左右的年紀，有些人老當益壯，有些人雄心壯志，有些人放下一切四處遊玩，但方鴻博一直一直住在老城區的那套房子里，用方歸遠的話說，他該日日懺悔，人生不需要有樂趣。

偶爾方鴻博也會出去轉轉，但一直被人盯著，不允許他和女人接觸。

就像曾經他禁錮了方歸遠一樣，這一次，方歸遠禁錮了他。

顧傾城下車看到方歸遠不由一笑，「你怎麼還下來了？」

「當然要下來，親自迎接才行。」方歸遠一笑，帶著她往裡走，順便又問她吃飯沒有。

顧傾城想起那頓午飯就搖搖頭，「碰上葉黎了，他在我公司前面站著呢，讓我請他吃飯，我就請他吃了個飯。」

方歸遠嗤之以鼻，「他倒是臉大。」

顧傾城聳聳肩，相比之下，方歸遠似乎比她還憤世嫉俗，每次提起葉黎這個名字就恨不得去揍人一頓。

「都過去的事了，哥，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他們就是太放不下了，所以才會過的這樣苦。

方歸遠嗯了一聲，但放沒放下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吩咐人去給顧傾城準備飯，兩人撩了撩恆遠公司的事，顧傾城想起FW，在她混混沌沌的那段時間裡，葉黎似乎也說過他會用FW作為資本，讓誰都不能再欺負她。

似乎只是一轉眼，FW就變成了上市公司，而他，其實並沒有護住她。

如今在想，顧傾城只覺得好笑，能不能護住其實看的是一個人的心，哪裡是他的財權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