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孫凱於睡夢中驚醒，發現渾身已被冷汗浸透。他定了定神，扭頭看了看熟睡的茜茜，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悄悄走出卧室，穿過客廳來到陽台。
現在還是夜裡兩點多鐘，喧囂的城市正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遠處偶爾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刷刷」聲，那是街道上汽車駛過的聲音。
孫凱點了一支煙，站在陽台上默默地抽著。他的意識仍舊深陷在剛才的那個噩夢中，心臟還在「怦怦」地跳個不停。
在夢裡，有兩個警察闖進他的辦公室，給他戴上手銬，厲聲向他宣讀著逮捕令。他沒聽清楚逮捕令上說的是什麼，好像是涉嫌殺人……茜茜在一旁嚎啕大哭，頭髮蓬亂，痛不欲生……
一支煙很快抽完，他又點了一支。
這個夢有什麼預兆？它是指覃悅鈴？還是鄭崎？
下午他隱約聽到林俊男跟鄭崎的那個電話后，一直坐立不安。林俊男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客氣和關切，而是表現出一絲不可言狀的冷漠。他揣摩了半天，也想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裡。金蘋果的水到底有多深，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難道是鄭崎發現了金蘋果更大的黑幕？而這個黑幕又是他孫凱所不曾知曉的？！
孫凱聯想到，自己下午給於曉軍打電話詢問時，對方的態度真的是有點反常。於曉軍為什麼一聽到鄭崎去了成都就那麼敏感？而且還要向他索要鄭崎的相片？打聽鄭崎返回深圳的航班時間？孫凱並不知道鄭崎的航班，只是告訴於曉軍他將在晚上到達。
「鄭崎是個禍害！他自己是在找死！」於曉軍咬牙切齒的這句話讓孫凱想起來就后怕。
孫凱並不知道鄭崎遭汽車撞傷的消息。但那個噩夢卻讓他心驚膽戰，因為他在把鄭崎的相片發給於曉軍后，就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
鄭崎是他的死敵，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從在樂智起，他倆的關係就一直是水火不容。他甚至也曾懷疑過當年飛翔的「冒險島」遭黑客破壞、導致他陷於絕境，都可能就是鄭崎下的黑手。只是他無法找到證據，只能把這事壓在心底。飛翔和海天雙雙被「寧星股份」併購后，孫凱曾打算委曲求全跟鄭崎重新修好，但後者的態度依然不冷不熱，甚至在他主導了收購金蘋果后還憤然辭職。這不明擺著要與他孫凱過不去？！
「如此看來，鄭崎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也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查找金蘋果的漏洞，以藉機置我於死地！」這是孫凱對鄭崎的根本判斷。
金蘋果是孫凱和於曉軍合作狙擊林俊男的殺手鐧。孫凱原本就因心懷鬼胎而誠惶誠恐，萬一被鄭崎找出破綻，金蘋果將勢必變成林俊男等回擊他和於曉軍、足以令他們身敗名裂的雙刃劍……
「你怎麼又在偷偷抽煙啊？」身後傳出了茜茜的聲音。
孫凱被嚇了一跳。他慌忙掐滅煙頭，支支吾吾地解釋說：「為公司里的事情心煩，睡不著啊！」
「你最近經常這樣……你真的是在想公司的事嗎？」茜茜兩眼流露出懷疑的目光。
孫凱不再說什麼，他扶著茜茜的肩膀，說：「走吧，我們回房去睡覺。」
「我不想看到你老是這個樣子！」茜茜說，「要是你心裡有什麼為難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嘛！你要是真心對我好，那就給我一點安全感好嗎？」
「嗯，我會的。茜茜！」孫凱心事重重地說。
林俊男到交警大隊了解車禍肇事司機逃逸一事，警方當即就給出了回答：他們在事發時就已經通過路邊監控發現了那輛肇事車輛，後來也進行了緊急追查，並在光明區某地找到了這輛肇事小車，它已被人遺棄，司機也不知去向。再經調查，發現該車使用的是假號牌。目前案件還在深入調查之中。
警方的調查結果，讓林俊男加深了他對車禍事件的另一個擔心：「如果肇事車輛使用假號牌，司機逃逸后又將車輛遺棄，那這個司機涉嫌行兇殺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難怪鄭崎懷疑有人故意撞他！……到底是誰想要鄭崎的命？！」
林俊男心裡倒吸一口涼氣，頭皮頓時感到一陣發麻！
為了避免刺激鄭崎，林俊男沒有把警方的回復告訴他。
林俊男首先通知盧建峰，讓他安排人到醫院去照顧鄭崎，並告誡他們，未經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病房。
把鄭崎那邊安排妥當后，林俊男又分別給劉志斌和喬向東打了電話，說有重要事情需要緊急面商。
劉志斌在北京出差，接到林俊男的電話后，沒有多問，立刻縮短了行程，連夜飛回深圳。喬向東則正在青海旅遊，嫌林俊男打攪了他度假，在電話里嘮叨了半天，但最終還是無奈地取消假期飛了過來。
三個人在一家會所里秘密見面。
林俊男將鄭崎私下調查紀忠平和金蘋果涉賭的事情向劉志斌、喬向東二人作了通報，還極為不安地告訴他們：鄭崎險些被車撞死！
聽到消息后，兩人面面相覷、張口結舌，沉默了好一陣。
「我一直在懷疑金蘋果！」喬向東照例又掏出他的「大前門」，吞雲吐霧地說，「其實我也一直在調查它的底細，只是還沒有聽說它參與開發運營賭博APP這事。現在看來，我們原來對它的擔心，跟這件事相比，簡直不足一提！而且，假如鄭崎遭遇車禍真的是有人為了滅口而為之，那性質就更嚴重！」
「俊男，我在想一件事……」劉志斌思索著說。「鄭崎的辭職，我們都以為他是真的賭氣不幹了。包括你自己也是這樣看的。這些天他在幹什麼，事先也沒有告訴你。我相信憑你們倆的關係，既然他連你都不告訴，那也不會對別人說的。當他查到了金蘋果涉賭這件事後，也沒在電話里跟你講，而是要等晚上見面再說，可見他對此是非常謹慎的。所以問題應該不會出現在他那邊。那麼在你這邊呢？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或者，還有誰知道鄭崎晚上會從成都飛回來見你？」
「我是在辦公室跟鄭崎通電話的，當時沒有別人。除非……」林俊男欲言又止。他心裡在想：那天快打完電話的時候，孫凱正巧推門進來——他並沒有敲門。難道是孫凱聽到了我跟鄭崎的通話？這場車禍會跟孫凱有關嗎？
林俊男不敢相信自己對孫凱的懷疑。
「鄭崎車禍事件警方已在調查。」林俊男說，「眼下重要的是，既然我們已經掌握了金蘋果涉賭一事，那下一步應該怎麼行動？如果繼續掩耳盜鈴、聽之任之，我們就明顯違背了社會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但是，如果我們主動舉報，那無異於自揭傷疤，公司形象肯定會受到嚴重影響……作為一個上市公司，在收購金蘋果過程中，我們竟然沒有發現交易對手曾經的違法行為，這實在難以向社會交待！」
「我們必須要採取行動！」喬向東說。「首先，要讓公司法務部和律師儘快拿出應對方案，還要立刻通知紀忠平，要求他向董事會說明情況、承擔責任。必要時，可以責令他主動向警方坦白，爭取寬大處理。至於這件事對『寧星股份』所造成的影響，我們無法扭轉，只能盡量去化解了！」
「另外，還要繼續跟進交警大隊那邊的消息。」劉志斌補充道，「建議他們將這起交通肇事案提交刑警部門偵查。我們也需要對鄭崎有個交代！」
跟劉志斌、喬向東分手后，林俊男思考再三，決定還是找孫凱談談。一回到辦公室，他就讓秘書去叫孫凱。秘書轉了一圈回來說，孫凱不在辦公室，聽說一下午都沒來，手機一直關機，聯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