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周一上班后，孫凱從海天的人口中獲悉了鄭崎重傷住院的消息。他原本打算去醫院探視，後來聽說林俊男還安排了海天的人在醫院值守，不讓任何人進病房。孫凱頓時想到了於曉軍說的「鄭崎自己是在找死」那句話，以及晚上自己做過的那個夢。

鄭崎遭遇車禍的事，林俊男竟然沒告訴他！聯想到從早上上班直到現在，林俊男始終都沒有在公司出現，也沒有任何消息，這很反常。

「難道林俊男已經懷疑我了？」孫凱如坐針氈。他在無比的煎熬中度過了一個上午，最後實在忍不住了，不到十二點就匆匆離開了公司，也沒向任何人打招呼。他要親自去趟金蘋果，找紀忠平問問清楚。

飛機在杭州降落後，孫凱才看到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是林俊男的秘書和自己的助理打來的，助理跟著還發了一條信息，說林董在找他。孫凱心想，自己來杭州的事，現在還不便告訴林俊男，不如等晚上回去后再跟他解釋。於是便索性將手機關了。

孫凱的突然到來，讓正在辦公室密談的於曉軍和紀忠平兩人十分驚愕。在這裡撞見於曉軍，也讓孫凱同樣出乎意外。

於曉軍和紀忠平兩人顯然正在商量著什麼。見孫凱火急火燎地推門而入，他們立刻中止了交談，雙雙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

「孫總？！你怎麼來了？」於曉軍問。

「鄭崎被車撞是怎麼回事？」孫凱盯著於曉軍，「是你找人做的嗎？」

於曉軍給了紀忠平一個眼神，後者出去了。

「孫總，你來得正好！」於曉軍關上房門說，「我本來也正要跟你說這事的。鄭崎抓住了金蘋果的把柄，他肯定會亂咬。為了我們的大局，我不得不找人去封他的口！只是，他們做得太直接、太草率了！」

「於總！你這是……」

孫凱還沒把話說出來，於曉軍就伸手制止了他。

「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他們會想辦法搞定的。但是，金蘋果的問題要是爆了，我們倆都得徹底完蛋！所以，我們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如何防止事態擴大。我剛才已經跟紀忠平交代了，公司這邊他會採取些補救措施，決不能讓警方查到線索。運營商那邊，我也早就打過招呼了，讓他儘快做些技術處理，然後馬上躲起來！」

「林俊男可能已經知道了。」孫凱說。「他去醫院見過鄭崎……鄭崎肯定會把一切都告訴他的！」

「只要查無實據，他們就沒辦法。」於曉軍嘆了口氣，惱怒地說，「真不知道鄭崎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而且他竟然還能直接找到成都去……現在，就怕林俊男他們不會輕易放過金蘋果！」

「還有那5000萬的事……」

於曉軍沉思了片刻，說：「我們不能再等了！我要儘快去見林俊男，要求改組董事會！」

「這個時候你提出改組董事會，豈不是逼他翻臉？！」孫凱不解。

「我們現在必須攪亂林俊男的思維，不能讓他從容應對和處理金蘋果的這件事情。」

孫凱搞不懂於曉軍為何要在這時候跳到前台來與林俊男對決，而於曉軍的解釋未免過於牽強，不能令他信服。但是，既然於曉軍已經打算要這樣做，孫凱也不好提出反對。

於曉軍改組董事會的真正目的，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清倉減持「寧星股份」製造題材。這本是他早就計劃好的，只是由於金蘋果涉賭的把柄被鄭崎抓到，他將計劃行動的時間被迫提前了而已。在他的全盤計劃中，孫凱只是一枚棋子，當然不會明白。

由於「寧星股份」的股價已在高位，這時候砸盤出貨，意圖過於明顯，極易引起監管部門關注。雖然，藉助孫凱挪用的5000萬資金作掩護，於曉軍近期一直在減倉，但畢竟動作緩慢。前天接到孫凱的電話后，他感到有些不妙，被迫向所有操盤手下達了清倉的指令，從昨天到現在，股價已經連續下跌了近10%。盤面看來，散戶接盤並不積極，成交量銳減。如果不計價位地拋售，那更不會有人接盤。因此，必須儘快製造一個題材，讓市場把他的出貨當做洗盤或換庄，才能取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效果。

於曉軍篤信，即使他現在不跟林俊男撕破臉，林俊男也很快會對金蘋果和紀忠平出手的。

林俊男直到晚上也沒有打通孫凱的電話。不得已，他只好直接打電話給茜茜，詢問孫凱的情況。茜茜回答說孫凱剛到家，澡都沒洗就睡了，問要不要叫醒他。林俊男說算了，知道他在家就行，就把電話掛了。

依依見林俊男回家后心不在焉、舉止遲鈍，知道他一定又是遇到了煩心的事情，便沖了杯咖啡端給他，然後陪坐在他身邊。

「這幾天你情緒有點不對啊！」依依略有點埋怨地說，「前天晚上你一夜沒回，也不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今天又這麼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公司遇到了什麼大事？」

見依依問起，林俊男這才想到還沒告訴她鄭崎的事。可是他又不想讓她擔心，尤其是在鄭崎遭車禍事件上自己對孫凱的懷疑，更不能讓她知道。林俊男尋思：孫凱白天的失聯，說明他可能知道了一些事情，甚至不排除在刻意躲著自己。因此，在見到孫凱之前，林俊男還不能妄下定論。

林俊男輕描淡寫地把鄭崎遭遇車禍住院的事告訴了依依，但沒有說鄭崎調查金蘋果涉賭的事。依依聽后不免念叨起來：「鄭崎怎麼這麼不小心，走個路還被車撞了！」

「好在只是骨折，沒有傷及性命……好人終究還是有好報的！」林俊男意味深長地說。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在暗自權衡到底應不應該向警方舉報金蘋果的問題。他的心裡就像擱了塊燒紅的烙鐵，痛苦難當，又無法擺脫。

保姆帶著皓天從花園散步回來。孩子一見到父親，馬上就興高采烈地撲了過來，舉著手中的樂高玩具，嚷嚷著要林俊男跟他一起玩。林俊男見這個玩具很眼熟，一時沒想起來啥時買的。

「這玩具還是上次咱們去杭州時孫凱送的。皓天成天抓在手上！」

依依的話提醒了林俊男。他盯著玩具出神，對孩子的央求遲遲沒有反應。

「你看你，又在想什麼？兒子在跟你說話呢！」依依在一旁責怪著。

林俊男抱歉地一笑，陪著孩子玩起來。皓天趴在沙發上擺弄著玩具，看那樣子像是要把它拆解，卻不得要領。林俊男耐心地啟發著孩子，手把手的教他如何尋找機關。看到父子倆那副全神貫注的樣子，依依撲哧一樂，湊到林俊男臉頰上親了一口。

「俊男，你看，這才像個好父親嘛！」

林俊男望著乖巧的皓天，眼前不由閃過了茜茜和樂樂的影子。隨著他對孫凱懷疑的加深，他也開始有點放心不下她們母女二人。漸漸地，他竟覺得茜茜是如此的可憐……如果孫凱真的捲入了一場陰謀、甚至再度背叛自己，他還能寬恕孫凱嗎？！

次日上午，孫凱還是沒有到公司來，也沒有接林俊男的電話。

林俊男隱隱有種感覺：在他跟孫凱之間，恐怕將要爆發一場「戰爭」了！

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來得突然。下午兩點剛過，於曉軍和孫凱一前一後走進了林俊男的辦公室。林俊男注意到，於曉軍滿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派頭，孫凱則有些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林董，好久不見啊！」於曉軍裝模作樣地跟林俊男打了聲招呼，未等林俊男開口，便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於總。」林俊男離開辦公桌，走過去在於曉軍旁邊坐下，同時看了看還站在一旁的孫凱，示意他也坐下。「於總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於曉軍從提包里取出幾份文件，上面都有簽名，並蓋了紅印。他把它們交給林俊男，拿腔拿調地說：「我今天是受『寧星股份』部分股東的委託，前來跟林董您商量一下公司的改革與發展事宜。」

「改革？」林俊男不解地問。他翻看著於曉軍遞過來的那幾份文件，原來那竟分別是格蘭迪資本、和匯資本、三石資本以及「寧星股份」部分個人股東對於曉軍的授權書，且所有授權書的文字都是同一個版本。

於曉軍架起腿，悠然自得地說：「根據截至昨天『寧星股份』的股東情況，我現在是代表了持股佔23%以上的股東來跟林董您見面的！」

林俊男明白對方是來者不善。他坦然地往後一靠，盯著於曉軍，不卑不亢地說：「『寧星股份』歡迎股東們蒞臨公司行使監督的權利。只要是對公司經營發展有利，我們會充分尊重股東們的意願！」

「如果股東們要求改組董事會、改選董事長呢？」於曉軍反問。

林俊男啞然！他沒想到於曉軍竟提出了這個要求。他的視線移向孫凱，像是在問：「你也跟他們站在同一邊？」

孫凱不敢直視林俊男，顯得有點緊張和心虛。

因為兩年前換股併購飛翔，孫凱持有了「寧星股份」3%左右的股份。只要他加入於曉軍團隊為一致行動人，那麼即使依依聯合劉志斌、喬向東等人，持股數量也將落於下風，從而失去對公司的控制地位。只是，目前孫凱還有些舉棋不定。他在考慮要不要把這事告訴茜茜，他不想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