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粗陋的御宴
一縣之衙,最大的地方不過大堂。
雖然每逢排衙小上朝的時候,大堂里也容納得下縣丞、主簿、訓導、教諭、典史、巡檢、驛丞、稅監……這些頭戴烏紗的芝麻綠豆官,還有六房司吏、典吏、三班首領這些身穿黑衫的胥吏。可真碰上皇帝陛下大升朝的時候,這地方就顯得不夠用了。
好在這次皇帝陛下沒有大張旗鼓,大堂上也只擺放了十來張几案。此時尚未開宴,馬權和馬文瀚倒是成了第一撥兒人。目光巡視了一番,馬權率先看到的,便是站在大堂正中的一位熟人。
那人是之前一直隨護馬文瀚左右的易公公,今日他身穿藍灰色綢緞宦衣,胸前還描金刺繡著一隻盤尾的蝙蝠,頭戴一方深藍色宦冠,手持拂塵,靜嫻當中透著一股子陰柔的威儀。
如今的馬權雖還是官場新手,但卻也知道,大雍朝為避免前朝漢代宦官把持朝政,詔令宦官品級最高不可超過四品。而易公公身上的宦服和頭冠表明,他正是一位太監中的真太監,絕對的宮中總管角色。
這時易公公正輕揮拂塵指揮著那一群群魚貫出入的宮女,一盤盤的菜肴不停被送上几案。馬權簡單一觀,便見几案上的菜肴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其中還有兩名御廚還現場表演起快刀片魚的絕技。道道寒光如幻影飛閃,片片魚膾如瓊雪落入盤中,整整齊齊都不需要再動手去擺放了。
看到這些,馬權不由暗笑了一下:大堂內設宴,宴請的人數不多卻又如此豐盛,這顯然是易公公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授意才如此所為。知微見著,馬權可以想象,這位大雍皇帝面對自己其實也很糾結。
他若是真心想昭告自己尋得了齊王的遺孤,必然要回長安之後再宣告天下,進而大宴群臣。可他同時又有著恢復祖制、重啟暗影錦衣衛的心思,偏偏不好貿然行事。只能本著禮儀體制不可廢的原則,權且以這場小宴來敷衍。
果然,看到陸陸續續到場的賓客后,馬權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因為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暗影錦衣衛的總務端木思明。他身後,自然是糜雄、流火、沐陽、糜貞兒、雲老頭兒、雲霸天這幾人,甚至就連單爍楓這位後備人員,也有幸被受邀而來。
眾人都是老熟人兒,可惜在這種場合上,卻連說句閑話的機會都沒有。易公公一本正經將馬權和馬文瀚兩人安排在了首席,而這些尚未獲得朝廷正式啟用的暗影錦衣衛,只能屈居末席。
當然,馬權可不管這一套,看到這些人入座。他起身就來到了端木思明這一處,剛想打個招呼,就見端木思明和糜雄等人一齊站起身來,向他施禮道:「屬下拜見齊王殿下!」
馬權的臉兒有些抽,當下想讓他們起身。可隨後見流火也半跪在地,心頭一時暗爽,鼻頭只哼了一句:「嗯」,後面一句話卻故意不說。
眾人一時沒聽到想象中的『免禮』,紛紛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是單爍楓這傢伙平日與馬權沒大沒小慣了,抬頭見馬權一臉隱含笑意揶揄地望著額頭青筋都開始跳動的流火,不由委屈開口:「師傅,您意思意思得了,不用專門為看流火出醜,就把我們也搭上吧?」
這話一出,堂中央的易公公頓時雙目如刀看向了單爍楓,嚇得單爍楓都猛地一個哆嗦。馬權見狀,才趕緊笑出聲來,大喇喇道:「那你們都起來,讓流火多跪一會兒行不行?」
眾人聞言登時心中一輕,易公公顧忌馬權身份,自然也發作不得。只有一旁的馬文瀚笑得前俯後仰,整個大堂森嚴凝肅的氣氛,頓時因馬權這番惡作劇一掃而空。
可縱然這些人都站了起來,但馬權卻陡然發覺,平時伶牙俐齒的自己面對這些朝夕相處之人,接下來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尤其糜貞兒臉上的那一抹凄婉,更讓馬權心頭蒙上一層陰影: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當初糜貞兒為何會要求他不公開兩人關係了。
尷尬沒一會兒,下一撥兒賓客也趕了進來。可惜,這撥兒人非但沒打破堂內的尷尬,反而讓剛剛緩和的氣氛又凝肅幾分。
這些人馬權一個都不認識,但他們都穿著大雍朝服,但品級都不高,統一都一副奴才小受的德行。入堂之後,更是一絲不苟向馬文瀚和馬權施禮,弄得馬權也不得不擺起王爺的架子虛以委蛇。直至後來薛仲謙和張靖初兩人到場,馬權才輕吁了一口氣。
賓客斷斷續續,最後來的一人是個三十左右的胖子,長得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身上穿的也是親王的服飾。他沒向馬權和馬文瀚行禮,反而馬文瀚拉著馬權小聲道:「這是趙王馬榮,宗人府的宗正,膽小,好色,卻不傻,實實在在的人精兒。按輩分,他是你的兄長。」
馬權小聲『哦』了一聲,拱手向那位趙王行禮,那趙王也和善回禮。只是見馬上開席時間來不及,否則看他那樣子,估計還會跟馬權唱一段兒親兄熱弟的戲碼。
當穿著大雍明黃黃袍的馬文煒出現在正席上,伴隨著易公公一聲字正腔圓的「御宴開始」時,眾人又是一套麻煩的朝拜。弄得根本不知宮中禮儀的馬權,只好依葫蘆畫瓢學著馬文瀚的樣兒,恭謝大雍皇帝百忙當中陪他們吃飯。
這一頓飯局,簡直比馬權前世拉客戶還要難受。每個人都笑臉盈盈,妙語連珠,可同時又小心翼翼看著大雍朝皇帝的臉色。呆得時間越久,馬權就越難受,菜沒吃出什麼滋味來,酒倒是很了不少。不知不覺間,就開始有些頭暈腦脹起來。
終於酒過五巡、菜過三味,聽完皇帝陛下那番『天佑大雍保得他在海西尋得皇室遺孤』的長篇廢話后,這頓御宴才漸漸輕鬆一些。而這時的馬權卻已經喝得差不多了,雙眼不時落在馬文瀚身後那位捧著御酒侍奉的宮女身上,怎麼看,都像個屌絲一夜翻身就飽暖思yin欲的土鱉。
對於馬權這幅德行,馬文煒倒是面色如常,薛仲謙一臉嫌棄加羞愧,眾暗影錦衣衛目光狐疑,就連糜貞兒也不相信馬權貪圖那宮女的美色。唯有馬文瀚一臉戒備,暗現羞惱。當然,還有那個好色的趙王殿下,舉著之時不忘向馬權投來了一個讚許的眼光:不愧是咱馬家的親王,小夥子,有眼光!
最終,見馬權那雙賊眼已經明目張胆在馬文瀚身後那位宮女身上打量時,薛仲謙老傢伙怫然起身,大聲向正席上的馬文煒說道:「陛下,草民斗膽有一事欲向陛下陳明。」
馬權聞言自然回神兒,就聽馬文煒用令人如沐春風的語氣回道:「薛師乃朝廷故老,今日不比朝堂,薛師不必拘於禮節,但說無妨。」
「陛下,草民聞我大雍沿海海盜猖獗,倭寇橫行。草民夙夜憂嘆,思慮良久,方醒悟這大雍海禍之患的源頭在於海禁,沿海百姓為求生計迫不得已才鋌而走險。草民懇請陛下為沿海蒼生福祉計,開放大雍與倭國海貿,以絕海盜倭寇之患!」
一聽這話,馬權酒登時就醒了一半,心中大罵薛仲謙不已:老傢伙,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剛跟皇帝老兒提過此事,你也慌不迭跑來摻和,這不是讓皇帝懷疑我勾結朝廷故老,有心覬覦政事?
果然,薛仲謙話音剛落,馬文煒一雙龍目就幽幽盯向了馬權……
PS:生物鐘開始正常了,早上剛寫的,大家先瞅著。下午還有一大堆屁事兒,但再更一章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