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城北門
羅本果然信守承諾給我安排到「天空之城」中一間名叫「油畫」的房間,房間內裝潢華麗,各種電器一應俱全,空間寬敞,走到窗檯眺望,西塘的景色盡收眼底。
之所以房間名字被羅本取名「油畫」,是因為房間內的牆壁上掛滿了羅本的畫作,綠色蔥蘢的山野,湛藍如天空的明湖,唯美可愛的起舞女子,色彩濃重的秋山紅葉……冷暖是油畫的精髓,在自然光的照射下亮部呈暖色,暗部冷色,冷暖的對比就產生了空間,而空間就讓二維平面的油畫擁有了三維的立體感,錦上添花的是房間暖色復古的燈光賦予油畫生命,在牆壁上仿若一群女子對我低聲輕吟,有的女子恬靜優雅,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有的熱情奔放,她笑一笑漫山遍野的風聲都要消息。有的卻又天生綿軟,彷彿我朝她挨過去,就像碰著了一團雲兒…………
羅本的婚禮定在十月四號,原因很簡單:國慶黃金周西塘遊客絡繹不絕,甚至有時擠得水泄不通。羅本和沈研兒的朋友陸續到了西塘都「天空之城」里。十月二號傍晚,「天空之城」來了一位吉他手。
灰白的長發,鬍渣凌亂,整個人在空間中散發著淡淡的滄桑氣質。羅本看到來人,從包里掏出一包利群,隨即遞煙給吉他男子。
吉他男子把吉他放到桌子上然後笑著接過煙點燃。「羅本,沒有失約吧,我可是推掉好幾個商演也不願意錯過你這裡的義務演出哦。」「帶著你的這把斯摩曼來演出,我的婚禮蓬蓽生輝。」羅本隨後轉身向吉他男子介紹在場沈研兒,以及我,林嘉歌,沈紀豪,喬冰兒等人。葉薇剛從樓上房間一來,羅本看著說到:「她叫葉薇,唱歌很好聽,你倆可以合作哦。」
「大家好,我是呂晨陽,來自四川成都,一個名不經傳地下樂隊的吉他手。」吉他男子謙虛的打著招呼,贏得在坐一群人的好感。
一旁的喬冰兒突然來了一句:「晨陽哥哥,來首歌唄!」喬冰兒是一名大二的美術生,是個古靈精怪,外向開朗的女孩子。偶然一次來到西塘住進「天空之城」被羅本的畫作吸引,索性就在「天空之城」住了一個月,在此期間,喬冰兒和羅本對藝術的看法一拍即合,兩人互相指導,共同創作,後來羅本就認了喬冰兒為妹妹。經過喬冰兒一喊,周圍一群人也開始起鬨,客棧的其他住客也駐足觀看。
「那好吧,我就獻醜了。」呂晨陽也不矯情,抽完煙把煙蒂扔進桌子上的煙灰缸。隨即小心翼翼打開桌子上的琴包,一把斯摩曼古典吉他赫然出現在大家眼前,在場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
畢竟這把來自澳大利亞的吉他在國際上通常售價都在2萬美元以上,當今最偉大的古典吉他演奏家約翰·威廉斯,當今最受歡迎的古典吉他演奏家楊雪霏以及著名吉他作曲家těpánRak,也是使用斯摩曼吉他。
斯摩曼吉他之所以能吸引一大批一流演奏家、名人使用,自然是與它無以倫比的演奏效果脫不了關係,所以在場的人們也期待著呂晨陽的演奏。
吉他是樂器,而不是藝術生和工具,呂晨陽的吉他並沒有花里胡哨,古樸原色的背板側板,略有斑駁划痕的面板,讓這把吉他反而充滿歲月的厚重滄桑感。
呂晨陽抱著吉他,動作嫻熟的開始演奏,羅本對周圍的人解釋道:「這是《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西班牙著名音樂家泰雷加的傑作中的傑作。
客棧里的聽客們連連點頭,或許大多數人並沒有聽過《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這首曲子,但是卻被呂晨陽的演奏摺服,在吉他聲中流連陶醉。
呂晨陽全曲用輪指彈奏,從而流露出顫動性的抒情曲調,表現出吉他多姿多彩的風格和美妙的音響,讓人感覺到精妙地描畫出阿爾罕布拉宮宮殿的景緻,又給人以深的感受和回想。曲中的旋律在分散和音中緩緩流出,充滿溫柔和浪漫的氣息。
一曲到終,屏息靜氣聆聽的人們依舊在吉他的迴響中沉浸。直到最後一個音符遊盪消失,客棧外一名駐足觀看的遊客鼓起掌來,聽客們才從恍惚中醒來,熱烈的掌聲不絕於耳。「謝謝大家的掌聲!」呂晨陽放好吉他,隨即優雅鞠躬謝幕。
手機振動,我漫不經心瞥一眼,眼神卻久久不願移開,「小陳子,我到西塘了,我在送子來鳳橋,你來不來,我等你啊!」一陣錯愕,小陳子這個外號時隔三年再一次響起,讓我再一次回到過去的某些場景里:離別晚會結束的那麼異常歡快,同學們,老師們在一次的醉酒,一次又一次的擁抱,連綿不斷的流淚中說著未來依舊可期。人走茶涼,剩下我和她,在林徑的剪影里步履蹣跚,背影婆娑。
「小陳子,以後我們一起去一所西北的大學吧,那樣我們可以天天看雪山,冬天你和我在大雪紛飛里盡情舞蹈。」
「西北太遠了,我就想留在南方,南方多好啊,山清水秀,南方四季如春,聽話,留在南方吧。」
氣氛在一剎那沉默下來,我們沒有說話就這樣走著,任憑酒精的揮發,煽動我的悲傷,那晚,分手的字眼是我在樓下親口說出的,也難怪,我們總愛吵架,分手也總是掛在嘴邊,分開似乎也成了必然。填志願的時候互相就已經斷了聯繫,命運捉弄我們與與宋冬野的歌應景了:你在南方的艷陽里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
依稀記得那個夏末,我和她相約看著日落而息的人從田間回來,或三五成群,或追趕雞鴨,或肩扛鋤頭,夕陽從兩座山的間隙穿過來,像鉛華落盡的珍珠,為這純粹的人們啊,染上了一層回憶的濾鏡,他們的皺紋消失了,他們衣角隨風飄蕩,他們抽地旱煙與陽光在路上共舞,翱翔天宇。
她就站在那座聽說有兩百年歷史的橋上,面朝大山,大山也是愛她的,為你投下一大片陰影。她的身影倒映在河水裡。苗條,婀娜,出凈,這些詞藻都不足夠形容她,我只知道她與這大山,與這河水,與這座小橋,甚至是橋底掛著的那把古劍,亦或是天上的麻雀,田間的水稻,玉米,辣椒,西瓜形成了一種和諧。
她面容姣好,青絲柔順,衣襟飄然,以自於很多人都說白菜被我這頭豬拱了。我默默的來到她的身旁,心照不宣的隻字不提,許久許久,等到鴨子撲棱翅膀上了岸,等到月光灑滿山谷,等到村舍亮起黃燈,等到犬吠四起。我看向她的眼眸,儘是深情與溫柔。淚滴打濕睫毛,在這無盡的黑暗裡,你我彷彿穿越時空。
我擁她入懷,你低聲抽泣,遙遠的夢,近在咫尺的你。我抬起你的頭,湊近你的面龐,撫摸你的頭髮,便吻了下去,混合她的淚水,混合她的不舍,他們都在口腔里悲傷的遊盪。這水的深處是長情,我與她平靜而歡暢而各道離別。這一刻是天上和人間的一處深情。
後來各奔東西,甘南川北,身邊的人走了又走,床單也換了又換。我的面容滄桑而憂鬱。路過舞陽河,才知古鎮的憂傷。風裡傳來啤酒和民謠。
從回憶里驚醒才發現我沒能忘記她,就像夜空沒能忘記星辰,她的溫柔似水啊,我是個浪跡江湖的無知故人。從她的山海路過卻沒能帶走她的人情世故。
人聲嘈雜,人群渙散。匆匆而過。我點燃一支黃果樹,煙灰散盡。「羅本大哥,我有個朋友來西塘了,我去見見她。」我沖著羅本喊到,羅本是個敏感的人,而我又正是個不善於掩飾情感的人,落寞夾雜悲傷就寫在臉上,羅本說:「去吧,早點回來,我們等你,順便把你的朋友也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