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造勢
「還有一事。」馮化吉問得很直接「你說亡靈怨氣過於慘戾，連冥司都督取用都十分慎重，那你用黃紙在李延續屍體上取來的綠色花團，是什麼？」
「那是李延續的亡靈，他屍身所凝聚的凶煞之氣還在原地呢。」靳珍道「靈從肉中生，肉身是靈體的根基，肉身死後，儲存記憶和修為的亡靈會被困在屍身內，並在隨後的幾天里消散在天地間，而非民間所傳，陰司會有鬼差前來索縛。」
馮化吉認真聽著，連連點頭。
靳珍耐心解釋：「其實總的來說，氣宗修的是元神脫離肉身飛升，而魔道修的是亡靈飛升，同樣要脫離。不過前者在生前，後者在死後。」
馮化吉若有所思：「生前飛升我倒能理解，地元境便能元神出竅，至於怎麼才能在元神出竅后飛升，並保證肉身永遠不影響元神，這大概是天元境的終極功課。而死後被困屍身，就算能夠飛升，沒了根基又該如何長久？」
「受困於屍身時，便需要前輩相助解脫，而不斷吸收天地靈氣及活人的貪、嗔、痴、慢、疑五毒，亡靈、凶煞怨氣或同類修為，則可以維持長久。」
「原來如此。」馮化吉大受啟發。
靳珍道：「好比我，師父助我從屍身中脫困，教我吸取自己的凶煞之氣，使我一開始便強於尋常魔怪。」微微一頓，她溫柔道「至於凶煞之氣，其實並非我們自己產生，而是一種天道規律，死後肉身周圍會塌陷出一個氣場，猶如無底黑洞，源源不斷地吸納天地間的凶煞。
但凡一人生前所受不甘和委屈越多，死後在肉身周圍的黑洞吸引力越強，凝聚的凶煞之氣越深重。之後屍身腐爛，靈體消散，凶煞重歸天地，然後被另一名死者所吸納，如此循環往複。」
「我明白了。原來天地自然生出浩然精華與凶煞之氣，如同陰陽兩極，相輔相成。」
「正是如此的恩公。」
這當口，被吸干男子的屍身邊閃現兩頭藍皮夜叉，頭長角，腰系獸皮，身量不過一尺來高，扒著乾屍邊嚼邊喊：「鬼娘子，棲夢鬼娘子。」
靳珍神色一凜，忙將馮化吉撲倒，厲聲回應：「喊我作甚？」
兩頭夜叉一個啃手，一個啃腳，來到近前：「冥司大王喊你回去了。」
靳珍趴在馮化吉身上，用衣衫遮擋他臉，朝夜叉們怒道：「滾開！」
兩個夜叉異口同聲：「請鬼娘子快些，冥司大王像有急事呢。」
跟著『啵啵』兩聲，消失在漆黑的灌木間。
靳珍這才退到一側：「恩公切勿見怪，方才並非有意失禮，實在是凡人叫夜叉著了相，便會霉運纏身。」
馮化吉方才被靳珍用身子壓著，只覺滿面柔軟，不自覺起了反應，便如那日與包登科洞房時的情境一般，一時間又羞又愧，卻又懵懂，不知該如何排遣。過後才道：「我要見你時，該如何找你？」
靳珍取下左腕上的黑色細帶：「這是我生前長發所織，恩公只消握著它，輕喚我名字，我便會來。」
「那我該叫你靳珍，還是……棲夢鬼娘子？」
「在恩公面前，我永遠都是靳珍。」她再次拜伏行禮「恩公多多保重，切勿心急，縱然是魔道，也要循序漸進才是。」
「多謝你了。」馮化吉扶起她，恭敬還禮。
……………………
盛京金鑾殿。
趙鐸新帝登基已有多日，卻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元子哥哥，你真要投靠魔界么？雖然，雖然我……朕懂得不多，但也知魔界邪祟絕非善類。」
「不是我要，是我沒得選。」李元子心情煩躁「馮化吉那廝打亂了我所有的部署和計劃。假使姮兒順利嫁給錫爵，就連威脅最大的五川王我們也不必放在眼裡，其他州府節度使的兵權更可從容奪下，消除所有潛在隱患。可是……」
李元子來回踱步：「你知我在魔界得到了什麼消息不？」
趙鐸搖頭。
李元子道：「你知現下三清教中資歷最高，修為最深的長老是誰？」
趙鐸努力回想：「似乎是仙師無著子。」
「那你知他是趙姮什麼人？」
「師父？」
李元子哭笑不得：「我們逼死的先帝，趙姮的父親，是無著子的女婿！趙姮是無著子的嫡親外孫女！你說他會幫誰？你說三清教會幫誰？」
「三清教徒不是只負責抵禦魔界，不參與政事么。朕覺得元子哥哥你想多了。」
「這是政事？嗯？這是趙姮的家事！」李元子指著金鑾殿外「而且邪魔已經入城，我若不答應合作，你早就死透了。」
「邪魔需要我們做什麼？」
「開戰……」李元子絕望地擠出兩個字，良久才繼續「這無異於自殺。」
「為什麼要開戰？」
「死人，邪魔想死很多人，這樣就能壯大它們的修為——你我沒得選，反正趙姮和潘紅麟遲早會起兵，既然魔界有勢可借，我們便借上一借。」
「那今日前來履新的國師……」
「自有魔界邪祟對付。」
……………………
長昭峰上，今日格外熱鬧。
原來潘紅麟為了起兵造勢，已將潘雨潤的身世公諸於眾。
教中上下都吃了一驚，不曾想法塵竟是當朝長公主趙姮，五川王的嫡親外甥女。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趙姮時常喊無著子長老外公，也就是說，無著子年輕時，曾在俗世育有一子一女，次女嫁給先帝貴為一國之母。此間不知還有多少秘辛，上下弟子無不津津樂道。
魘州世子路定他，洛州世子王一洛，朔州節度使長子張清文作為臣子紛紛前來朝拜。
潘雨潤久居宮外，自由洒脫慣了，對繁文縟節十分反感，與大家寒暄過後，便交由阿舅潘紅麟主持處理。
「李家賊子弒君篡位，實乃罪大惡極。現今長公主與川王要起兵滌盪朝堂，我王氏一族自然全力支持，并力向前。」王一洛義憤填膺，激動得滿臉漲紅。「我已經飛鴿傳書回洛州，向父親稟明一切，想來洛州十萬勁旅不日便會南下與川軍會師！」
張清文也道：「我也傳書給了父親，兵馬錢糧，有多少出多少。」
路定他道：「我昨晚已回過魘州，父王說可派兩位義子率五十萬僵卒前來相助。另外雷州焦家也會派遣族中子弟略盡綿薄之力。」
潘紅麟連連點頭：「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