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封禁物

王玥被扯了一個踉蹌，額頭撞在了楚白的下巴上，她抬起頭，正好和他眸光顫動的雙眼對視。

她發現眼前這個相處得很融洽的青年呼吸稍有急促，雙唇緊抿，分不清是氣憤還是驚慌。

王玥直起身，輕輕抽離了被攥得很痛的右手，儘管困惑不解，仍然平心靜氣地柔聲問道，「怎麼了？」

「……別去。」

「哦。」王玥乖巧地應聲，坐回原位后猶豫片刻，小聲追問，「為什麼，有哪裡不對么？」

「我說不出來……」楚白嘆息著揉了揉眉心，莫名的煩躁不安，「就覺得不該讓你過去唱歌，否則會發生不好的事。」

起鬨的人們大多以為是小情侶吵架，沒當回事，繼續熱烈而喧吵地聊家常。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注意休息呀。」王玥緩緩按摩紅腫的手指，話里不乏關切。

楚白看在眼裡，愧疚更甚，剛剛他出手如條件反射一般，根本來不及控制力度。

體魄值達到50的他，足以在瞬間將普通人的手骨握碎，如果不是他倉促間沒有真正發力且王玥修行過源體術，後果不堪設想。

「我弄傷了你，你反倒關心起我來。」楚白扶住額頭，更加後悔自己的冒失。

「沒關係的。」王玥探過身去，動作豪邁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然後她才發現用的是受傷的手，齜牙咧嘴忍痛的樣子讓楚白忍俊不禁。

「你不是會緩慢癒合么。」他笑著提醒。

「不太想用。」王玥嘟了嘟嘴，雙臂像小學生上課那樣，交疊平放於桌面，「我雖然對超凡領域的所有事項都很好奇，但不想過多地利用超凡能力影響日常生活。」

「其實我也知道，被方舟引擎選中，既而成為俱樂部成員后，就再也無法像普通人那樣去享受安逸。

「很多日常生活都失去了意義，甚至連我們自身……都在往非人的方向變化著。」

她抽了抽小巧精緻的鼻子，「我覺得我們正在遊離出這個世界，越來越找不到依附感。」

「從俱樂部回到家后，我媽問我前段日子的經歷，我只能和她撒謊……本來我什麼都不會瞞著她的，連中學時喜歡的男生都會和她討論，可是俱樂部和污穢事件卻分毫都不能透露。」

「……儘管能感受到力量的增強，儘管學會了匪夷所思的超凡能力，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捲入污穢事件，凄慘地死掉——我們真的有未來么……」

那為什麼你還要堅持呢……楚白安靜地聽著女孩倒苦水，這句話沒有問出口。

王玥越說越難過，眼眶紅腫濕潤，兩道淚線從眼角淌到下頜。

不對！

楚白驟然警覺，女孩剛剛還有說有笑，何以情緒轉換得如此突兀？

他環視周遭，發現不知何時起，吵鬧不堪的店內不再有任何人開懷笑談，氣氛壓抑到十分詭異的地步，空氣似乎都要凝成實質。

聽不真切的囈語和呢喃從面容粗獷的大叔們的嘴中發出，像是怨婦在低泣，滑稽又荒誕。

幾分鐘前樂呵呵讓王玥唱歌的男人，面容猙獰地揪著自己飽經風霜的臉，嘴裡哽咽道，「日子為什麼這麼難，孩子要上大學，老娘腦溢血要做開顱手術，死婆娘不去幹活，天天在外面胡搞……」

他的哭訴彷彿打開了關押負能量的枷鎖，屋內甚至有人哀嚎起來。

「醒醒！」楚白控制力度地托著王玥的後腦搖晃，女孩淚眼朦朧，茫然地看向他。

她的精神也受到了影響……

科林曾經告誡的話在腦海里響起，楚白決定施展物理手段。

他不忍心再給楚楚可憐的同伴一巴掌，而是掐住她的臉頰，迅疾但有分寸地一擰。

這樣瞬間的痛感，會將精神還未被徹底支配的王玥喚醒，且不會造成過重的傷勢。

「楚白！」王玥驚呼著站起身，如夢初醒。

「很抱歉這麼短的時間內弄傷了你兩回，但我們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可以等安全之後再找我算賬。」楚白握住她的手腕，一邊向後門靠攏，一邊戒備地觀察著店裡的人們。

最不正常的是唱歌的那位，之前借著醉意亂嚎的他，和此刻傷感的氛圍格格不入，依然唱著跑調的歌，似乎精神完全沒被影響。

可他的眼神中沒有酒醉之人的睏倦和渾噩，閃爍著陰冷怨毒的光，分明清醒得很。

除了我和王玥，這家店裡只有他還保持清醒，那麼問題肯定出在他的身上……

楚白迅速鎖定了目標，但完全找不到他身上的異變特徵，不清楚是不是對方擅於偽裝的緣故。

他對污質和污穢生物的了解，以及處理污穢事件的經驗，都是不足的。

但有一點他可以確認，那就是眼前的怪物擁有讓人悲傷的能力，是比穢鬼更棘手的異變體。

「不，他是個普通人。」女士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響徹，否認了他的判斷。

「那誰是異變體？」楚白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裡沒有污穢生物，周圍的人都是受到了封禁物的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會迅速加深，直至癲狂。」

「封禁物？那是什麼？」

「污質所能侵染的不只是活物，任何由界源構成的物質都有可能「變質」。」

「封禁物，即遭到污質污染，從而具備了某些危險特性的物品。」

楚白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盯著那堆音響設備，禿頭大叔開始唱歌后，店裡的人才開始不對勁起來，問題出在哪顯而易見。

「麥克風。」女士直接精準告知了他目標，「那個麥克風受到了淺度污染，構成了封禁物標準，必須進行回收。」

她的聲音瞬間程序化起來，冰冷異常，不蘊含絲毫情感:

「封禁物收容任務發布。」

「該類任務不同於污穢生物剿除任務，必須保證目標物品的完好，否則將失去獎勵，扣除一定功勛。」

「污質任務具有義務性、強制性和時效性，任何合法智民無權拒絕。」

楚白和王玥同時收到了女士的通知，任務內容也浮現在眼前。

【任務】:回收安南市芙蓉社區幸福大街某店內的六級封禁物

【人員上限】:不限

【人員總界源值上限】:1000

【時限】:30分鐘

【酬勞】:300界源，400功勛，2000智識幣，對應封禁物等級的煉金物品。

楚白和王玥對視了一眼，眼神凝重。

任務酬勞比剿除大樓內的異變體還要豐厚，這意味著他從未接觸過的封印物比想象中更加危險。

而此處，只有他和王玥兩個人。

方舟引擎發布任務時，首先是就近選擇執行者。

如果任務目標周邊沒有超凡者或附近的超凡者不符要求，執行任務的人就會由主星負責人，也就是老張來挑選。

如今老張是省事了，他和王玥則攤上了大事。

「封禁物就是那個麥克風，我估計它的觸發條件就是有人用麥克風發出聲音，而這股聲音可以讓人情緒低沉。」

楚白冷靜地觀察著眾人的表現，他們都是普通人，無法抵禦污質的影響，不可能用喚醒王玥的方式去救他們，只能儘快完成任務。

悲傷似乎是一種不太激烈，不太危險的尋常情緒，但悲傷到極致就說不好了。

像是要印證楚白的想法，後院的燒烤師傅突然放聲大哭。

「我的夢想是做一位大廚啊，為什麼我他媽的一直在這裡烤串啊！」

「只會烤串的人生毫無意義，老子不做人啦！」

楚白猛地掀開後門遮擋視野和油煙的帘布，看到燒烤師傅抓起一把燒紅的木炭，在炙烤皮肉的滋滋聲中，涕泗橫流地吞咽。

既而他緊握插滿了油膩羊肉塊的硬木簽，手臂青筋暴突地扎穿了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