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危局
「張叔！」王玥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淚痕未乾的臉蛋上再次梨花帶雨，只不過這次未受封禁物影響。
屋內根本沒有人往後院瞧哪怕一眼，即使注意到了異動，也再也看不到那個慘死的燒烤師傅。
更不會記起這個人，就連正伏在前台抽泣的老闆娘，傷心的也是同他毫不相干的事。
楚白舉起手機拍攝死者，屏幕上只有孤零零的烤架和架上已經焦掉的肉串。
死於封禁物影響的人也會被抹除……
普通人看不到污穢生物，但封禁物卻不受這類限制，甚至能被觸碰和使用……
看來污質規則比我所預想得要複雜很多……
他迅速總結完經驗，然後思考回收封禁物的方式方法。
拿著麥克風盡情發揮的禿頭大叔根本沒有注意到楚白和王玥這兩個明顯清醒的人，事實上，他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身上，完全在歌聲里。
「大叔！」楚白大聲喊他，得不到回應，屋內的每個人都沉浸於自己的傷心事。
「待會兒你千萬不要觸碰到那個麥克風。」楚白低下頭，神情鄭重地對王玥說道。
王玥無聲地點頭，剛剛被歌聲操縱精神的體驗讓她心有餘悸，她當然不會作死地去碰那個鬼東西。
「你想怎麼做？」反正所有人都無視了他倆，王玥直接不加掩飾地問道。
「我對封禁物有初步的判斷，它靠歌聲來支配周圍人的情緒，這種影響會逐漸加深，讓受害者悲傷過度，來達到誘導死亡的目的。」
王玥再次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她剛才就是處於這樣的狀態。
「音響聲音開得很小，緊閉店門的情況下外面基本聽不到，大概是店主擔心形成噪音。這樣就沒辦法判斷它的影響範圍或影響人數，當然不排除它不受此類限制的可能。」
楚白收回望向窗外街道的目光，屏氣凝神，死死盯著扭動臃腫身軀的歌聲製造者，不想漏過任何細節。
「封禁物絕對不能按常理來判斷，異變后的麥克風早就與功放、音響等設備脫離了聯繫。」
「作為輸入設備，它本身不能發出聲音，但外界的聲音與它發生某種程度的接觸時，會被感染。」
楚白說到這兒，覺得自己抓住了關鍵，「沒錯，聲音會被感染，被賦予使人情緒消沉的特性。」
「方舟引擎的任務是讓我們回收封禁物，所以我們得把麥克風搶過來。」
「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全面地考慮可能出現的情況，比如唱歌的傢伙反抗，比如屋內所有人都在封禁物的操縱下，攻擊我們——它能控制人的悲傷，悲傷往往能同憤怒和暴力關聯。」
「這些情況都在可控的範圍之內，」楚白表現出超凡者該有的自信，和處理污穢事件時必要的謹慎，「但如果被他逃到店外，事情就會棘手起來。
「在這個時間段，路上最不缺的就是晚上出來玩的行人。」
王玥聞言心中一凜，這的確是必須要考慮的問題，因為禿頭大叔離店門太近了，兩三步就能邁出去。
如果封禁物被收容后，大傢伙兒都能隨之恢復的話，那就沒什麼。
可要是所有被影響的人都永遠無法蘇醒，他們執行任務過程中的任一疏忽，都會釀造更多的慘案。
他們是超凡者，更是人類，沒辦法冷血到只求完成任務，不顧無辜之人的死活……最起碼他倆是這樣的。
「以上一切，都不是什麼難題，我有信心在不動用超凡能力的情況下，僅靠體魄，瞬間奪取麥克風。」
楚白動作幅度很小地活動身體關節，「但這麼輕鬆的任務和豐厚的獎勵不匹配，我覺得這份封禁物一定還有其它古怪。」
「無奈的是任務時間有限，它又沒表現出更多的特性，只能冒險行動了。」
楚白做好決定之後脫下上身的黑色短袖，右腿後撤，視線瞄準了禿頭大叔攥住麥克風的手，計劃一會兒直接踢在上面，然後用衣服兜住脫手的麥克風。
這樣一來可以保證麥克風不被踢壞和摔壞，順利完成任務。
畢竟他如今體魄驚人，而麥克風儘管「變質」，可其原本的材質並不結實。
二來可以避免直接與麥克風發生觸碰，持續一周的高強度修鍊讓楚白變強了很多，但他不會因此產生盲目的自信。
三來對大叔的傷害程度最低。
他不是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里描述的那種特工類人物，不曾掌握瞬間將人擊暈的技巧。以他如今的力量，打在足以致暈的部位，更可能把人打死。
只踢殘一隻手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王玥看著楚白偏瘦的上身微微隆起的肌肉線條，意識到他整個人已如箭在弦。
她擱置了心中的些許疑慮，繼續保持沉默，思考楚白的嘗試失敗后該如何進行善後。
眨眼功夫不到，楚白便突進到禿頭大叔身前，飛起一腳擊中預設的目標。
麥克風並沒有隨著濺射的血肉而脫手，依然牢牢地握在指關節破碎的手掌上。
楚白這才發現麥克風與手掌接觸的地方，有藏的較為隱蔽的，植物根莖般的線團狀凸起，正在手掌混著碎骨和血沫的爛肉中蠕動。
封禁物果然也有異變特徵，它紮根在了這個中年人的身體之上，將其徹底奴役，接下來還不知會產生怎樣的變化。
楚白思考的同時沒有停止腳上的動作，既然無法脫手，那就將手掌踢斷，一腳不行，那就再補一腳。
始終陶醉於歌聲中的大叔終於閉上了嘴，他目露譏諷，不嘗試也沒能力閃躲，任憑楚白用蠻力將他的手與軀體分離。
楚白踢出去的那一剎那，心頭突然閃過不祥的預感。
彼此糾纏的破損手掌與麥克風，違反物理常識地急速下墜到地面，讓計劃用短袖捕獲任務目標的楚白兜了個寂寞。
破破爛爛且多處露出森白骨骼的手指一根根立起，像是突然變成了擁有五條腿的生物，速度奇快地馱著麥克風跑出了店。
楚白以神似小時候捉螞蚱的動作，半截身體撞出店門，撲倒在地，用短袖將成精的手掌和麥克風扣住。
街邊三三兩兩的好事行人，把嘲笑的目光投在這個光著上身，很可能是醉酒的年輕人身上，期待著從他的狼狽中找到更多樂子。
「快跑！」楚白近乎憤怒地朝他們大吼，換來的只是更多的指指點點。
而這些細微的，不懷好意的，陰陽怪氣的指指點點聲，如楚白所預料的那樣，在傳播過程中與麥克風接觸，進而成為「有毒」的聲音，讓附近的行人們旁若無人的悲痛起來。
它應該可以自由地侵染任何聲音，而且絕對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死物，擁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不然不會有逃跑的舉動。
街上的聲音實在太多了，交談聲、汽笛聲、商場喇叭聲，甚至是風聲，這些聲音都會成為封禁物的有力武器，全方位無死角地迫害整條街的人。
楚白如今才明白任務報酬為何這麼高，封禁物的能力在店裡受到了限制，而在廣闊的外界，它比瘟疫還要可怕。
封禁物的影響範圍已經迅速擴大到了街道邊緣，除了剛才的幾個行人，又有二三十個附近的人遭了殃。
如果連行人和車輛交織的街道都被影響，單單是引發的交通事故，就能讓大多數人慘死。
該怎麼辦？
我已經抓到了封禁物，任務為什麼還沒完成？
難道要拔除上面的手掌？
心情焦急的楚白想到這兒不作他想，懷著極度戒備的心情，果斷地抓出了麥克風，想要用蠻力扯下血肉模糊的手。
這是第三次做任務了，為什麼我還是這麼狼狽……
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密，才讓那麼多無辜的路人被封禁物所害……
上次如果不是我動作太慢，科林就不會死……
我真的能勝任超凡者的工作么，會不會哪天橫死，會不會異變后濫殺無辜……
為什麼我和別人不一樣，活得這麼辛苦……
為什麼我沒有爸爸媽媽……
悲傷的念頭以狂風驟雨般的態勢直擊心靈，楚白內心掙扎著，可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弱，漸漸要徹底放棄。
直接接觸封禁物讓他被最大程度地影響了，他發自真心地覺得不如找一個牆角窩起來，回憶完自己辛苦的生活后直接了卻殘生。
活著那麼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