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龍門——跌落橋頭一身傷
2001年高考成績出來之後，我考了478分，距離二批本科線相差55分，當時對專科和本科有太大的誤解，甚至根本沒有把專科當回事，所以乾脆直接放棄了填報志願回母校復讀。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高考就像是鯉魚躍龍門，真正能夠越過去雖然不能說都是天之驕子，但絕對說的上是出類拔萃，用萬人擠獨木橋形容絲毫不為過。
不過這次我依然跌落橋頭的那一個，當成績出來的時候迎來的還是失落，老爸沒有提高考的事，也沒有關注我的成績，至於我做什麼也不過問。不是不關心，而是怕我傷心，畢竟有個考上本科的哥哥，還是帶給了我不小的壓力。
「李玉偉，填志願了么？」在我坐在教室向外看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喊我名字，其實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都是一個宿舍的太過熟悉，喊我的正是跟我一樣復讀的侯超。
「還沒填，不知道填那個學校。」我有點心灰意冷的說道，其實更想說不想填。
「我沒什麼好選的，考的那點分估計不好錄取，第一志願填的華北科技學院，第二志願填的河北理工學院，後面都沒填。你不會不填吧？去年你就沒填。」侯超說道，很明顯不準備再繼續復讀了。
「我不想上了。」看了看侯超，我說出了我心裡的想法。
「上個好點的專科將來就業不比本科差，更何況你才差6分不夠二批本科，報河北工業大學的專科，要麼就報河大的，離家還近。」侯超建議道。
看到我還是提不起半點興趣來，侯超繼續說道：「要不你報燕大吧，萬一被錄取了就去上，秦皇島聽說非常不錯，哥幾個到時候也有玩的地方。」
說句實話，我確實沒想到他這麼看得開，最後決定還是隨便填一個，真要是錄取了再說，就算不去上也證明自己還是有上大學的資格，至於上不上……鬼才知道，至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沒先到侯超挺夠意思，自己填報完了還讓我看看，也不怕我跟他填報一個學校一個專業，那樣的話絕對比他優先錄取。不過我還真選報了同一個專業，不過是他的第二志願河北理工學院工商管理專業，我跟他反著填報，因為這樣抄過來更省事。
從教室出來也沒有招呼一塊兒來的幾個同學，騎上二八大杠直接往家走，這裡沒什麼值得自己留戀的地方，或許說成傷心的地方更合適。沒想到剛出校門就碰到了帶我三年的班主任路誠徵老師。
「李玉偉，你這是填報完了？」老師說道，聽到老師喊自己連忙剎住自行車站住。
「填完了，這不是沒事準備回去。」我笑著對路老師說道。
「千萬不要放棄，以後的路還很長，就算是上不了本科大學還有專接本，你要你肯努力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都覺得高考是咱們農村孩子唯一的路，可又有幾個知道農村學生高考有多不容易。」
「你有拼的勁頭，只能算時運不濟吧！呵呵！」說完路老師還一臉苦笑，就像是自己輸了賭局一樣，「去吧，不管將來你幹什麼都要努力，出人頭地的機會有的是，要是有空了記得回來看看。」
「好的老師！」說完沒有再看路老師一眼，推上自行車就走，快速消失在班主任的視線里。當自行車轉過學校院牆的轉角時，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我那一點點的小心思又怎麼可能瞞得過班主任，可我實在是沒有勇氣說出來，一旦有更多的路可選，難道我願意回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我已經賭輸了兩次，已經沒有勇氣再拿時間和父母的血汗錢去賭，這就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選擇。
二十公里的路我都不知道怎麼走的，只知道自己騎著自行車到家了，至於魂是不是丟了都不清楚，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甚至有人來家裡都沒有注意到。
「李玉偉，你去哪兒了？我過來沒看見你，剛回來？」對方問道。
聽到再次叫我的名字，猛然抬頭才發現表哥賴江坡就在院里和老爸他們說話，「哥，你什麼時候來的？今天有事去了趟學校。」
「有一會兒啦，明天我們村裡幾個人一塊兒去唐山，俺們村裡有人在那接了個活兒，剛好現在缺木工支模板，你去不？你要是去明天咱們一堆兒（一塊兒）走，你不會支模板給底下供料也行，一天25塊錢。」表哥說道。
「去！反正在家也沒事，等開學還早哩。」我一聽可以去工地，這樣最起碼不用聽村裡鄰居議論自己是不是考上了大學，更不用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
「去什麼去，好好在家待著等大學通知。」還沒有等表哥接話，老爸就提前回答了我的的話。
「讓他去吧，今年接的活不重，累不著。再說了全都是咱們這邊的人，也不可能讓他乾重活。假期時間挺長的，去了掙多少算多少，到時候你們也少承擔點學費。」表哥賴江坡說道。
聽表哥提到分擔學費，這回老爸真的有點心動了。
「讓他去吧，這麼多年門都沒出過，讓他跟著出去看看外面什麼樣。」老媽直接表態了，老爸此時也不再堅持，目光再次落在了表哥身上。
「什麼時候走？」老爸問道。
「明天下午走，去定州汽車站門口集合，等去秦皇島青龍的卧鋪車，那個比坐火車便宜。」表哥說道。
「行，我們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把他送到你們村，到時候你們一塊兒走。」老爸說道。
「行，那我先回去了，三點前到我們家，還有四個人咱們再一塊兒去定州。我走了姑、姑父！」說完表哥推上自行車往院外走去，我和爸媽送他出了院子才返回。
回到自己房間，老爸站在我身邊又不知道該怎麼幫忙，最後只能幫我把褥子和一條毯子拿出來，然後使勁按著捲成一個長條再用繩子捆住，這樣更方便攜帶上車。
「帶兩件衣服兩條褲子，最好帶件稍微厚點的，要麼下雨的時候有可能冷。」老爸說話的時候老媽也進了房間，「這是二百塊錢，路上看好自己的東西。該買啥就買點啥。」
說完老媽把錢遞給我，至於其它的東西確實幫不上自己。
或許家裡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沒有出過門，除了曾經到過無極縣城之外，連我們定州市都沒有去過。也正是這次外出打工讓我知道無極縣城有多小，甚至覺得自己在我們定州立足都是奢求，更何況是外面的世界。
七月的定州很熱，我和老爸各騎著一輛自行車到高蓬鎮，等我到的時候他們四個人已經到了其中兩個還和老爸認識，寒暄了幾句就上了從高蓬鎮到定州市的中巴車，每人車費4元。
「這回去的工地有住的地方，是他們的不用的辦公室，比原來咱們住的棚子強多了，工頭也是咱們高蓬鎮的。和上面的大頭認識好幾年了，這才把這活接下來，去了我跟工頭說說，沒準給你多開幾塊錢工資。」表哥說道。
「恩！」我連忙點頭，不過這是從人家兜里往外掏錢的事，至少我覺得這事有點不太靠譜。
車沒有空調，所以坐在車裡有點悶，行禮都放在了車的後備箱里，在村裡乘車丟行李的事很少發生，鄉里鄉親的沒人會偷拿別人的東西。裝衣服的背包我放在了腿上，窗外看著熟悉的村莊漸漸遠去，沒有不舍，甚至還有點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