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新王
皇甫驚宇看著陷入亂戰的近衛軍團，一時間急火攻心。
這位威武的赤焰之主提著劍刃，直衝上前去，極力推開一對正在拼殺的騎士。
又突然轉過身子，牽制住另一對彼此緊握弓弩對峙的騎士。
這一邊危機解除，他又奮不顧身地沖向那一邊，只為救下那些曾追隨他在外疆上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只可惜，皇甫驚宇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杯水車薪，混亂的烏雲已經遍布了整個戰場，鮮血與死亡，是唯一在舞台上翩躚的表演者。
「停下！我們不是戰友嗎！」
皇甫驚宇從未有一刻感到如此的悲痛與憤怒，他雙目赤紅，攥緊長劍的右手也因激蕩在胸口的怒火而微微顫動。
而那位妖艷的紫衣女子正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似是對這位君王的歇斯底里感到無比的欣賞。
在她滿是譏諷與嘲弄的目光里，皇甫驚宇突然頓悟了。
既然她能控制人的心智，那為什麼不直接操縱自己這位君王，反而要讓這些於她而言無足輕重的騎士自相殘殺？
或許，她就是想讓他無比清晰地體驗到這種，親眼看到忠心耿耿的部下倒在血泊中卻無可奈何的無力感，罪惡感，以及痛徹心扉的悵惘感。
「你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皇甫驚宇怒吼道，提著一柄長劍，踏著一地鮮血，緩緩走向那依舊微笑著的教皇。
而紫衣女子只是揮了揮手中的長杖，一列在戰場上正互相征伐的騎士便如同牽線木偶一般，機械而麻木地拖著劍鋒，攔在了皇甫驚宇面前。
這些都是禁軍，都是曾伴隨帝王策馬出征的老兵老將。
皇甫驚宇看著他們傷痕纍纍的鎧甲，看著他們頭盔下空洞無神的眼瞳，看著他們手中正滴著同伴的鮮血的劍刃。
這位老練果決的帝王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優柔寡斷。
手上揮劍的動作突然變得如此緩慢，緩慢到對面那位騎士只是輕輕一挑，就盪開了他的劍刃。
沒有絲毫的遲疑，沒有絲毫的憐憫，黑金騎士的長劍結結實實地劈在了皇甫驚宇的右肩之上。
鎏金肩甲頓時被擊得粉碎，皇甫驚宇踉蹌一步，往後倒去，武器也脫手飛出。
「怎麼？不是要殺我嗎？」教皇嫣然一笑，「面對戰友下不了手嗎？陛下，您叱吒風雲的勇氣都去哪兒了？」
那幾位黑金騎士仍舊步步緊逼，走近這位失去武器的國王，又是一記狠厲的斬擊。
皇甫驚宇雙肘交合，護在胸前，才堪堪抵擋住劍擊。
身後又一道黑影閃過，劍風掃蕩，結結實實地砍在了皇甫驚宇的右腿上，國王頓時失去重心，蹲倒在地。
不過幾息，皇甫驚宇便被這些曾生死相依，肝膽相照的騎士們架了起來。
「這就是迅風的釜底抽薪之策嗎？」皇甫驚宇被幾位黑金騎士牢牢擒住，凝視著面前的教皇，終於，發出了一聲長嘆。
皇甫驚宇顯然認為，她是迅風遣來的間諜，也只有如此，才能夠解釋她處心積慮地滲透各地軍隊的原因。
「不，迅風也好，赤焰也罷，終將不可避免地走向滅亡。」教皇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抿嘴笑道。
「如果你看見一面牆，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盡頭，永遠抵達不了邊界。那就是混亂與死亡。」
「父皇！」
突然，一聲急促的呼喚從後方傳來，一位身披黑色輕杉的男子站在教堂的大門處。
在他身後，同樣跟著一隊堅甲披身的騎士。
正是聞訊趕來的赤焰二皇子皇甫星雲，視野中，規模不小的近衛軍團正陷入混戰之中，而他的父皇正被幾位騎士擒倒在地。
皇甫星雲見狀，抽出劍刃，衝過硝煙瀰漫的戰場，急忙奔上前來。
「教皇，這是怎麼回事？」皇甫星雲如墨的眼瞳盯著身前的紫衣女子。
「星雲，你來的正好。」教皇笑了笑，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你不是想做國王嗎，殺了他，你就是新的赤焰之王。」
老國王的眼瞳驀然閃過一抹複雜的弧光，他看著面前的男子，嘴唇動了動，但終於還是沉默了。
「弒君奪權？那是畜生乾的事！」皇甫星雲將劍鋒指向教皇，「趕緊放開我的父皇！」
「難道，你想當一輩子的影子嗎？」
一句話猛然射入皇甫星雲的心海，令這位二皇子瞳孔一縮，愣在了原地。
「你並非嫡出，又有一個無比優秀的兄長在你上面。」
「難道你真的認為，就憑你的縱橫捭闔之術便能登上皇位嗎？」
皇甫星雲握著劍刃的手微微顫動。
是的，他的兄長，皇甫若雲是他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曾經想追求武道，以手中之劍敗盡天下之敵，登臨宇內威懾一方，結果苦練多年，卻根本不是皇甫若雲的一招之敵。
他也想修習統御之術，領軍戎馬，醉舞金沙，威居四海，綰攝九天，結果，僅僅是一次弈演，他就敗得一塌糊塗。
他的兄長好像什麼事情都能做得那麼完美，而他自己好像終其一生都難以望其項背。
人們只知道赤焰有一位驍勇善戰的大皇子，而對於與之不逞多讓的二皇子卻知之甚少，儘管，他同樣優秀。
影子，是的，他就是驕陽下漆黑的影子，終將在烈日的映照之下逐漸消彌。
「我…不是影子…」皇甫星雲一字一頓地輕聲念道，瞳孔之中血色漸濃。
「殺了他，你就是新的王。」教皇說，一道紫紅色的流光混入皇甫星雲的劍身，將長劍染得血紅。
「這是淬亡之毒，觸之必死，你只需要，輕輕的一劍…」教皇輕聲說道。
皇甫星雲握緊了長劍，赤紅的瞳孔緊盯著面前顯得無比蒼老的國王。
「我從來不相信有天堂，因為，我被困在這個地獄的時間太長了。」
「而今天，所有的恩怨業緣，都將在這一劍之下統統終結！」
皇甫星雲猛然一轉身，手中血紅的長劍帶著無匹的鋒芒，精準地刺入了那紫衣女子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