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八音長老
琦雲姑且信了周延奎,問他接下來怎麼辦。周延奎道:「先給你找個客棧休息休息。」
兩人終於在快天亮時找到一家客旅,琦雲已經累的沒心思說話了,一倒頭就呼呼大睡,直到周延奎來叫她才知道已是日上三竿。兩人趕緊上馬趕路,快要天黑時終於到達溧陽城,一打聽才知道這兩天根本沒有黑甲人入城。
期間,兩人又遇到一夥兒追兵,好在周延奎將他們一一擊斃。為了擺脫跟蹤,他決定帶琦雲繞開官道而行。
琦雲覺得他們走錯了路,周延奎讓她不要心急,許是黑甲人路上遇到什麼要事錯過了,實在不行他們直接去鎮西府。琦雲對此不置可否。
兩人終於能好好洗漱歇息一番,周延奎卻趁機出去一趟,等琦雲叫了酒菜去找他時,發現人還沒回來。生了會兒悶氣,又想他可能丟下自己走了,琦雲又急又怕,坐立難安,最後不知道怎麼睡著了。
再醒來已是半夜,身邊一片漆黑,琦雲感覺有人站在窗戶后正望著她。她躊躇著叫了聲:「是誰?」
外面沒有人回應,琦雲一咬牙跑過去打開窗戶,卻發現沒有人,不過是客棧前的大柳樹把枝條伸到她窗戶旁罷了。她鬆了口氣正要關窗,猛然看到樓下閃過幾個黑影。
琦雲愣了愣,裝作若無其事的關上窗戶,而後直奔周延奎房間。
周延奎已經睡了,聽到敲門聲有些疑惑,直到琦雲說話才趕緊下床打開門。
「我樓下有人監視。」
周延奎聞言趕緊去看,什麼也沒發現,但他不敢大意,只讓琦雲收拾好東西,兩人連夜離開客旅。只是周延奎手裡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
第二天剛要出城,溧陽城就開始陷入一片凝重,大批士兵進入客棧拿著琦雲周延奎的畫像找人,城門口的盤查也愈發嚴厲。琦雲一口咬定是馬蕭鳴乾的,只有他見過兩人,周延奎也無話可說。好在那畫像不是十分真切,尤其琦雲,只能看出是個從頭包著頭巾的女人,於是兩人稍作打扮就混了出來。
「你昨天到底幹什麼去了?」重新走在大道上,琦雲終於鬆口氣,但依舊對昨天耿耿於懷。
周延奎從自己包袱里拿出一個皮水壺,兩個窩窩頭扔給琦雲,道:「出了溧陽城,前面就是荒山野嶺,極少見到人家,我去買了些乾糧。」
琦雲疑惑看著他:「你不是沒錢的嗎?」
「托你的福,拿我的玉佩換了些零錢,還沒來得及花。」看到琦雲對水壺和窩頭又是皺眉又是撇嘴,他忍不住道:「拿著吧,路上用得著。」
琦雲將東西塞進自己包里,笑著道:「買這麼些東西走了大半夜?你讓客棧對面的毛皮店情何以堪?」
周延奎不理會她的嘲諷,只輕咳一聲駕馬前去。琦雲冷笑一聲,也揮動鞭子去追他。
經過一片花草地時,琦雲被景色所震撼,非要下馬步行。周延奎拗不過她,又見走出很遠,早已甩掉了尾巴,是以勉強同意。
琦雲畢竟還是少女心性,趁周延奎不注意,蹲下采一把花束,將它系在馬兒的耳朵、鬃毛上,或是遇上味道十分濃郁的,就往包袱里塞一把,裡面有她備用的衣服。
周延奎對她的行為不置可否,直到發現自己的腰帶上、馬鞍上也被這些花花草草佔據,這才黑了臉。
而彼時的琦雲正躺在自己精心鋪好的地上美美的看著天空,她出城時脫掉了引人矚目的黑紗,換上一身平常女人家穿的淡綠短衣長裙,厚厚的頭髮擋住臉上的傷疤,再戴上一頂有著紗布的斗笠,說是周延奎患病的妻子,並沒有引起多少懷疑。如今她摘去斗笠,微風將髮絲微微吹開些,竟能看到大半個的臉。
那是一張如若凝脂,不染風霜的面孔。周延奎自視少年風流,也曾百花叢中過,卻還是被那乍露的美麗震撼,而那隱隱約約的疤痕似乎也並沒有那麼可怕了。
琦雲似乎發現有人偷看,驀地一雙刀子似的目光過來,讓周延奎又是心驚又是尷尬。
「你看著我做什麼?」琦雲冷冷道,她一起身,厚厚的頭髮又遮住了臉。
「我……」周延奎不知怎麼開口,靜了靜心道:「我覺得,你太糟蹋花了……」說完又後悔了。
果然,琦雲冷哼一聲從地上爬起,將身下的單子塞進包袱,直接上馬離開。周延奎吸了口氣,趕緊上馬去追。
「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你覺得我以為什麼意思?」
琦雲不願理他,跑的更快了,周延奎在後面緊追不捨。突然,琦雲的馬兒嘶叫一聲,瘋了似的向前逃。琦雲嚇的慘叫連連,連呼救命。
周延奎心知不妙,用力甩著馬鞭,卻不想自己的馬也揚蹄驚叫。就在這時,琦雲的馬被石頭一絆,眼看就要將琦雲甩到周延奎坐騎鐵蹄之下,周延奎心一橫,縱身一躍撲向琦雲,兩人在地上翻滾了許久才停下。而琦雲的馬慘遭踐踏,順道絆倒了同類,兩匹馬在地上掙扎片刻就咽了氣。
周延奎滿臉是血,焦急的叫著琦雲,而琦雲雙眼緊閉,沒有半絲反應。
一陣悠揚的樂音響起,周延奎如臨大敵,掙扎著去拿自己的劍,跌跌撞撞護在琦雲身前。十個白袍人如從天降,翩然落地將他圍住。他們手上各拿一種樂器,一個個面無表情,臉上的黑色花朵如同鬼魅,讓人膽寒。
周延奎將劍緊緊握在手中:「八音長老……」
「周公子,別來無恙?」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周延奎還在四處循找之際,卻見她從一個白袍人身後出來,亦是一身精緻的白袍,美麗而冷峻的臉上有著動人的笑意。若非周延奎了解她,定會被這笑容所迷惑。
「千羽姑姑。」周延奎壓低了聲音。
叫千羽的女子莞爾一笑:「周公子以入教為名混入我百花聖壇,殺我教眾,欺我教主,如今又為了一個女人橫刀相向。看來,是決心要與我教為敵了?」
「周某過往輕狂,得罪了貴教,日後必親自向教主請罪。」
「擇日不如撞日,周公子何不今日便去?雖說唐突教主乃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好在教主惜才,想必願意給周公子一個機會。」
「今日不行。」周延奎一字一句道:「周某身上有使命在,不便前往。」
千羽看了眼地上的琦雲,冷冷道:「周公子的使命是她么?」
周延奎動了動:「不錯。」
「那便巧了。」千羽道:「這位姑娘也是教主要尋的人,二位何不一起去?」
周延奎:「千羽姑姑,侯府只剩她一人,何必趕盡殺絕?」
「你既入過我教,自該知道我教的規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話音剛落,一把匕首就赫然插在琦雲腦袋邊上,琦雲眼皮顫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張開。她急促地喘著粗氣,一動不敢動。
周延奎見狀,一邊拿刀警惕著,一邊扶她起來。
「沒事吧?」
琦雲躲在他身邊,雙眼通紅,微微喘息著道:「是他們……是她們殺了我一家。我認得她的聲音,我的臉就是被她燒壞的!」
說到最後,她突然嘶吼起來,要撲向千羽,周延奎緊緊拉住。千羽冷笑一聲:「因我一時疏忽讓你活了這麼久,現在你該知足了!」
說完,轉眼間琦雲就看到一條白練向自己眉心飛來,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聽一陣「咔擦咔擦」,周延奎的劍被捲住猛然奪走。而後那白練又飛速飛來,周延奎只好抬手去擋,卻見他衣袖頓時碎盡,胳膊上一道道血痕。
原來她的白練上有許多看不到的精鋼倒刺,人一挨上就會被連皮帶肉勾去。周延奎穿著多層衣服胳膊尚被傷至此,可想若是自己的臉被碰到……
琦雲還未來得及后怕,就聽四面樂音響起,頓時心煩意亂,頭疼欲裂,甚至全身都癢的難受。她抱著頭尖叫著、哭喊著、在地上不停地打滾,周延奎一邊捂著自己耳朵,一邊絕望的看著向自己靠攏的奏樂人。
不遠處,千羽拔出匕首,對準琦雲的脖子……
一隻響箭穿過天空炸裂在周延奎身邊,樂音止。
千羽和八音長老細細聽著不斷靠近的馬蹄聲,面色凝重。
「快走!」千羽一聲厲喝還未盡,密密麻麻的響箭立刻黑壓壓的壓向眾人,在他們身邊轟然響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