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賭注

第24章 賭注

琦雲對風月印象頗差,撇撇嘴:「干你何事?」

他後面的手下欲要上前,被他攔住:「姑娘可是對風月有偏見?昨夜風月對姑娘可是一見傾心,奈何無緣表露心意,一晚上輾轉反側。如今得天垂憐,又見佳人,風月喜不自勝,姑娘為何這般冷漠?」

琦雲氣的要撲過去打這個登徒子,周延奎攔住。他收了劍,拉著琦雲向外面走去,琦雲急道:「你幹什麼?哎喲,我的釵子……」

她從老闆娘手裡奪過步搖,跟著他向門外走去,就在兩人要開門之際,老闆娘突然道:「站住!」

琦雲站住了,但周延奎卻沒打算停留,一把拉開閂門的木棒。

老闆娘見狀,一個箭步飛奔過來堵在門上,將兩把鑰匙放在琦雲手裡,又從琦雲手中拿走那隻步搖:「五十兩,一分不多。天字兩間房,離開時退銀子。」

周延奎要去推她,琦雲趕緊拉住:「成交!」

周延奎怒目相向,琦雲安慰:「好漢不吃眼前虧,那釵子看著好看,戴著奇醜無比,先等風暴過了再說。」

周延奎哪裡是心疼釵子?可眼見外面風沙越來越大,自己倒無所謂,可琦雲如何受的?此間琦雲不由分說拉他上樓,經過夥計旁邊時惡狠狠道:「帶路!」

那夥計嚇了一跳,看到她手中的鑰匙,再看看老闆娘,戰戰兢兢向前面走去。

在樓梯上碰到風月,琦雲正了正色:「起開。」

風月想說什麼,琦雲已經推開他拉著周延奎上去。

「公子……」那暗衛按了按腰間的黑刀,周身散發著冷冽的氣氛。風月輕輕嘆口氣:「唉,襄王有心,神女無意,真乃人間憾事。」說著擁了身邊的美嬌娥一步步下樓來。

客人們的注意力大半被他引去,老闆娘無力的靠在門上,老闆見狀趕緊過來扶她:「娘子,娘子,你沒事兒吧?」

得到老闆娘肯定的回答,他這才鬆了一口氣,令夥計重新栓上門,扶老闆娘到後堂歇息。

「當家的,我……」老闆娘顫抖著唇欲要解釋,老闆拍拍她的手:「莫怪莫怪,咱們好好活著就行。你先緩緩,我出去瞧瞧情況。」

老闆娘看著他離開,心中百感交集。

老闆娘就是月華樓的香秀,也是陷害自己,差點令自己身首異處的罪魁禍首。

見到她的那一刻,周延奎好似身上點了無數把火,紛紛叫囂著要將她毀滅。但所有的怨與恨,都在她淚眼含笑中付之一炬。

曾經,她也是一朵溫柔的解語花,在他最黑暗的時候,把陽光一點點遞進來,解救他的墮落與頹廢。

那個時候,他覺得此生有她足矣。可仇恨與猶豫蒙蔽了他,他一次次離開去尋找真相,弄得頭破血流再回來。

她知道他不願,所以不問,而他,也選擇避而不答。

玲瓏說,一切因他而起。可不是嗎,那他還有什麼理由對她的選擇指手畫腳?從他離開的那一刻,兩人已是陌路天涯。

周延奎正想著,外面傳來敲門聲,他打開門看到琦雲斜倚在門上:「下去吃東西?他們端上來多收錢。」

周延奎笑笑:「多謝。」

琦雲撇撇嘴:「我沒說請客。」

周延奎:「我請。」

琦雲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周延奎關上門,伸手請她移步。

「你還好吧?」她有些忐忑不安。

「放心。」周延奎一臉輕鬆。

兩人下樓時正好趕上一個穿著破敗戴著斗笠的和尚上樓,周延奎經過他身邊時沉寂了片刻。

「怎麼了?」琦雲發現異常。

周延奎看著和尚的的背影,搖搖頭:「總是感覺在哪裡見過般。」

琦雲笑他:「都沒看到人家的臉。」

周延奎勉強笑笑:「許是我弄錯了。」

吃的東西不多,但甚在味道還行,周延奎與琦雲狠狠的吃了個飽。

之前的客人大多已經上樓休息,只有那個大鬍子一行十一人還在聊著什麼,琦雲聽到他們稱那個年輕的的瘦子王爺,向周延奎使了個眼色,周延奎啃著一塊番薯當做沒看到。

等那些人終於離開,周延奎才告訴她,西域小國眾多,連年戰亂,皇子親王流落在外很是正常。反倒提醒琦雲留意角落裡幾個很不起眼的男人,那些都是江湖上排的上名的劍客,武功不低,極有可能是暉雲那邊派來的。琦雲看過去的時候,那些人也在偷偷打量著他們。

飯罷,周延奎送琦雲回房,自己正要進屋時,忽然後脊一涼,他下意識閃避,一把匕首衝過頭頂,赫然定在裡面的土牆上。

周延奎回頭,只見一個黑影閃過,再無痕迹。

這家客棧與旁的不同,是個四四方方的形狀。從樓梯上來后四面都是房間,將底下的大廳圍成一個天井模樣,客人一出門就能看到樓下情況。

而那人竟然在片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讓周延奎心中直冒冷汗。

他拔出匕首,認得正是琦雲從姥姥身上得到的那把。

與此同時琦雲也開門出來,急道自己的匕首不見了,只留下空殼子,看到在周延奎手上后十分意外。周延奎將方才之事告訴她,琦雲心裡也綳起一根弦。

因為沒有日頭,窗門也被緊緊封閉,琦雲她們只聽到外面狼嚎似的風沙聲,連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

周延奎覺得煩悶,將牆上小小的被羊皮釘起來窗口稍稍抬起一條縫,一片沙土灌回來,將他嗆得咳嗽。等到積攢的沙土流完,他終於能隱隱約約看到外面的情況。

只見天地一片昏暗,好像被罩上一層粗糲的布,什麼都看不清楚。

周延奎失落地準備放下窗戶,卻突然聽到一陣鈴鐺聲,他將窗戶開大些向下望去,發現正好對著客棧的馬廄。

這裡稍稍背風,所以馬廄設在這裡,跟客棧一樣都是半地下。廄中有大約二十來匹馬,七八頭駱駝,隱隱好似有個身影穿梭其中。周延奎看了好久,終於看到他身上那串拳頭大小的佛珠。

竟然是那個神秘和尚。

周延奎努力盯著他一舉一動,但那人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他遍尋不著準備放棄,卻冷不防發現藏在馬後的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窗戶。周延奎大驚,猛地放下羊皮,將其重新釘好。

太像了!

那種感覺……那種被人盯住的感覺,讓他不由的想起山林的那個晚上。

他嗅到了屬於一個人的特有氣息。

周延奎恢復了一下心緒,緩緩走到門口盯著樓梯口。不一會兒那和尚果然回來,還下意識向這邊望了一眼。

周延奎立刻靠在門板上,卻聽到旁邊琦雲的房門重重的關上。再看時,和尚已經不見蹤影。

第二天,周延奎早早起來去敲琦雲的門卻無人答應,他趕緊下樓去尋,才發現琦雲正與風月對弈,風月周邊鶯鶯燕燕圍了一圈,琦雲這邊也有不少客棧中的人,竟然還有老闆娘香秀。

他原想避開,但轉頭一想又若無其事的擠過去。

琦雲與風月對盤而坐,面前是一盤廝殺過半的黑白圍棋。風月的黑子已經連成數條長龍,紛紛被琦雲攔腰切斷,琦雲那邊如是這般,兩人的地盤爭奪陷入白熱化。

周邊人屏息凝視,一個個盯著棋盤大氣不敢出,琦雲與風月也是雙雙汗沁額頭,握著棋子的手都在抖。他身邊那些女子雖是心疼,但一動也不敢動。

風月尋著一漏洞,放下棋子,連去白子數個。眼看琦雲不敵,圍著的人群連連嘆惋,卻見她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抬手在他棋子邊落下一子。

這一招「擋」雖去了他幾個死子,但並不高明,因為給了風月通道長驅直入腹地。

風月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一邊疑惑一邊去連自己的領土,琦雲依舊放他入內,尋著舊線吃他三子。這下風月徹底明白了她的路數,苦笑著搖搖頭。

「高明,高明,姑娘想著一步步蠶食散落之地,積少成多,到最後與我費長力得來的領土抗衡?」

琦雲抿唇一笑:「我沒風月公子的野心,只想著贏幾個酒錢,輸了就罷了。」

「好,那我們便賭一把。」風月繼續深入琦雲腹部,一大片白子已成囊中之物,琦雲無力回天。但她依舊耐著性子吃他邊角上散落的浮子,可謂大城不爭,只爭寸土。

等到最後將死掉的白子移除,兩人戰鬥到了尾聲。周圍人提著心仔細地數著兩人地盤,琦雲與風月含笑抿茶,看似不在意,耳朵卻仔細聽著眾人口裡聲音。

「黑子一百一。」

「白子也是一百一。」

眾人又驚又佩服,琦雲與風月也鬆了口氣。

風月先起身:「不想姑娘竟是棋壇高手,風月佩服。」

琦雲斜了他一眼,高傲道:「謬讚了,風月公子倒比我想的差些。」

眾人忍俊不禁,風月的笑容尷尬在臉上,周邊那些女子不樂意了,一個個如鬥雞般盯著琦雲。

琦雲又低頭一笑:「不過你的造詣著實不低,但凡不要輕狂輕敵,總是強過我僥倖的孤注一擲。」

這句自然是大實話,不過眾人已經不在意,風月的桃花眼睛里滿是欣賞,琦雲卻顧不得理他,因為周延奎就站在旁邊,她滿心滿眼就一個人。

琦雲離開,眾人也漸漸散去,風月看著棋盤殘局,拿起一枚白子下到自己的「地盤」中,彷彿一把利刃劈開一隻死眼珠子。他看著不遠處有說有笑的兩人,意味深長的笑笑。

這笑落在周延奎眼裡,那就是不祥的徵兆了,他看著面前正滔滔不絕解釋風月如何糾纏她,老闆娘又如何解圍,讓他們棋盤對戰之事,臉色越來越難看。

「賭注是什麼?」周延奎打斷。

琦雲覺的他不是很高興,立刻縮了脖子:「怎……怎麼了嘛?」

周延奎一動不動望著她,琦雲只好投降:「他那邊是一匹馬,老闆娘說了,是上好的大宛高馬,連續跑一天一夜都沒問題。我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他說若我輸了,只需與他對飲三杯……」

「啪!」周延奎猛地一拍桌子,整個大廳都安靜了,吃早餐的人都一臉探究的看著他們。

琦雲瞪著他:「你這是幹什麼?」

周延奎冷哼一聲,起來二話不說就往樓上去,琦雲氣急敗壞也追他而去。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一關上門周延奎就暴怒道,弄的琦雲莫名其妙:「我身份怎麼了?」

「你……」周延奎氣憤至極:「你是暉雲侯的女兒,是與鎮西大將軍公子有婚約的,你招惹上他,日後還如何自處?」

「我就下盤棋……」

「下盤棋?」周延奎覺得不可思議:「你覺得他為什麼叫風月?風月風月,風月場上的琴棋書畫他精得很,就是這樣騙你們這些閨門小姐上鉤,而後壞你們名聲,最終走投無路任由他擺布。

他已經名聲在外,鎮西將軍府就算再不講究,也是有規矩的,你又何苦落人口舌?」

「哦,那你是擔心我被他迷惑,還是擔心鎮西大將軍對我有意見,不認我這個姻親?」琦雲一板一眼問道。

周延奎一噎:「此兩者殊途同歸,並無差異。」

「差別可大了。」琦雲認真看著他道:「若是第一條,你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步前日那位姑娘後塵,那大可不必。因為我心已經有主,任憑別人拿刀去剜也沒法子動它分毫了。」

周延奎看她目光灼灼,忍不住心落了一拍,但也是在瞬間,他轉過臉去不再面對她的視線。

琦雲不以為意的笑笑:「若是第二條,那也不必擔心,你說過鎮西大將軍怕被人戳脊梁骨,那仁義信諾與流言面前,我賭他選前者。而後者無論多麼不堪,他都有千百種法子去堵天下的悠悠之口。」

「真是豈有此理!若真是如此,你在將軍府又如自處?」

琦雲看著他後背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周延奎見她許久不出聲,忍不住回頭,卻發現人直愣愣的看著自己,目光堅定而幽深。

「若果我告訴你……」

琦雲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可話剛說一半,只聽樓下一聲慘叫,兩人趕緊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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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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