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身份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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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亮了,王毅枷出現在視線里。周延奎勉強鎮定了些,警惕看著他:「你來做什麼?」
「我警告過你,不要出現在西域。」
周延奎冷冷一笑:「你在害怕什麼?」
「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人,沒資格再回來。」
「你以為我稀罕這個地方嗎?」周延奎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嘲諷道:「你只管放心,我只是承諾送人,風沙一停立刻離開。」
王毅枷陰惻惻的看著他:「今日為何救我?」
「救你?」周延奎有些不屑道:「我只是不願意讓琦雲死了丈……未婚夫罷了。」
「你對她倒是真心的好。」
「我只是信守承諾。」
「僅僅這樣?」
周延奎有些慍怒:「你有話直說就是。」
「看得出來,她對你可是不一般的情感。」王毅枷意味深長道:「而你,方才在夢裡叫過她三次。」
一股熱血湧上了頭,周延奎握緊了拳頭才使自己鎮定:「你胡說!」
王毅枷難得露出一絲微笑,這讓周延奎愈發的惱火。
「你說,若她知道你的身份,會不會恨你?」
周延奎咬牙切齒:「你到底想幹什麼?」
「若是以前,我一定會說,希望你走的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但是我改主意了,」他盯著周延奎的臉,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回來,爹爹與鎮西府正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威脅。」
周延奎看他鄭重其事,突然有些想笑,他也這樣做了,笑的滿是諷刺:
「威脅?他的威脅早在十五年前不就消失在茫茫火海中了嗎?中細城至今黑如漆夜,掩藏他那顆被利慾熏臭的狼子野心,整個西域都是他的,他還會有威脅嗎?」
「你忤逆!」
「你住口!」
兩人同時吼道。
「他是你父親!」王毅枷怒道。
周延奎怒不可遏:「早在他構陷手足,屠戮萬千忠魂之時,我周延奎已無父親。」
「你恨他,到底是為那些逆臣賊子,還是你娘?」
周延奎全身都在顫抖,握著的寶劍呼之欲出。
「你最好別惹我。」他咬著牙道:「否則我新賬舊賬一起算。滾出去!」
王毅枷並沒有發作,只是毫無感情道:「他已經知道你來了西域,希望能見你一面。」
說完,立刻推門離開,卻發現琦雲正站在門外,似悲非喜。
「原來是這樣……」
王毅枷冷冷道:「這個世界真是巧,琦雲小姐不妨好好聽聽這位周延奎周公子的真實過往。」說完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琦雲紅著眼睛看著他,周延奎卻不敢相對。許久后,他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緒請她樓下一敘。
周延奎親自為琦雲斟上一杯酒,但她並不看一眼,從始至終,她的目光都在他悲苦而堅毅的臉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的目光悠悠,不知飄向何方。
二十年前,百花教興起於西域以劫掠過往客商為生,后東遷至中原,吸收大批作姦犯科但身懷絕技的惡人,以及那些品行不端為江湖人所恥的武者,以為人復仇,打擊對手為業。因為他們手段兇殘,殺人必行滅門之事,故而為天下所知。
就是這樣一個組織,在波譎雲詭的風雲中竟然不斷壯大。等人們清醒過來,卻發現為時已晚,百花教已經滲入到各國,成為皇室朝廷爭鬥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天下人心惶惶,各國對百花教又恨又怕,整個天下都籠罩在這種恐怖的陰影之下。
於是先皇與其他三國達成協議,集結當時四國兵力,命令征西大將軍平延年平叛百花教。
「平延年?那個意圖謀反的逆賊?」琦雲忍不住開口道。
周延奎有些慍怒,卻請她繼續聽下去:
平將軍經過兩年殊死征戰,終於將臭名昭著的百花教滅於西域老窩,自此奉命鎮守這片土地。
三年之間,將軍開墾田地,振興讀書,與西域各國發展商貿,引得萬國來朝,好不威風!
「彼時鎮西大將軍王霸天,不過是他手下一員小將。而你爹爹易繼之,也只是一個沒落的貴族,因為舉薦平將軍有功,被封為舉賢侯。」周延奎正自酌自飲,突然嚴肅起來,一臉陰沉。
「可惜這二人狼子野心。他們嫉妒平延年將軍的成就,與朝中心懷不軌者合謀,陷害其勾結異邦,欲有造反之心。
皇帝多疑,令平延年即刻回京述職,不得帶兵,沒想到卻被易繼之,王霸天帶人堵在路上,暗中殺害。
誤了時辰,皇帝龍顏大怒,派兵前往剿滅反賊,王霸天易繼之率軍隊直入宛西城,殺害平將軍所有忠心耿耿的手下,屠其滿門,婦孺皆不放過。
宛西、中細兩成血流成河,染紅萬頃黃沙。事後,易王二人一把火燒掉所有罪證,自此封侯封將,飛黃騰達。」
「不,你胡說……你胡說……」琦雲獃獃的搖著頭。
「你見過真正的地獄嗎?」周延奎看著手裡的酒杯,彷彿通過它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
「整座城都在燃燒,看不見白天與黑夜,世界彷彿成了一片紅色。哪裡都是屍體,哪裡都是血流成河,人們絕望的哭喊聲迴響在各個角落,經久不絕。
大火燒了二十七天,中細城被付之一炬。地下黑土三丈,城樓如染烏色。你一路走來看見的那些,曾經也是『石台鋪紫花,溪葉裁碧油』,如今呢?它們的存在,只是奸臣當道,君臣沆瀣一氣罪行的見證。」
琦雲覺得自己身上很熱,熱的如同火灼,透不過起來。她腦海中出現一場大火,也是遍天紅色,整個世界宛如修羅場。嬤嬤拉著自己拚命逃,後面千萬人如同地獄餓鬼,猙獰著撲向她們,要將她們撕碎……
是誰說過,報應不爽?
是周延奎。是那天她向他訴說侯府的血與火時,他說的——
「你相信天道輪迴嗎?」
「可我確是真正的相信。」
「這不是一句空話,我親眼所見。」
當時,她並沒有在意,甚至將這作為他對自己的安慰。
原來,真相是這樣……
琦雲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久,醒來時已經在自己床上了。周延奎竟然沒有避嫌,安靜的坐在身邊,只是眉宇間染上一絲揮之不去的愁緒。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琦雲流淚道:「你知道我最相信你……」
周延奎溫柔的為她擦乾眼淚,他手裡拿著自己的銀鎖,幽幽道:「我是鎮西大將軍王霸天的長子,我娘是征西大將軍平延年的胞妹。
十五年前,我親眼看著爹爹砍下平將軍的頭顱,親眼看著要好的表哥與這鎖的主人被她們母親擁著,葬身火海,親眼看著自己的親身母親接受不了現實與王霸天決裂,被他的小妾欺侮至死。琦雲,我不願你傷心,但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謊。」
「這鎖的主人……」
「不錯,」周延奎的聲音里滿是落寞:「這鎖,原本是平王兩家的姻親信物……而我,就是另一半的主人。」
琦雲看著那鎖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原來這東西是屬於她的……」
周延奎不忍直視。
「另一半上刻了什麼?」
周延奎愣了愣:「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琦雲喃喃念道,含淚而笑:「我明白了……你走吧,周延奎。」
「琦雲……」
「快走!離開這裡……在我不恨你的時候。」
周延奎有那麼一瞬間在她眼睛里看到濃濃的殺氣,但轉瞬即逝。
琦雲轉過身將被子罩在頭上,好像要隔絕所有的東西。周延奎沉吟片刻,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