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下墳墓
昏暗狹小的地下,宛如墳墓般陰冷潮濕。一個白袍女子擎著火把在濕噠噠的地上走著,像鬼魂一般了無聲息。但是氛圍很快被一陣有節奏的嗒嗒聲所破壞,周延奎在後面面無表情的走著。
終於走到盡頭,一扇石門緩緩轉開一條縫,勉強容許一人通過。女子向後面的周延奎發出邀請,周延奎毫不猶豫走了進去。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前面是看不到盡頭的階梯,階梯兩邊的石壁上燃著幾盞昏暗的油燈,讓來人能勉強看到路。
周延奎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一個被白袍人把守嚴密的石門前。為首的看到他,指揮七八個手下推動石門,門緩緩打開。
周延奎走進去,裡面是一個寬闊的空間。這裡依舊不怎麼明亮,只在地面中央有個發光的大坑,大坑裡放著燒紅的炭火,是以讓周邊比較溫暖乾燥。
周延奎看到琦雲被一根繩子吊在炭火之上,繩子另一端系在大廳的一根鐵柱上。一個全身披著黑紗的老婦窩在鐵柱旁吸著煙袋,後面站著兩個帶鎚子的彪形大漢。一個白袍女子正跪在身邊為她捶腿,看到周延奎進來就把油燈挪了挪位置,挨近繩子。
周延奎目不斜視經過大坑,向上面的老婦行禮:「姥姥,別來無恙。」
老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沙啞著聲道:「哦,你還活著啊。」
「托姥姥的福,周延奎命不該絕。只是近來瑣事纏身,沒有及時回來向姥姥稟告,還請姥姥見諒。」
老婦猛吸兩口煙槍,將其交給腳邊的白袍女子,白袍女子仔細收好,給她端上水。老婦慢悠悠的漱口后才正坐打量著周延奎。
「我當你周大俠已是那邊的紅人,瞧不起這小廟了呢。」
「姥姥誤會了。」周延奎不急不躁道:「周某為了查明這夥人,確實計劃過打入他們內部。但還未來得及探查便被發現意圖,不得己斷尾求生。這些人精明的很,知道周某背後另有勢力,故而三個月內時時派人跟蹤。為了不牽連姥姥,周某隻得四處躲藏,若有得罪之處,姥姥千萬海涵。」
老婦喑啞的笑了起來:「可我怎麼聽聞,周大俠要與我涇渭分明呢?」
周延奎沉默良久,這才抬頭看向她平靜道:「周某對江湖這些殺伐紛爭已是疲憊至極,本打算就此罷手……」
「既是罷手,你今日來此又是什麼道理?」老婦的聲音中多了幾許肅殺。
「找姥姥討個說法。」周延奎亮出手中的飛刀和紙卷。
老婦身邊的白袍女和兩個壯漢都大驚失色,紛紛拔刀上前。
老婦打個呵欠,慢悠悠道:「看來這些守衛都不頂用了。」話落,門被推開,四個白袍人被押進來,片刻間就被割了喉帶出去。周延奎認得,這些是方才為他搜身的人。
「周大俠不妨說來聽聽。」老婦好像什麼都沒發生般。
周延奎忍住滿腔怒火,壓低了聲音:「為什麼殺我一人,又劫走我一人?」
老婦:「老身想看看周大俠是否真的罷手。」
「你該知道,她們並非江湖中人。」
「月華樓名聲在外,也算半個江湖之地。至於這位姑娘,姑且不明身份,這不在這兒拘這嘛!」
這時坑內傳來一聲尖叫,琦雲醒過來看到自己被吊在火上,瘋了般的哭喊。
「救命啊……救命啊……」
周延奎趕緊跑到火坑邊:「琦雲。」
正在害怕的琦雲聽到聲音,看到他在上面,立刻嚎啕大哭:「周延奎,快拉我上去,我怕……」
周延奎看向老婦,卻見她不動聲色又將油燈向繩索那裡移動了些。周延奎只好向琦雲道:「你先振作些,我這就救你上來。」說完不顧她的哭喊轉向老婦:
「你到底想幹什麼?」
「很簡單,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好,周某並無隱瞞之意,但請姥姥先將人放了。」
老婦並沒有答應的意思,琦雲在下面一聲聲慘叫,讓周延奎心亂如麻。卻見老婦拿出一塊玉環,幽幽道:
「不是老身不給你面子,實在這位姑娘來頭不小,老身不敢冒這個險。」
她拿的正是琦雲的身份牌,周延奎自此覺得心中一涼。
「姥姥,她的確是暉雲侯的千金,是從月前的大火中倖存下來的,您想要的答案,或許由我們二人解釋更為妥當。」
老婦有了興趣,命人將琦雲拉高。琦雲本是嚇的大喊大叫,一出坑看到這麼多人立刻不敢吭聲,急切的向周延奎求救。
周延奎向她投去鼓勵一眼。
「小姑娘,我問你,你果真是暉雲侯的千金?你可別撒謊,暉雲侯我可是熟悉的很,府多半人我是見過的。」
琦雲好奇的看著她:「老人家,你可與侯府有何淵源?」
「這淵源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需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琦雲好像遇到了希望,趕緊點點頭。周延奎暗自嘆息。
「我且問你,暉雲侯府失火那夜,你可親自見過百花教之人?又如何認得他們?」
「見過,他們身著白袍,臉上有黑色花朵刺青。」琦雲嗚咽道:「爹爹告訴我,這些是百花教教徒……」
老婦凌厲道:「聽聞百花教從不留生,你又是如何逃過一劫?」
琦雲看向周延奎,有些不安:
「爹爹把府中所有護衛都派與我和嬤嬤,要我們從密道逃出揭露真兇,為侯府報仇。護衛拚死保護,我們才得以逃出生天。」
「真兇?難道真兇不是百花教的人?」
琦雲立刻警惕了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誰?」老婦突然笑了,揮揮手讓黑暗中的手下上前,琦雲在看到那席白袍,與白袍下清晰可見的刺青時,差點崩潰。
「是你們……是你們……」琦雲驚恐道:「你們這些惡魔,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她歇斯底里的怒吼讓老婦不勝厭煩,猛一揮手,周延奎還不及出聲阻止就看到她急速下墜,嚇的他大叫:「姥姥手下留情,幕後真兇是暉雲太守,鎮西府的黑甲兵已經到了暉雲城……」
在離火焰二十公分處,琦雲停止了下降。
「鎮西府……王霸天!?」她咬牙切齒:「好啊……好啊,周延奎,我們是不是有好戲看了?」
周延奎勉強鎮定道:「姥姥,您知道這威脅對我對他們都沒用。與其我們自相殘殺,為何不想想這背後真正的陰謀?」
「陰謀?」老婦盯著他,蒼老的聲音變的陰森恐怖:「陰謀就是有人想裡應外合,滅了我百花教。」
周延奎無語:「我若有此心,三年前就不會來見姥姥了。姥姥為何不想想,是誰將鎮西府的士兵引來的?是誰讓滿天下的人追殺百花教?暉雲侯府被滅門果真是那麼簡單嗎?」
老婦一怔,半天才倒吸了口涼氣:「是那些假的百花教徒。是他們要滅我?不不不……殺了暉雲侯,是所有百花人的使命……」
周延奎神色凝重:「周某不敢信口開河,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今之際,是要摸清楚這些自稱百花教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老婦還在冥想,周延奎小心的走向火坑邊,看到琦雲身體朝下,一言不發,不知什麼情況。
「還有,」他看向老婦:「這些人手中,有一樣東西,是姥姥絕不會想到的。」
「什麼?」
「魔鬼花。」周延奎平靜道。
「不可能!」老婦斷然否決:「黑色孕育百色,又是百色之首,魔鬼花乃是天下唯一的黑花,故封百花之聖。但這種花花種奇缺,又難生長,一般之地根本無從種植。況且,世上所有的聖花都隨教主長眠地下,這天下恐怕沒人見過此珍物。」
「可周某若說見過呢?不僅周某,這位琦雲姑娘也見過,她身上此刻還帶著此物呢,姥姥可願一看?」
老婦警惕地看著他,周延奎從容與她對峙。
「若是撒謊,你該知道這裡的規矩。」
周延奎微微頷首:「不敢。」
老婦與身邊的侍女交談片刻,侍女點點頭,命人將琦雲吊上來。周延奎欲上前卻被攔住。
「東西在哪裡?」侍女冷冷問。
琦雲偏過頭去,侍女大怒,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住手!」周延奎大喝一聲,立刻被幾個白袍人控制,急的他大喊:「姥姥,我知道她放在哪裡,可否由我去取?」
老婦思索片刻,點頭表示同意,同時示意手下盯緊。
周延奎走向琦雲,看到她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周延奎沒說話,只是將她凌亂的頭髮撥到一邊撫平,而後看向她胸口。
「你敢!」琦雲氣的發抖。
周延奎二話不說從她胸口伸入手,從裡面摸出一個塊手帕,交給侍女。侍女將東西呈給老婦,等候老婦下放的命令。
老婦展開手帕的那一刻,全身都在顫抖:「這不可能……」
與此同時,外面「咚」的一聲,好像什麼撞到門上。所有人大驚,老婦立刻指向周延奎:「殺了他們!」
一時間,暗中許多刀劍撲向周延奎。周延奎縱身一躍,攀住吊著琦雲的繩索躲開襲擊。好在老婦疑心重,怕身邊人暗中害她,故而侍衛只配刀劍卻不配弓箭,這讓周延奎大鬆一口氣。
有人去燒繩子,被周延奎不知方才從哪裡奪來的飛刀割了喉。侍女見狀,一邊派人護送老婦離開,一邊掏出匕首去割繩子。
周延奎欲阻攔,卻被侍衛纏住,他剛跳上栓繩子的木架,琦雲就隨著斷繩飛速下降。周延奎大驚,一把拽住繩頭在自己腰上纏了幾圈。那些侍衛又撲上來,他艱難地左右躲避,但還是被砍傷左臂。
「琦雲——」周延奎嘶聲大叫:「堅持住!」
話音剛落,一把長劍迎面而來,他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架子上,怎麼也起不來。就在危急時刻,石門轟然倒塌,許多官兵涌了進來。
侍衛們大驚,轉身拚命抵抗。趁著這個機會,周延奎努力將琦雲拉上來,發現她身體抖如篩,目光卻犀利而冰冷。
「沒事了……沒事了……」周延奎幫她割開繩索,抱她在懷裡安慰:「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兩人剛從木架上跳下,一把刀就呼嘯而來,周延奎猛地推開琦雲,這才發現馬蕭鳴正得意的看著他:「抓個正著,看你還怎麼狡辯。」
「這些事我以後解釋,你現在告訴我,是誰指引你們來的?」
馬蕭鳴冷笑一聲,揮刀向他看來,周延奎只得狼狽躲避,哪裡還顧得上琦雲。現場一片混亂,周延奎受了傷,力氣也被方才消耗一半,是以不敢正面迎敵。瞅准機會便一扭身消失在混雜中。
「懦夫!」馬蕭鳴咬牙切齒。
周延奎在黑暗中靠牆摸索前進,爭取避免與人爭執。就在他暈頭轉向不知所在之時,恍然看到不遠處站著老婦和侍女,就在那一剎那,兩人就似乎消失不見了。
周延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手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