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你爸爸
沈謹媛如坐針氈,主持人指著身後的大顯示屏滔滔不絕,已經進入了脫稿狀態,恨不得從她的頭髮絲說起。
她心裡不止一次想切掉這垃圾節目,偏偏老太太喝著茶水看得入神。
季琰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主持人講到了末尾:「……但對於一個新人來說,唱到這樣的水平已經很好了,照這樣發展下去,拿幾個獎項不成問題。」
沈謹媛握緊了遙控,面上毫無波瀾,內心惡狠狠道我謝謝你。
老太太意猶未盡:「這是什麼劇啊?」眼神對上沈謹媛,片刻后又詢問般地看向季琰。
沙發另一側的女人直接開口:「奶奶,是個電影,大伯母投資的。」
老太太點頭,又壓下心裡的疑惑。
沈謹媛只覺得心力交瘁,懨懨的提不起精神,打了個哈欠,但後背依舊挺的筆直,一雙桃花眼裡已經濕潤了。
兩個小孩子只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滿屋子亂跑鬧騰著,剛才的小男孩又撲上沈謹媛的腿,瞪著圓溜溜的眼睛。
奶聲奶氣道:「姐姐一起玩。」
沈謹媛愣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委婉拒絕,就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提上小孩后領,把他放到了一邊。
小男孩剛想發作,仰臉看清人後一聲不吭,直接跑遠了。
「奶奶,我帶她上去休息會兒。」季琰說。
老太太擺手,也沒多說什麼。
沈謹媛一放鬆下來,抬個眼皮都覺得累,任由季琰拉著她,走過長台階,樓梯好像永遠走不完似的,這次直接上了三樓。
紅木地板上鋪著深色的地毯,走廊兩側掛了幾副手繪圖,顏色單一,透著股冷淡的嚴肅。
盡頭的窗子透進陽光來,光線拉的很長,都到了腳下。
沈謹媛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縫,看東西都模糊不清,又走了幾步前面的人才停下。
被按著坐倒的時候她才有了點兒精神,手掌接觸到略顯粗糙的床單,她又警惕地睜開眼。
房間有些暗,遮光窗帘已經被拉上了,依稀看到西牆有張大書桌,桌上的東西模糊不清,貼著牆擺了一排書,對面是一排嵌入式的柜子,旁邊是浴室入口,除此之外就再沒其他東西了。
沈謹媛推開動作在她衣服上的手,警告道:「幹什麼?你奶奶他們可還在下面。」
季琰手指落空,低頭見她一臉認真警惕,頓了一下,又好笑道:「瞎想什麼,你穿成這樣怎麼睡覺?不是困了嗎?」
沈謹媛愣了愣,原來不是那意思,隨即垂下了眼皮,把窘迫藏起來,脫著自己的外套,低聲說:「這床怎麼會這麼硬?」
季琰動手幫了一下,隨口說:「家風,睡硬板床,這也是磨鍊意志的一種。」
夠奇葩的。
沈謹媛踢掉鞋子,剛才反應的那一下,徹底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這床雖然硬的很,但卻足夠大,她爬上去,手腳並用,最後躺在了正中央,頭剛一碰枕頭,睡意就鋪天蓋地襲來。
牆角的櫃門響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沒多久,身上就落下一床柔軟的被子。
沈謹媛翻了個身,纏著被子就睡下了。
雖然這床不盡人意,但她睡得卻很好,久違的沒再做那些夢。
季琰坐在床畔看她,目光深沉,給她掖了掖被角,沒再有其他的動作,拿了平板,坐到了那張古董書桌前。
睡覺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沈謹媛沒睡太久,傍晚就卷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茫然地看著陌生的屋子。
西牆附近,平板的光線在昏暗的房間里有些刺眼。
季琰偏頭看她,輕聲說:「現在還早,你可以再睡會兒。」
沈謹媛還是沒什麼力氣,話都說不出口,只搖了搖頭,懶懶地掀開被子,她睡覺雖然安穩,但頭髮還是蹭的炸起來。
她頂著一頭炸毛赤腳下來,夢遊似的。
季琰看文件看得頭疼,見她這樣又覺得喜感,放下電腦,走過去把她抱回床上,揉著她的頭髮。
沈謹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清醒了一些。
房門被敲了幾下,吳媽上來叫人了,說是人都到齊了,馬上開飯。
季琰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你爸爸?」沈謹媛就不像他那麼淡然了。
這話一經這樣的語氣問出來就變味了,怎麼聽都不像是什麼好話,季琰低笑,屈指彈了一下她腦袋。
季景聞每年年底都會去基層慰問,順便查訪工作,老爺子也會跟著,以往趕回來都過了飯點,這次倒是夠準時的。
沈謹媛穿好了衣服,再下來的時候感覺房子里的氣氛整個都變了,吵鬧的小孩子不知去了哪裡。
新聞聯播主持人正字正腔圓播報著,沙發上的人換了一波,只有老太太還在原位。
一個穿著中式立領西裝的男人坐在一側,帶著股日積月累的威嚴,五官深邃,臉上皺紋並不明顯。
趙彥就坐在他身邊不遠處,神情清淡,在看到沈謹媛后笑了一笑。
蒼老而中氣的男聲帶著笑意問:「這個就是媛媛吧?」
沈謹媛被那男人堪比死亡凝視的眼神給晃到了,頓了幾秒才回過神:「是,您好。」
她邊回著邊往那看,一個白髮老人坐在中,手裡握著拐杖,穿了套類似中山裝的衣服,看上去要和善很多。
季琰叫了聲爺爺,又拉著她坐下,正對著那嚴肅男人。
老人又問了幾句閑話,沈謹媛跟著說了,大多都是問她生活上的事,她家裡的情況一句沒提,但又隱隱帶著股瞭然意味。
說了幾句后就沉默下來,大廳里六個人,只能聽見電視里主持人的聲音,隱約還有廚房裡輕微的響動。
氣氛越來越怪,沈謹媛如芒在背,真恨不得拔腿就溜,老太太一臉閑散,甚至拿著工具剝起了核桃。
對面的視線始終不冷不熱,存在感又十分強。
沈謹媛手放在身後,繞到季琰背後,拉上了他的衣服下擺,似求助似責怪。
季琰則垂頭盯著她,勾著唇角笑了笑,若無旁人地牽出來她那隻手,放到了明處。
沈謹媛驚了,他怎麼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