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面談

「步依瑤！」

步映雪氣得尖叫，臉色很難看。

那些少年疑惑的面面相覷，竟不知該信誰說的話了。

他們雖然年少，卻並非單純無知，方才的一幕幕，已然說明這個步映雪是有什麼隱瞞的，不然也不會這般心虛了。

可是偏生又不願毀了自己心目中那個單純美好的形象，倒是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見狀，步映雪更是氣得不行，連招呼都顧不得打，拽著步依瑤就疾步離開。

「步小五！你發什麼神經啊！」

步依瑤四下張望了一下，這裡是個極為隱蔽的巷子，連市井的喧鬧似乎都隔了很遠。看樣子步映雪沒少往城裡跑啊，連這種地方都知道。

「瞎看什麼呢看！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步依瑤斜了步映雪一眼，扯了扯嘴角：「我不想管你的事兒，也沒心思管，若不是擔心你壞了步家的名聲，我才懶得理！」

「哈！說的好像你名聲就好聽似的！」想到這兒，步映雪竟得意地吃吃笑道，「我勸你啊！還是少招惹別人，免得你嫁入夫家還要帶累了夫家的名聲！也不知道是誰婚前失德，在家裡藏野男人！」

聞言，步依瑤不怒反笑，定定瞧了她一會兒，轉身便走。

「站住！去哪兒呢！我話還沒說完呢！果然是沒娘養的賤種！」

步依瑤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日日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說完，步依瑤便不再理睬身後的謾罵，施施然走遠。

原本她只是想來買嫁衣，好生準備準備，但經過方才的事，她倒是想去見見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人！

反正這婚事本就糊塗，步依瑤也懶得精挑細選，在成衣店裡找著合身的，合乎規制的，便直接買下。

好在她原本就偷偷藏了十幾個銅子兒，加上周氏給的那一百文，買件粗布的簡陋嫁衣，還是夠的。

回了村，步依瑤便悄悄往易家的方向走去。

前幾日她出去割豬草的時候，已經探過路了，大約就在村頭往北的山坳里，那裡只有易家一戶人家，挺偏僻的。

倒也好！人太多的地方反而不便，畢竟這老話說過，新婚夫婦婚前是不能見面的。

不過現如今步依瑤也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集鎮離步家村不過十來里，倒是近便的很。易家離村口也就一里的路程，沒多久，步依瑤就站在易家石頭壘的院牆外張望了。

此時日頭已正中，易家只有他們孤兒寡母和一個給他們家做活的婆子，這個點兒，應該都不在家吧？

步依瑤咬了咬唇，躡手躡腳地沿著牆根兒繞圈圈。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一陣朗朗讀書聲傳來，清越遼遠，便是步依瑤這大字不識一個的，也頗有一股豪邁之氣。

「何人在此窺伺！」

「啊？是……是我！」步依瑤嚇得一顫，打了個趔趄，險些被腳下的石子給絆倒。

透過一人高的石牆，易司空看到那時不時露出的半個小腦袋，和一雙驚慌的……圓溜溜的杏眼。

「你是誰？來此可有何事？」易司空蹙眉。

「額……」步依瑤突然哽住，不知該說什麼，好一會兒才支吾道，「我……我是那個……你即將過門的妻子。」

「唔？」易司空眉心的褶皺越發深了些，眼底蘊著些許鄙夷。

好端端的待嫁女子，竟如此不守規矩！

「你、你也莫惱！我今天來這兒，是為了……」步依瑤用力咽了口水，呼出一口濁氣，這才面色鎮定地趴著牆頭道，「我今天是為了來找你談條件的！」

「談條件？」

步依瑤點了點頭：「嗯，你應該能明白，我是不大情願的。」

易司空微眯起雙眸，頗有些好笑：「你倒是實誠！」

「所以……所以我要與你，約法三章！」步依瑤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牆根兒下坐在躺椅上的孱弱少年。

瞧清了少年的容貌，步依瑤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原以為那個山裡撿來的「狐仙」長得一驚夠禍國殃民了，沒成想，她這個即將拜堂的丈夫竟生的比那個二貨還要好看幾分！

雖然滿臉病容，眉眼卻極精緻優美。鵝蛋兒臉，劍鋒眉，懸膽鼻，薄櫻唇……特別是那雙黑曜石一般閃亮的眸子，竟像是藏了漫天的星子，好看極了！

「看夠了嗎？」

「啊……是……那個……」步依瑤尷尬地撓了撓耳鬢，「我其實想說，我看你相貌堂堂，家裡也富足，又通詩文，自然也不是真心想娶我這麼個大字不識的泥腿子。」

「而你會答應娶我，多半也是家中所迫，以及你自身……不太方便的原因。」步依瑤快速掃了一眼對方的腿。

「既如此，那咱們不如約法三章，只做干夫妻。對外呢，咱倆是夫妻，但對內，咱倆只是合作關係。」

「嫁入你家后，我會勤懇勞作，所有的夥計我都能做，包括照顧你的日常。再者，田地里的活兒，我也從小做慣了，自然不會推諉。」

步依瑤咽了咽口水，撫著略有些乾巴的喉嚨輕咳：「那個……日後若是你碰著喜歡的姑娘，我也會讓出位子來，只當我是你們家雇的長工便是了，我賺了錢，夠養活我和我哥哥，就會利索地離開，絕不妨礙到你們。」

見易司空垂頭不語，步依瑤緊張地舔了舔唇，踮著的腳已經很酸了，她卻不敢鬆懈，生怕自己錯過了。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啊？」步依瑤愣住，她倒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為什麼不答應呢？這對你而言並沒有任何壞處啊！」

易司空挑了挑眉，捏起手邊的杯蓋輕輕刮著杯沿，「沒錯，這對我來說的確沒有什麼壞處，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呢？」

「你不信我？」步依瑤不解地蹙眉。

這是幾個意思？人倒是長得人模人樣的，腦子咋這麼軸呢？

步依瑤張嘴正要辯解，卻又霎時哽住。

「我可不是什麼大善人，成天吃飽了沒事幹就去幫這人那人的。」

聞言，步依瑤默默翻了個白眼，扯了個乾巴巴的笑：「易公子，你真的甘心娶一個被迫嫁進你們家的人？況且，我看你手邊還拿著書，是個文化人，自然明白強扭的瓜不甜，又豈會強人所難？」

「呵！有點意思！」易司空輕笑著抬眸，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步依瑤，「下來吧，別摔著了，三日後你我就結為夫妻，我可不想娶個跟我一樣的。」

「誒？」

這劇情反轉是不是太快了點？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有所改觀了啊！

步依瑤慌忙卸下勁兒，跳下石墩子。

突然「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涼氣，猛地崴了一下腳，腳脖子一陣火燒似的疼。

這個烏鴉嘴！

步依瑤恨恨咬著牙揉了揉痛處，卻似乎並沒有緩解，反而更痛了，又怕易司空反悔，只好一瘸一拐地挪到小門邊。

「那……勞煩開一下門。」

「門沒栓，推開便是。」

「哦！」步依瑤噘著嘴試探性地推了推，門果然是虛掩的，「吱呀」一聲便開了。

她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寬敞的小院兒里種著的各色各樣的花兒，還有一個特別漂亮的花架。易司空就坐在花架旁的躺椅上，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還真摔著了？」易司空的目光落在了步依瑤略有些僵的腳上。

「嗯……」

易司空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笨！過來吧！」

「哦！」

步依瑤老實地挪了過去，卻被易司空一把拽過，跌落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屁股都被磕疼了。

她正想質問，就看到易司空抓著她的腳看了起來，頓時不自在地縮回。

「你……你幹嘛啊！」

「給你看看傷。」易司空掃了她一眼，又吃力地彎腰抓起她的腳。

這次步依瑤倒是沒再躲了，雖然不大舒服，可……畢竟是就要成親的人了，看了就看了吧！左右都是嫁給他！

「你這是崴著了，一會兒我給你正骨，再擦點藥酒就行了。」

「啊？」

步依瑤正要問為什麼，腳脖子突然被擰了一下，嚇得她尖叫起來。

可是這一下，原本還火辣辣疼的腳脖子，卻似乎減少了不少疼痛感。

「好了，你進去廂房裡第二排立柜上，把上面第三排第五個白色瓶子拿過來。」易司空指了指身後的房間。

步依瑤雖然一臉懵，卻還是聽話地拐著腿進去，嘴裡絮絮叨叨地重複著他說的位置。

果然在那個位置有一個白瓶子，瞧著還蠻好看的。

步依瑤歡喜地撫摸了一下，就拿了出去，遞到易司空眼下，「喏！拿來了。」

「嗯。」易司空點點頭，面色沉靜如水，「自己把藥酒抹傷處去，細細揉開。」

步依瑤愣了一下，眉眼漸漸盪開一絲欣慰的漣漪。

「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易司空又忍不住翻起白眼，口氣卻緩和了一些：「快上藥吧！上完就趕緊離開，這幾天最好不要走多了，先好好休息。」

「那……這個瓶子能、能送我嗎？」

「咳咳咳……」嗆得咳嗽起來的易司空震驚且不解地看著步依瑤，「你要瓶子做什麼？」

「好看呀！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小瓶子，真精緻！」

看著步依瑤那愛不釋手的樣子，易司空竟忍不住勾唇。

若是讓她知曉這只是他手中最廉價的一個，家裡還有更多更名貴的，那會不會高興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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