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選擇性死亡
這個世界很美,但它擁有的魅力並不屬於我,而對於那些人來說的我,也不值得同情。
既然不能選擇是否來到這個世界,那麼就選擇何時告別。
若有來世,我希望能夠保留這份記憶,不再以人類的軀體活下去。
不起眼的身影消失在山巒雲巔,在太陽落幕之際,天地連成一線之時,世界隨之安靜。
永恆的歲月伴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念想構築新世界,存在即不存在,合理卻不合理。
順應著死前的心愿,不知什麼原因,那個本該在帷幕落下之後消逝的身影再次活躍在世間,在一個又一個空想的虛幻世界里輾轉反側。
而這無數個空間,就像是順應了我的念想而存在。
儘管生命永恆,歲月變得悠長,可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終歸是曇花一現的孤寂。
「留在內心深處的回憶是孤獨,無論時間過去多久,這份痛苦都牢牢將我禁錮,這是我選擇的路,從那一刻開始就開始了。現在的你,或許只有曾經身為人類的記憶,不過沒關係,隨著時間的推移,你終會發現,這一切已然是命中注定。」
白色象徵此世,紅色象徵彼時。寂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而他說的那個人亦是曾經的自己。
巨大的畫幅漸漸浮現,紅白的世界各據一方,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
「新生的我,醒來吧!終有一天,你會回想起我,回想起你自己。」
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有些堅硬,還有些濕滑...
這是,在哪兒?
黑暗將天空籠罩,我所看到的是一個沒有光芒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存在。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滴從指尖滑落,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它們的存在。
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它們在我的身上匯聚成一條涓涓細流,沿著我的脊背走過,直到消失不見。
那冰冷的感覺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彷彿曾經與它們一起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我感受到了...
它們又來了,可這一次卻沒有我熟悉的冰涼。
僵硬的手指輕輕觸摸著它們,那早已麻木的軀體卻始終頑強地抵抗著我。
劇烈的頭痛感開始侵蝕我的大腦,那如同披上了幕布的世界逐漸沾染色彩。
礁石上已經長滿了青苔,這夾雜著雨滴的海風帶著濕鹹的氣息輕撫著我的臉頰,可帶給我的卻只是冷冽的痛楚。
漸漸的,我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天空是灰色的,如同我的心情一般灰暗沉重。
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趴在這潮濕又讓人感到不悅的礁石上?
少年的眼前,一顆碩大的果實靜靜的躺在礁石上,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種類。
在這濕鹹的海風中,它將少年的身軀當做了避風的港灣。
眼前浮現出如霧氣一般的透明字體,彷彿輕輕一吹就會散去。
或許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以至於產生了幻覺,少年籠罩著水霧的眼睛依稀看見空中出現了寫著「果實」的文字。
腦海中似乎有道冰冷的聲音催促著少年將它吃下,卻又似迴音般忽遠忽近。
看著那顆外表布滿白色螺旋花紋的果子,少年沒有去思考為什麼會在自己眼前出現「果實」這兩個字,就連他自己也只是將其當做了一場幻覺罷了。
腹部傳出的飢餓感催促著少年吃下那顆觸手可及的果實,儘管從內心深處傳來的危險信號告誡著他「絕對不能碰它」,但少年卻不得不將它放入口中。
「嘔…難吃…」
最終,少年還是屈服了,拜倒在「豐收女神」的石榴裙之下,儘管這顆怪異的果實是如此的難吃。
少年用那已經麻木的手掌艱難地將嘴唇捂住,忍著強烈的嘔吐感,硬生生將果肉咽入腹中。遺漏的乳清色液體伴隨著雨水匯聚在礁石之下,最後淹沒在大海之中。
在少年見過的水果名單中,它絕對能夠霸佔「巨難吃的水果」第一名。
若是在曾經,少年肯定會在心中回答一句:抱歉,我拒絕吃下它。
「這應該算是世界上最難吃的水果吧,僅僅只是從外表上就能夠清楚感受到它的不平凡。」
也許是被這難吃的水果刺激了,少年提起了幾分精神,但那略顯虛弱的聲音卻被無情淹沒在海浪拍擊在礁石的聲響中。
果不飽腹,或許還是一顆有毒的果實。可那又怎樣,若是不吃掉它或許連一丁點兒活下去的希望都將覆滅。
「我必須尋找一處能夠躲雨的落腳點,至少在我還有意識的時候。」
少年用那僵硬的手指艱難地擦去嘴角處遺留的汁液。
海水在礁石上拍打出浪花,狠狠濺落在少年身上,他感受到的只有這個世界的冰冷。
濛濛細雨無情的將小島籠罩,壓抑的氛圍訴說著更多的絕望。
然而上天是眷顧他的,就在幾米之外就有一處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岩壁。
也許是因為那顆果實,少年稍微恢復了一點兒力氣,拖著難看的步伐,步履蹣跚地走到岩壁之下。
頭頂上,那塊凸起的岩石為他遮擋了大部分雨水。少年拖著疲憊的身體,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緩緩閉上了雙眼,他看到的世界再次回歸黑暗。
「我是多麼的迷戀,多麼的不願醒來,我害怕我蘇醒后就再也見不到你們,見不到那個唯一屬於我的,活在我心中的奢望...」
在夢中,少年看到了曾經陪伴他走過了四分之一人生的父母,看到了妹妹,以及那永遠寄生在內心深處的幻想。
晨曦拉開了帷幕,銀白的曙光漸漸展露出緋紅,那來自東方瑰麗的朝霞透過薄霧映照在萬千綠葉上。
世界,開始蘇醒。
是海風,它帶著清新而拾鹹的空氣將少年喚醒,但來自腹部深深的怨念卻催促著少年「必須去尋找食物了」。
沉重的腳步在細沙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皺紋,少年看見了那靜卧在泥土上的不知名果子。
它們就在少年的正前方,然而這幾十米的路程卻如同遙遠的夢想。
少年再一次摔倒了,趴在了這不堪的泥土裡,如同狼狽的敗犬,只能低下頭顱用顫抖的四肢匍匐在地面,然後緩緩挪到它們身邊。
有些苦澀,也帶有一絲酸甜,儘管味道像極了發霉的果子,但少年還是用力將它們塞進口中,最後擦去嘴角的泥土精疲力盡地倚靠著樹榦睡了過去。
他喜歡這春日午後陽光里的孤獨,它讓少年想起了曾經在日記本里留下的落寞,而那個訴說著無人能懂的憂傷年紀,永遠停留在了春日午後孤獨的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