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福長老
杜姑娘與星雲道長揮手作別後，步履款款地行走在甬道之中。一個銀甲護衛抱著拓跋若水的石像跟在後面。
過了一刻鐘左右，兩人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萬福園。杜姑娘抬首望了望石門頂部掛著的那略顯破敗的牌匾，對護衛說道：「你且回去吧！把石像放在這就行。」
「是！」銀甲護衛將手中的石像放下后快步離開，似乎一刻也不想在此處多待。
見護衛逐漸走遠，杜姑娘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而後衣袖翻飛，捲起拓跋若水化作的石像，向萬福園內縱身飄去。
門內別有洞天，入目處是一片嶙峋的山石和高聳的古木，一條曲折的小徑掩映其中，幽深處隱約可見幾座錯落有致的亭台樓閣。若不是此時山石破敗、樹木凋敝，想來此處也是一座景色絕佳的園林。
杜姑娘穿行在這園林之中，身邊陰風陣陣，枯枝敗葉漫天飛舞。
「你來了——」混雜在風卷木葉的沙沙聲里，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空中迴響。
「來瞧瞧你這老怪物啊！」杜姑娘青絲飛舞，紅裙獵獵作響。
「老怪物，哈哈哈——」癲狂的笑聲響起，夾雜在狂風中，震得林木搖顫，黃葉簌簌落下，「兢兢業業數十載，卻是蹉跎半生，成了一個老怪物，哈哈哈——」
「福長老，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們。可是，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做刺客買賣，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杜姑娘柔聲說道。
「呵，你懂什麼？」一聲冷哼從不遠處的石山傳來。杜姑娘抬首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枯瘦老頭蹲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上，眼睛里透出猩紅色的詭異光芒。老頭居高臨下地望向杜姑娘，繼續說道：「反對刺客計劃只是一個幌子，說到底還不是權力鬥爭！虧你還對這借口深信不疑。」
杜姑娘嘆了口氣，走到拓跋若水的石像前，一邊用手指在男孩眉心輕點，一邊說道：「長老，大道理我也不懂，只是這幾年來兄弟姐妹們走的走、散的散，大家也都累了，不想繼續折騰了。可是，長老你卻仍然執意推動刺客計劃，並且讓我們同室操戈，捉拿叛徒。大家沒辦法，迫不得已，只能把你安排在這好好休息了。」
「呵，這是星雲那個小白臉的說辭吧！」福長老冷笑一聲后從石山上躍下，彎腰駝背，憤憤地走來走去，「星雲道長和重劍統領背靠其他勢力，想把我們奇人異士聯合會草原分部納入麾下。中山則是一心想著加官進爵，和重劍一拍即合。唯有你，腦袋稀里糊塗，成天就知道跟著星雲身後，怕是最後被賣了還要給他數錢。」
「是也好，不是也罷。長老您為聯合會操勞了大半輩子，也是時候該頤養天年了。」杜姑娘的指尖在拓跋若水臉上輕輕劃過，石像表面隨之泛起點點光芒，釉質逐漸褪去，石像重新化作血肉之軀，「您老現在這個情況，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還是不要成天折騰了。不如找個傳人，安心地傳道、授業、解惑，以免功法斷了傳承。我今天恰好抓住一個小賊，皮糙肉厚，筋骨結實，特別適合修鍊您的混元功法。長老不如考慮一二？」
福長老瞥了眼站立著的拓跋若水，而後轉身重新躍回山石之上，口中生硬地蹦出兩個字：「不傳！」
正待杜姑娘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福長老還是這暴脾氣啊！」
杜姑娘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披灰袍的男子正向此處走來。她對男子點點頭，示意道：「中山先生。」
中山先生手中拎著兩個昏迷的女孩，赫然便是此前跑出去的小公主與小郡主。他同樣對杜姑娘點點頭，而後繼續說道：「長老，今晚就是月圓之夜了，我給你帶了兩個小丫頭，你看看成色如何？」
福長老猩紅的目光在女孩們的身上轉了轉，而後桀桀笑道：「不錯，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細皮嫩肉的。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也不枉我過去對你的悉心栽培了。」
中山先生隨手將女孩們置於地下，而後開口說道：「長老對我有知遇之恩，中山一直心懷感激，不知如何報答。如今你練功出了岔子，飽受折磨，此時別說是殺人越貨了，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啊！」
「是嗎？」福長老蹲在高處，側身扭頭，眼睛乜斜地望向中山先生，「那我讓你宰了重劍統領，你覺得如何？」
「長老，你何必跟重劍統領過不去呢？」中山先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雖說你對他有所誤解，但他可是一直都很敬重你這個老前輩啊！就拿今天來說，這倆丫頭本來已經騙過守衛，逃出了地牢，還不是重劍統領外出歸來時順手將她們抓了回來？他一回來便叮囑我，今晚就是月圓之夜了，趕緊把女孩們送來，不能讓你久等啊！」
「呵，說的倒是好聽！」福長老顯然對於中山先生的說法嗤之以鼻，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我練功出問題，不得已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還不正是你們幾個害的？」
「原來是重劍統領把人帶了回來啊！」杜姑娘將目光從女孩們的身上移開，望向中山先生，「此前星雲說，送來此處的孩子們他得看看，不知這兩個女孩他是否有過目呢？」
中山先生搖搖頭，說：「這可不是我該操心的事。」
「那我得先帶回去讓他看看，沒問題的話再送過來。」杜姑娘說道。
「不行！」伴隨著一聲厲喝，福長老飛身而下，將昏迷著的小公主和小郡主護在身後，「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想帶人來就帶人來，想帶人走就帶人走！」
中山先生看著福長老那護食般的姿態，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他很快便平復了情緒，淡淡地說：「不錯，咱們奇人異士聯合會可不是他星雲道長的一言堂。」
杜姑娘眉頭微皺，不悅地說：「區區兩個小姑娘罷了，至於這麼大呼小叫嗎？就算我把她們給放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難不成還要對我動手？」
「呵！」福長老直視面前的紅裙女子，說道，「要是別的原因也就罷了，我就看不慣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姿態。」
「確實，我可不想跟你一樣，對那星雲道長惟命是從。」中山先生附和道。
福長老瞥了眼中山先生，冷笑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杜姑娘沉默片刻，嘆氣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只是之後就算長老寒毒發作，我也不會再過問此事了。」
說罷，她扭頭便走。
看著杜姑娘離去的身影，福長老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中山先生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長老不用擔心，她走了沒關係，這不還有我嗎？只要你把聯合會的秘藏傳我，日後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可能讓你受半分委屈。」
「你當我傻嗎？」福長老挺了挺那彎曲變形的脊背，衣袖一甩，雙手負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奇人異士聯合會的歷代底蘊，是不可能傳給你們這些狼子野心之輩的。」
「是嗎？」中山先生笑容不改，眼睛微微眯起，「你要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叫你一聲長老是給你面子，你可千萬別不識抬舉。老頭子你想在重劍統領和星雲道長之間周旋，那也得雙方勢均力敵才行。若是站錯了隊，那可不是每月一次的寒毒這麼簡單了。」
福長老眼中紅芒閃爍，冷然道：「沒事了就趕緊滾吧！」
「那我就告辭了。」中山先生雙手抱拳，轉身離去。
「不送。」
望著中山先生越走越遠，福長老喃喃輕語：「我可不想在重劍和星雲之間周旋，我想讓他們，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