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圓之夜（中）
「嘭——」
拓跋若水被廚子一掌擊飛，身體撞在石牆上，而後無力地癱坐在地。
「你……」男孩張了張嘴，卻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廚子搖了搖頭，說道：「對不住啦，小兄弟！」
隨後，男人在床沿坐下，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他拔開瓶塞，在女孩們的鼻子前輕輕晃動。
片刻后，便聽得一聲嚶嚀，小公主悠悠轉醒。
小公主緩緩睜開雙眼，神色中滿是迷茫。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輕聲說道：「你是誰啊？我這是在哪？」
還未等廚子張口回答，便聽得旁邊傳來一聲嘶喊：「小姑姑快跑！」
卻是小郡主也已驚醒過來，似乎剛剛夢到了些什麼可怖的事情。
聽到女孩尖細的叫聲，男人顯然為之一驚，他趕忙用手捂住了小郡主的嘴。
拓跋若水見狀，想要起身，卻只是無奈地伸了伸手臂，嘴角溢出鮮血。
此時，小公主也逐漸恢復了清明。她對著男人仔細端詳了一番，而後緩緩說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廚子聞言，慢慢地收回了放在小郡主臉上的大手，示意她保持安靜后，扭頭望向小公主，說道：「是的，小人有幸曾在宮城中見過公主殿下。」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小郡主開口問道。
「沒錯。」
※※
萬福宮，山頂石室。
拓跋若水虛弱地躺坐在石床上，聽著圍坐一圈的廚子和女孩們說話。
原來，廚子是薔薇國安插在奇人異士聯合會草原分部的暗子。剛才在給福長老送飯時，意外發現了小公主被綁，於是便提議留下來幫忙，尋找機會進行營救。
「幫忙？」小公主不解，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廚子神色如常，義正辭嚴地說道：「福長老此獠滅絕人性，靠吸食少女鮮血來緩解自身寒毒。為了掩飾這種牲畜行徑，他宣稱此為向天獻祭，並且通過沐浴更衣、焚香、吟唱經文、舞蹈等儀式自欺欺人。雖然我對他深惡痛絕，但為了尋找機會援救殿下，只好假意奉承，請求協助布置場地以及為殿下們沐浴更衣。」
小郡主面露異色，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低聲道：「我才不要沐浴更衣！」
拓跋若水看了眼中年男人，緩緩說道：「假意奉承嗎？我看你分明很熟練的樣子。」
廚子瞪了眼男孩，而後尷尬地撓了撓頭，訕訕地說：「其實，上次月圓之夜，我也幫了點小忙。」
「可是，你不覺得這種行為很變態嗎？」拓跋若水鄙夷地望向廚子。
「你這小子懂什麼，我這是為了更好地偽裝自己！在這種蛇窩鼠穴，沒點惡習才是真正的特立獨行，引人注目。」
拓跋若水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廚子同樣冷笑一聲，說道：「你還好意思嘲諷我，那你不如解釋一下為什麼拜福長老為師？」
男孩臉色一僵，而後冷哼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小公主聽得一頭霧水，她茫然地望向拓跋若水：「小世子，你拜那老妖怪為師了？」
拓跋若水搖了搖頭，隨即又無奈地點點頭，嘆氣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拜他為師了，感覺更像是一個交易，而且還是強買強賣。」
「什麼交易？」小郡主問道。
於是乎，拓跋若水便把此前福長老提出的那個奇葩收徒條件向眾人介紹了一番。
「福長老為什麼要讓拓跋汗派兵攻打奇人異士聯合會呢？」小公主不解地問道。
拓跋若水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這個問題，其實我知道。」卻是坐在一旁的廚子開口道。
「為什麼呀？你別賣關子了！」小公主催促道。
廚子見眾人不再面面相覷，而是望向自己，於是咳嗽兩聲，緩緩說道：「其實，奇人異士聯合會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
「通常而言，草原分部設一位部長、三位長老、七位堂主。涉及草原分部發展的重大事項，由眾人共同商議，部長做出最終決定。然而，自永光元年前任部長失蹤以來，象徵部長權柄的指環便不見蹤影，部長之位也一直空缺至今。近年來，草原分部青黃不接、人才凋零的現象愈發嚴重，長老僅餘一位，堂主只剩四位。」
聽到這裡，拓跋若水開口問道：「這麼說來，福長老是僅存的長老，那另外四位堂主分別是誰呢？」
「杜姑娘、中山先生、重劍統領，」廚子說到此處頓了頓，看了眼兩位女孩，而後繼續說道，「以及星雲大人。」
「福長老提出這個要求，是因為他和堂主們存在矛盾嗎？」小郡主問道。
「郡主真是聰慧！」廚子不著痕迹地拍了記馬屁，而後解釋道，「福長老作為唯一的長老，一度是草原分部的實際領袖。然而，在他推動刺客計劃的過程中，引起了眾多會內成員的不滿。為此，前不久堂主們趁他練功之際發動兵變，導致其寒毒纏身，大權旁落，被困在萬福宮內。所以，他想借汗國力量進行報復的行為也很正常。」
「既然已經兵變了，為什麼還留他性命呢？」小郡主不解地問。
廚子頗為驚訝地看了小郡主一眼，而後解釋道：「因為福長老知道奇人異士聯合會的秘藏在哪，且堂主們對於如何處置他也有不同意見。」
「奇人異士聯合會的秘藏？」拓跋若水好奇地問道。
「據說裡面藏有奇人異士聯合會歷代積累下來的財富、功法以及歷史秘辛。」
「其他人難道都不知道嗎？」小公主也頗感興趣地問道。
「本來秘藏所在地只有部長才有資格知曉。而前任部長在失蹤前將其傳給了當時的長老，此後草原分部又不再新設部長，於是該秘密便在歷任長老之間代代相傳。」
「那為什麼沒有新部長呢？」小公主繼續發問。
「打住打住，」不等廚子繼續回答，小郡主打斷了三人對於秘藏的探討，她開口道，「這些事情可以等以後再說。我感興趣的是，既然各位堂主意見不同，那他們都分別持什麼意見呢？哪些可能成為我們的朋友，哪些註定是我們的敵人？」
廚子點了點頭，說道：「四位堂主中，杜姑娘和福長老的關係最為親密，傾向於勸說福長老改變心意；星雲大人和重劍統領認為不能留有後患，認為應該廢除他的修為；而中山先生希望獲得秘藏，因此建議軟禁福長老。」
「如此看來，倒是中山先生的提議被採納了。」拓跋若水若有所思，開口問道，「是因為其他幾位堂主都聽他的嗎？」
「並非如此。」廚子搖搖頭，繼續說道，「當前草原分部主要可以分為兩派，分別由重劍統領和星雲大人領導。中山先生唯重劍統領馬首是瞻，而杜姑娘則與星雲大人更為親近。」
「另外，」廚子頓了頓，鄭重其事地望向小公主和小郡主，「星雲大人是我們的人，絕對可以信任。」
「他是誰啊？」小公主好奇地問道。
廚子看了眼躺坐在一旁的拓跋若水，說：「你見到他就知道了，咱們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怎樣安全地從萬福宮脫身。」
見廚子不願直接回答，小公主也沒有過多糾結，她轉而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廚子思索片刻，說：「光憑我自己的話，恐怕很難將你們從這裡帶走。或許，我應該去找星雲大人幫忙。」
「星雲道長不是和福長老那老妖怪有仇嗎？你確定福長老肯放人？」拓跋若水質疑道。
廚子搖了搖頭，眉頭緊鎖，嘆氣道：「不確定。」
似乎感到氣氛有些凝重，他旋即又笑著說道：「不過你們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把你們安全地送出去的。」
雖說廚子此言意在振奮人心，但眾人皆知此時形勢不容樂觀，因此房間內仍是一陣沉默。
過了片刻，小郡主開口問道：「萬福宮只有一個出口嗎？」
「能夠安全進出的通道只有一個。」廚子見眾人投來詢問的目光，便繼續解釋道，「其實，萬福宮的主體部分修築在山峰之間，若是從邊緣處往外走，從地形上看是有可能離開的。但是，由於萬福宮被大陣籠罩，內外幾乎隔絕，想通過正門之外的路徑離開往往總是有死無生。」
「既然如此，看來我們只能和他硬拼一場了。」拓跋若水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小郡主瞥了他一眼，無奈地說：「就你現在這狀態，連床都下不了，還怎麼和他硬拼？」
聽聞此言，拓跋若水神色萎靡不少，旋即怒目瞪向那個打傷自己的中年男人。
廚子則目不斜視，彷彿沒有看到男孩眼中的責難。
就在眾人依舊一籌莫展之際，小公主脆生生地說道：「剛剛小世子說，福長老答應不會傷我們性命。要不我們和他談一談，今晚給他吸點血，讓他答應明天放我們離開？」
小郡主搖搖頭，說：「談判需要雙方相互忌憚，你覺得他會忌憚我們嗎？」
「他要是敢出爾反爾，父皇肯定派人將他碎屍萬段。」
「但如果我們遭遇不測，你覺得陛下會放過奇人異士聯合會的其他人嗎？」
拓跋若水望向小郡主，說：「你的意思是，其實他早就做好和其他人玉石俱焚的準備了？」
見小郡主點頭，小公主有些泄氣，她嘟著嘴說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啊？難道就什麼都不做嗎？」
「事關殿下性命，我們可不能奢求一個瘋子的憐憫。」廚子目光逐漸冰寒，他緩緩說道，「就現在情況來看，唯有把他殺死，我們才能安全離開萬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