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鞭子
祖母生有三子。
繼承武安侯府的本是大伯，但大伯在一次暴亂中意外去世，唯一的兒子也徹底失蹤，按照順序，候府便該由二伯蘇仲宗繼承。
但祖母偏心幼子。
要死要活，逼著二兒子把繼承之位讓給了三兒子，這樣，蘇陶、蘇綰的父親，才成了武安侯。
而孫憐蝶。
她小姨是二伯蘇仲宗的小妾。
父母雙亡后，便由表哥護送來京城投奔，兩人便以親戚的身份，一直住在候府附近的院子里。
「哥，你離孫憐蝶遠點。」
蘇綰直接說道。
蘇陶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她，忽然義憤填膺的擼了擼袖子，說道：「怎麼，她欺負你了，你跟哥說，哥幫你揍她！」
「不是。」
蘇綰皺了皺眉頭。
孫憐蝶和她表哥這種人，多行不義必自斃，和武安侯府真正的危機比起來，不過是兩隻擾人的小蒼蠅，費心去對付，她都覺得髒了手。
便淡淡說道：「我看孫姑娘私底下與她表哥兩情相悅，明面上卻誰也不知，可見兩人故意隱瞞——」
聽到這。
蘇陶露出瞭然的神情。
他性格單純直率，但不是傻，身邊亦有許多案例供他了解，妹妹話未說盡，他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提醒之意，拍著胸膛說道：「放心，她想攀高枝，也攀不到我身上，最多是蘇橫那小子倒霉。」
說到最後，他嘿嘿一笑。
蘇橫是二伯父的兒子，和蘇陶雖然是堂兄弟，但一個資質非凡，文武雙全，另一個年紀輕輕就顯露了紈絝相。
時常有人拿兩人作比較。
就連父親，也經常以蘇橫做例子，貶低蘇陶，雖然本意是想讓兒子知恥后勇，但潛移默化中，蘇陶卻對這個樣樣比他強的堂兄，積攢了不少怨氣和敵意。
蘇綰看出他幸災樂禍的心思。
本來想開口勸解，但又怕適得其反，況且兩人是兄妹，總比跟堂兄更親些，於是便沒說話。
快到家時。
兩人先去馬館還了馬車。
又商量好，偷偷跑出府這件事是瞞不過父親的，等回去后，先去祖母院里，撒嬌賣痴一番，叫祖母跟父親解釋，好叫蘇陶免於一頓毒打。
將這些事在心裡有條不紊的整理一番。
蘇綰成竹在胸，理了理衣服，從狗洞爬了進去，身子剛鑽進去半邊，忽然覺得頭頂冷颼颼的。
抬頭一看。
蘇季胥正舉著一根手臂粗的藤條，怒氣沖沖的作勢就要打下來。
若不是她忽然抬頭，恐怕這一鞭子已經下來了。
「綰兒，怎麼是你？」
蘇綰被嚇得忘記了動作，蘇季胥更是震驚，隨後將鞭子一收，一把拉起女兒，彎腰對著狗洞怒吼道：「蘇陶你個小王八蛋，現在還帶壞妹妹了是不是，快給老子滾進來！」
下一秒。
牆外傳來蘇陶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聲音：「爹，有本事你就從狗洞鑽出來。」
這話更是讓蘇季胥聽的跳腳。
然而卻無可奈何。
他堂堂武安侯府，還是當著女兒的面，總不可能真的從狗洞鑽出去，咬了咬牙，五官氣得扭曲起來，顫聲說道：「今天不把你打死，我名字就倒過來念。」
外面安靜了一瞬。
蘇陶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聽起來像是已經走開了：「妹妹，我再去買點點心，你想吃什麼？」
「你給老子站住！」
蘇季胥的聲音驚動枝頭鳥雀，下一秒，他將鞭子猛地扔出牆外后，三步並兩步的朝大門走去，顯然是想趕在蘇陶逃遠之前抓住兒子。
他剛離開。
蘇綰正猶豫是先回去告訴祖母，還是再從狗洞爬出去，趁哥哥沒被打死之前，見他最後一面的時候。
狗洞里忽然探出一個頭來。
蘇陶動作敏捷的爬進來，站起來連身上的土都來不及拍掉，臉色發白的說道：「快去找祖母，那老匹夫看來是真想要我的命。」
兩人拔足狂奔。
慈寧院。
守門丫鬟瞧見跑在前面的蘇陶，見怪不怪，等看見後面跟著的蘇綰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還不等躬身行禮，就見後面又跑來一個。
蘇季胥當時跑出了大門。
問了問門房，就知道兒子使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他憤怒之時，體力大漲，是以雖然落後了一會兒，卻還是差點攆上兒女。
蘇陶早就跑出了經驗。
這會兒累的心臟都疼，卻不敢停下，慈寧院就在眼前了，身後的妹妹卻有些跟不上，他咬了咬牙，抓住蘇綰的手腕，與丫鬟擦肩而過，直接沖了進去。
大聲哀嚎道：「祖母救命，您孫子、孫女都要被打死了！」
聽他信口開河。
後面的蘇季胥更是生氣，然而蘇陶、蘇綰年紀小，可以闖進去，他作為武安侯，卻不能不講規矩，忍著一肚子氣，叫丫鬟進去通傳。
內室。
蘇老夫人剛午睡醒來，便聽見院子里傳來蘇陶的乾嚎，沒過多久，兄妹倆便氣喘吁吁的沖了進來。
她育有三子。
最偏愛的莫過於幼子蘇季胥，連帶著對蘇季胥所出的蘇陶、蘇綰也格外憐惜，這會兒笑呵呵的伸手招他們過來，語氣寵溺：「什麼死不死的，你是當哥哥的，不許在妹妹面前胡說。」
蘇陶、蘇綰母親早逝。
父親又再未續弦或者納妾，兩人從小由祖母看護長大，在她面前，也多了幾分別的孫輩不敢有的嬌氣。
「祖母，您兒子拿那麼粗的一根鞭子要抽我，您管不管啊？」
蘇陶最會恃寵而驕。
比了比繩子的粗細，怕祖母不信，又拉著蘇綰說道：「妹妹也可以作證的，那鞭子真的有那麼粗，而且父親殺紅了眼，差點連綰兒也一塊打了。我皮糙肉厚，挨頓揍就挨頓揍，可畢竟我是當哥哥，怎麼忍心看妹妹挨打，所以才來找祖母避難的。」
「你倒成有功之臣了？」
蘇老夫人笑著打趣，但仍把蘇綰拉到身邊坐下，仔細檢查了一番，見她身上除了沾了些土渣，並沒有傷痕，便放下心來。
對丫鬟吩咐道：「叫侯爺進來。」
「祖母！」
蘇陶嚇得聲調都變了。
蘇老夫人安慰道：「你怕什麼，有祖母在，他還能當著我的面，打我的孫子不成？再說我還要問問他，怎麼這鞭子還往綰兒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