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往事二

李春秀看著自己夫君的目光，也總是從一開始的煩躁和無奈，到了後面就變得沉默而無波。

她一開始的時候總是覺得很不耐煩，後來發現他這個丈夫就是喜歡有事沒事跑到自己來，好像看到自己的慘狀，他就能覺得心裡很快活，李春秀就覺得沒有必要對他再釋放過多的情緒了，只當這個人是自己沒見過的一個陌生人。

這樣的人來看自己，其實不外乎就是來看個熱鬧，也許他也想看看高貴的長安太守之女如今淪落到什麼地步，能不能讓他的心裡感到快慰？

人家少年夫妻情深義重，到了他們兩個人這裡就成了相看兩相厭，完全成為一對怨偶。

李春秀逐漸的想到自己其實是身份尊貴的貴女，為什麼要在一個男人的面前丟失自己的尊嚴？

夫君不喜歡自己，那就不喜歡自己吧，反正現在兩個人也因為種種原因不可能和離。

既然不可能離開彼此，那就這樣將就著過日子好了，李春秀從來就不去打擾蔣叢說，蔣叢說喜歡在外面納多少個小老婆都跟她沒關係。

至於這個男人有事沒事就跑到自己院子里來看自己，想看就看吧，多看幾眼也不會掉塊肉，他那張嘴裡反正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那就隨便他講了，李春秀不會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李春秀覺得去計較這些事情，只會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差，既然沒有辦法改變現狀，那就只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

蔣叢說時不時過來看看她，李春秀的表情也像是古井無波，好像不會感到任何的驚訝，也不會因此做出任何的反應。

她餓了的時候有粗茶淡飯能夠填飽肚子，不餓的時候看看詩書，好像這樣子將就著，一天也就過去了，時間過得比李春秀想的要快很多。

院子裡面的那些丫鬟們當然都是想著自己的生活能夠過好一些的，知道自己的主子們不受寵，繼續呆在這位主子的身邊估計也沒什麼好下場，那當然要想著法子到外面能夠撈到更好前程的地方去，李春秀也不會怪罪他們。

於是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蔣叢說每一次來到這個在偌大的鄭國公公府之中，最不起眼，最破舊，最偏遠的一個小院子的時候，就能夠發現這個院子裡面伺候的人越來越少。

但是李春秀的神情永遠是那麼的寡淡。

似乎這一切都不能夠影響她分毫，她好像對這人世間所有活生生的一切都並不在意。

院子裡面沒有了伺候的人，李春秀也好不像一個大家女郎的樣子，她原來是那麼金尊玉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一個女人，如今也學會了自己如何洗衣，學會了很多以前的她不會做的事情。

沒有了漂亮的衣裳，沒有了金貴華美的首飾，就連身上穿著的衣裙好像都是她當年帶過來的嫁妝，如今也已經被洗得發白，看不出一點時興的樣子了。

蔣叢說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他這位出身高貴的夫人，正在自己給自己煮東西。

她一身衣裙洗的發白，甚至有幾個地方都破了，不過主人似乎一雙妙手生花，那些破了的地方都被她縫補上了幾朵漂亮的花朵，若非以前蔣叢說曾經見過這件衣裳，可能都看不出來原來這些衣裳在這些地方破了洞。

即使看上去如此的落魄，身上穿著破舊的衣裳，頭上所有的金銀首飾也已經消失了，她滿頭烏髮，隨隨便便扎了個髮髻，一點珠花和發簪都無，臉上的神情卻看不出疲憊，也看不出悲喜。

她似乎對於突然出現的蔣叢說並不怎麼驚訝，也並不怎麼感興趣，她只是淡淡的掃了蔣叢說一眼，然後用她架在院子里架起來的一個小火架子，把端出來的剩飯剩菜拿到那裡去煮一煮。

比起他其他的那些小妾每天吃的山珍海味，很明顯能夠看到他這位夫人吃的是殘羹冷炙，而甚至李春秀現在手裡端著的那些連殘羹冷炙都算不上，一團漿糊，看都看不清楚是個什麼東西。

李春秀現在住著的這個院子是偏遠的院子，而且規模非常的小，只有大院子中才會有自己做飯的小廚房，李春秀現在這個院子里沒有小廚房，自然只能夠在院子之中架起一堆柴火來生火。

這裡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位夫人已經遭了厭棄，就算她的身份仍然是尊貴的正房夫人，可是這位所謂尊貴的正房夫人如今已經被厭惡了，討好那些受寵的小妾，也遠遠比討好她有用。

這些事情以前蔣叢說不是沒有聽說過，也有那些心中尚且有一些側隱之心的女人，曾經在他的耳邊提起，說是夫人如今的境況過得並不好，她一個堂堂的夫人，如今卻過得如此窮困潦倒，說是那些下頭的人十分的不上心，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蔣叢說並不覺得自己不在意的人被苛待有什麼問題，而且那個時候他認為，下面的人再怎麼不用心伺候，也不至於短衣縮食，但直到現在親眼所見，蔣叢說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夫人的厭惡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連帶著府中所謂的人都知道這位夫人之後不可能受寵，對她的態度更是連對待豬狗都不如。

她一位世子夫人，身上穿的衣服比外面那些丫鬟都還不如，那些丫鬟們比起李春秀來說都更像是一個尊貴的小姐。

站在院子門口，環顧了一圈，蔣叢說就能夠發現院子之中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了，甚至連他這位夫人陪嫁的時候帶過來的兩個丫鬟也不見了蹤影。

這時候他才忽然想起來，好像前幾天去自己的新寵玉蘭那裡的時候，在玉蘭的身邊見過那兩個丫鬟，當時覺得有些眼熟，但並沒有想起來是誰。

現在才想起來，那兩個丫鬟好像是自己的夫人當年的陪嫁。

自己原來陪嫁帶過來的丫鬟已經背棄了她，投靠了別的主子，李春秀似乎也並不放在心上。

她好像一個餐風飲露的仙女，只要能夠看到自己喜歡的那些詩書古畫，就能夠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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