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巷子

「哼！給我滾蛋。」

孟波鬱悶的一腳將被子踢到了地上，憤憤然的點開了檯燈，然後咬牙切齒的盯著桌上的那一疊遺囑。

她腦中突然回憶起之前讀過的一則新聞。

那新聞里說：「一個人由於突然中了五百萬的彩票，導致精神過於亢奮，三天三夜都不曾睡覺，這獎還沒領，那人就已經處於一種近乎崩潰的狀態，幾乎是丟了半條命……」

孟波抬手看了看錶，已經是夜裡十點鐘了，她打開窗帘，看了看那燈光璀璨霓虹漫天的市中心方向，決定前往遺囑中的老宅里去看一看，以免落得和新聞中那人同樣的下場。

……

計程車的文化源遠流長，最早在我國出現恐怕就是以鏢局的形式活動在這片土地之上。

所以……

此時搭乘孟波的司機大哥身上就彷彿帶著那種鏢師才具備的威嚴以及彪悍的體魄。

司機大哥用那威嚴的目光在後視鏡里反反覆復看了孟波十好幾眼，那目光中似乎帶著絲絲的渴望，讓孟波有了一種不寒而慄不小心上了賊船的感覺。

孟波的手機早已鎖定了110的號碼，一旦她發現情況不對，就會立即撥打出去。

出租司機投過來的目光越來越頻繁，就在孟波以為他就要動手的時候，這位司機後視鏡里顯現的面容卻突然間變成了一種令人大跌眼鏡的羞澀之態。

如果孟波沒眼花，那就是羞澀無疑。

司機指了指後車窗，終於是說道：

「姑娘，窗戶那上邊有投訴電話，如果你煩了打電話就是，你可以不用理我，讓我說會兒話就行，我特么都快被憋死了……」

這話說的孟波根本沒聽懂，但整個車的氣氛突然變得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只見這位長相彪悍的司機脖子往後一躺，右胳膊很自然的搭在扶手之上，似乎擺了一個看起來比較放鬆的姿態，只見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嘴角微微一扯，像是在微笑。

「我說小姑娘，我剛才就想和你搭話來的，但是怕你像別的乘客一樣去投訴我才一直忍著沒說，不過我看你漂亮，想必也挺善良的，我作為一個實際首屈一指的合格司機，有些話就算硬著頭皮我也不得不說……」

孟波聞言先是一愣，有一種遇到了路邊的算命師在對你遠遠的喊：「我看你最近有血光之災，你前來，我且與你細細道來。」的既視感。

就見這位司機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然後打開了話匣子……不，是話的超市：

「我開了一輩子計程車，什麼樣的人沒見過？我第一眼就看出你就不是那種晚上經常出來玩的丫頭，得，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一眼就看出來你一定是被哪個小白臉給騙出來玩的吧？哈哈，沒錯吧？你不用回答，我作為一個開了多年的司機老大哥，什麼沒見過呀？我可提醒你，我們司機這一行眼最毒，什麼樣的小赤佬沒見過？我就往司機位置上一坐，他們說什麼都不敢躲我，你這小姑娘可長點心吧，這深更半夜出來的哪能有好東西？你別看他長的帥，也別管他們穿著多麼光鮮亮麗，家裡多有錢……嘿嘿，他媽的就是沒一個好東西的呀……誒？不對，不對，除了我們這些開夜班的司機除外。唉~我說這位小姑娘！我這可是有一天見幾百人的經驗啊！一般人我都懶得提醒，就拿上回的事情來說……」

這長相彪悍的司機大哥一經開口，那嘴便如收不住驚馬，關不住的水閘，就如機關槍懟上了千軍萬馬……那密集的攻擊程度簡直讓人應接不暇，根本容不得孟波插上一句嘴。

可還別說，這位司機大哥不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倒是什麼都能聊上一聊。孟波還沒插上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從最初的男女之事談到了國家的二胎政策，可還沒等孟波喊停，這位屈了大才的司機大哥已經從二胎政策直接過度到了世界經濟的整體下滑的討論，最後似乎還聊到了某國金毛總統智商經常不在線的問題。

聽著司機大哥越來越天馬行空的話題，孟波苦笑著搖頭，默默的將電話上準備撥打的110給關上了。

如果真的報警該和警察說什麼呢？難道說有一個司機大哥邊開車邊給自己上思想品德外加政治課嗎？

看著車窗上那貼了一層又一層的舉報電話，孟波終於知道了其緣由，不禁為之前那些不堪其擾的乘客和計程車公司感到默哀。

一路上，有了這位司機的嘮叨，孟波覺得這夜色好美，心中的抑鬱之氣也隨之消散，就連外面越見繁華的街道此刻也顯得嫵媚妖嬈了起來。

車終於是行駛到了目的地，而這位話癆司機也終於是閉上了嘴，意猶未盡的結束了方才對於地球如何才能繁榮向前的偉大見解。

「謝謝司機師傅，再見。」付了車錢，孟波如釋重負的關上了車門，對這位雜學頗深的司機擺了擺手。

司機心中極為痛快，見孟波下車並沒有舉報他的意思，他趕緊朝著孟波擺手道：

「哎~小姑娘，你先別走，你回來一下。」

孟波回頭，奇怪的問道：

「怎麼了？大哥你還有事情嗎？」

司機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隔著玻璃遞出了一張製作粗糙，有些皺皺巴巴的名片，訕笑道：

「我看你這小姑娘脾氣挺好的，又不怕我啰嗦，我姓李，大夥都叫我司機老李，但凡姑娘你夜裡需要用車你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車費我還給你打九折……」

孟波見他欲言又止，似乎又未盡之言，便問道：

「還有事？」

司機左右看了看，然後指了指孟波的身後的巷子，問道：

「你是要到這裡面嗎？」

「是啊！有問題嗎？」孟波答道。

「你身後的巷子我聽別的當地司機經常談起，據說是個挺邪門的地方。」

「這裡？」孟波感到巷子中氣氛很平靜，隱隱還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傳入到她的心中。

「是啊！聽說這裡還有巫師和老妖怪什麼的……哎哎……你別走啊……」

「謝謝師傅。」見司機越說越離譜，隱隱還有繼續嘮叨下去的趨勢，孟波便趕緊接過了皺巴巴的名片，朝著司機揮了揮手，歡脫的跑遠了。

「怎麼就不信我呢！這地方真的挺邪門的……唉！」司機朝著孟波的背影，遺憾的嘆了口氣。

……

耳根總算是清凈了下來，孟波便獨自按著手機的指引朝著巷子深處走去。

巷子不寬，看樣子也就是勉強能通車而已。孟波在繞過了幾個彎之後，感覺自身漸漸脫離了繁華，一股頗為古舊的氣息迎面飄來。

雖然巷子外就是全世界都數得上的商業大道，但這巷子卻還像是幾十年前的時間隧道，獨立出了自己一片片天地。

巷子里的建築舊而不腐，相反還有些生機勃勃的味道，孟波就彷彿是大海之中登錄了一座充滿綠植的小島，又彷彿是繁華巨浪之中找到了一個寧靜祥和的港灣。

小巷裡的大多店鋪一反常態的早早打了烊，但依稀還能看見零星的店鋪亮著那並不怎麼明亮的燈光。

就像溪水邊的螢火蟲尾巴上的燭火，漏出一副求交配的惺惺媚態。

孟波向其中一家還在營業的超市裡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個偷偷玩著手機的年輕女店員，還有一個打著瞌睡的年輕小夥計正趴在放置衛生巾的櫃檯下面留著口水，模樣很是怪誕。

雖然生意很冷淡，但是這些平凡的面孔卻讓孟波在此得道了一絲絲的安心。

按照手機指示，巷子最中間的位置就是老宅子樓牌的所在，它被周圍高樓大廈隱隱圍在正中，顯得很不起眼，但由於位置的極為核心，卻襯得那些全國上耳熟能詳的標誌性大廈就像警衛一樣侍立在它的周圍。

巷子里恐怕唯一不能免俗的就是都市繁華所帶來的漫天光塵，這些無處不在的旖旎光芒照亮著夜空，讓孟波覺著心生厭煩。

如果手機的指引沒有錯，此刻在光芒下面那一大撮的陰影大概就是孟波此行的目的地——遺囑中的宅子。

霓虹絢麗的夜空幻如水晶，而面前剛剛露出頭的老宅卻像是一枚鑲嵌在水晶上的一枚鏽蝕厚重的秤砣，極為醒目。

一明一暗的反差讓孟波猶豫駐足了許久，只是剛剛適應了周圍的昏暗，斜刺里一個蒼老帶著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孟波的耳旁響起：

「小姑娘，你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