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出手很大方

城西，一個破落的小閣樓外面。

「對不起小姐，是我對不起你，可是冷先生說了，我要是再收留你，他就讓我兒子在墨城混不下去……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將來還等著他給我養老送終，他要是出了事，我這輩子就沒法活了……」

說話的是蘇媽，蘇家以前的傭人，也是一手帶大蘇安的人。

她是在昨晚買菜的路上發現蘇安的，就在天橋下，蘇安衣衫單薄抱著頭蜷縮在一堆老弱病殘裡面，因為佔了那些人的底盤，正被一群人發了瘋似的拳打腳踢。

蘇安扶著媽媽站在門口，看著眼前一臉歉疚對著她不斷彎腰道歉的蘇媽，再一次感受到了冷千爵的冷酷和殘忍。

當年蘇家出事，他們一家三口，父親跳樓，母親發瘋，她背著一條人命鋃鐺入獄。

從前那些親戚，礙於冷千爵的身份地位，早就明明白白地跟他們撇得一乾二淨。

這麼大的世界，早就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對不起，蘇媽，給你添麻煩了。」

好半晌，她終於從嘴裡擠出這麼一句話，之後默默蹲下，開始一件件撿起地上的衣服。

她早應該想到的，那個男人恨她如此，怎麼可能會看著她被人收留而無動於衷。

更何況是曾經對她最好的蘇媽。

蘇媽應該是提前就幫她把行李收拾好了，裡面的衣服，好多都是她以前穿了不要的，當時蘇媽覺得扔了可惜，就撿回了家。

沒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行李箱很破，剛才蘇媽提出來的時候輪子打滑，倒在地上外面的布也破了，衣服散了一地。

「大小姐，這點錢你拿著吧，不多，救個急。」

剛轉過身，她突然被叫住了，回頭就看見蘇媽手裡拿著一個又皺又破的信封。

蘇安木訥了片刻，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你……蘇媽。」

她低著頭，聲音低入塵埃里，說完轉身扶著目光獃滯的母親，拉著破爛不堪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色里。

「好醜啊，你剛剛看到她身上那些疤痕了嗎？真不知道季姐怎麼想的，這樣的人招進來能幹什麼啊！」

「這可說不準，也許人家就是有特殊本領呢，做咱們這行的，身上能留住男人的地方多了去了！」

換衣間外尖酸的嘲笑與諷刺，一字不差地聲聲入耳。

這裡是紫夜，墨城最大的娛樂會所。

這是蘇安應聘來這裡的第三天。

蘇媽給的那些錢最終也沒到她手裡。

她扶著媽媽走在馬路上，正想找個便宜點的賓館暫時落腳，突然衝出兩個飛車賊，二話不說就將她手中的信封搶走了。

走投無路，她只能帶著媽媽又一次去了天橋下。

連著住了兩晚上的天橋之後，媽媽生病了。

蘇安最終，還是走進了這裡。

她承受了三年的折磨鞭打，面對那些流浪漢的拳打腳踢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可是，媽媽不能。

她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就是死，她也不能再讓媽媽受委屈。

赤身裸體地站在換衣間的鏡子前，蘇安看著自己身上那些橫橫豎豎難看醜陋的傷口，眉間眼底，一片淡漠。

三年，整整三年，從前那個風光無限張揚肆意的城南蘇家大小姐，在這三年夜以繼日絕望深淵的摸爬滾打中，早已磨去了一身的傲骨和戾氣，見過了這世間最醜陋不堪的一面，如今的她，早已忘記了美醜的界限在哪裡。

「喂，換好了嗎，季姐還等著呢！」

外面的催促夾雜了不滿，蘇安收住神思，最後看了一眼身上那條勉強遮到大腿根的短裙，一把拉開了房門。

「真慢，不知道在裡面磨蹭什麼！」

那個叫莉莉的女人收回打量在她身上的目光，轉身的剎那，眸底的妒意一瞬鋪天蓋地。

蘇安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出了換衣間的門，穿過一個金碧輝煌的走廊之後，終於在一個曼妙得引人遐想的背影面前停了下來。

「季姐。」

莉莉恭恭敬敬叫人。

被叫做季姐的女人終於徐徐轉過身來。

染著鮮紅指甲的纖細指尖夾著一根香煙，她眯著眼，朝蘇安看了過去。

「嗯，還不錯。」

將蘇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她的目光中掠過讚賞。

之後一步步來到蘇安面前，那雙看起來飽經風霜一彎一勾卻仍舊散發著勾人風韻的眼緩緩落上了她的臉：「紫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今晚你只要進了那個房間，就是死，也只能等著明天被人抬出來。」

那語氣里，夾雜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意味。

「我去。」

蘇安抬頭，目光直直迎上她的，出口的話沒有半點猶豫。

——你運氣不錯，808今晚有位客人，就喜歡你這樣的。

——對了，那位客人有些變態的嗜好，咱們這邊的姑娘都不敢去，但他出手很大方。

這是昨晚季柔對她說的話。

蘇安只記住了最後一句——他出手很大方。

她需要錢。

她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渴望錢。

只有有錢她才可以不用流落街頭，只有有錢她才能送媽媽去醫院。

夜晚，八點。

蘇安端著酒水如約敲響了808包間的門。

房間里燈光打得很暗，開門的是個年過半百滿臉橫肉的地中海，看見她，細長的眼底一瞬眯起。

蘇安承受著他赤裸的打量，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竄出冷意。

就在她踏進房間的剎那，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拍上了。

蘇安身體下意識狠狠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