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變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路王 煉獄魔 烈陽災
鳥不飛江雖不算什麼水路要道,可平日里來往的渡船還是不算少,可今日竟然全無蹤影。
江上的薄霧被陽光一掃便是散了,露出了江面上緩緩駛來的一個龐大黑影。
走近了些方才看清,這是一艘巨大的海船,船首鑲著一個鐵鑄的蛟首,船身兩側有著十數個可開合的窗口,從中伸出一柄柄粗如象腿的達槳,如一隻洪荒時期傳說的怪獸般伸開密密麻麻的足肢爬行,它出現在這小小江上有些格格不入,好在鳥不飛江還算得上深邃,勉強托起了這重物。
在海船展開如飛龍之翼的風帆下,一面錦繡黑旗迎風飄揚,上面有一個隔著老遠也能看清的大字。
「高」
七海群雄,齊歸三堂皆從屬,蛟翻風雲,萬千水路我稱王。
大岳之內江湖勢力,在水中有著如此排場的,唯有高家三路水堂。
在船頭甲板上,兩個黑鐵王座並排而放,其上坐著兩個漢子,都是絡腮鬍子,一身黝黑的腱子肉,長相有七分相似。
能做在水堂旗艦王座之上,他們就是水堂的一路當家高鎖和二路當家高鏈。
高家兄弟是大岳江湖中成名多年的高手,縱橫南地各個江海支流,主要勢力範圍在滄州府、泉月府和南宣府,麾下強者如雲,掌控著上百艘戰船。
在他們後面站著的,是三路當家古幕鹽,在屈無道去南宣府擺擂之時他曾帶著著心腹「漁夫」李杆子參加,當時懾於四大橫行和雙仙之威,並未出手。
「哥,我們此次答應潼業山在此阻擊烈陽神南歸,以後就算是正式和凈決道場撕破臉了,南宣府是混不下去了。」
高鏈開口,一股海鮮味。
大當家高鎖目不轉睛,只是看著另一邊的江岸,道:「天下如此局勢,我們雖是江湖草莽,也難以獨善其身,總是要選邊站的,我自信凈決道場和那個自封皇帝的張天璽難以成事,若是能拿下烈陽神,這是對朝廷和潼業山最好的投名狀。」
如今的南宣府已屬張天璽勢力範圍,三路水堂響應韓回余潼業山發布的江湖追殺令,就是明擺著要和凈決道場以及玄都劃清界限了。
「大當家的,上次我去會了會那怪學士屈無道,這凈決道場十二仙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聽聞這烈陽神更勝一籌,加上還有個飛仙人李飛,我們可得注意了。」
古幕鹽向高鎖提醒,憑他們三路水堂,能否留下烈陽神聞人破空,他實在是沒有絕對的信心。
「古老三,慌什麼。」
高鎖大笑兩聲,道:「烈陽神已經身負重傷了,而飛仙人也在前一日被潼業山三術長老截擊過,都不是萬全狀態,不怕拿不下他們。」
「更何況,想來吃這塊肥肉的,可不只我們一家啊。」
高鎖話才落音,一個小卒登上甲板,躬身報道:「三位當家,長金殿主、骨陰君、徐教頭乘小舟前來拜訪。」
「你看,肉是人人想吃的。」高鎖看來早已成竹在胸:「有了他們,你還擔心什麼呢?」
古幕鹽深以為然,道:「呼雲深和欒海來了不奇怪,想不到就連徐易三也要來趁個熱鬧,烈陽神啊烈陽神,可真是天要亡你。」
「人為財死吧。」
高鎖高鏈一同起身:「古老三,一起去見見他們吧,畢竟今天大家也算得上盟友了。」
半個時辰后,三路水堂旗艦船艙內,高鎖高鏈大擺筵席,這旗艦夠大,內部的宴會廳也夠氣派。
在座除了水堂三大當家外,還有十人在桌上推杯換盞,後面有著眾多水堂的小卒替他們添酒加肉,好不快活。
坐得最接近高家兄弟的主位的,是一個身著淡金長袍的長髯者,眉宇間儘是滄桑,整個人端坐在那,就有一種無形壓力,那些來上菜倒酒的卒子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一舉一動間,周身竟是有著些微細小雷鳴。
另一邊是一個舉止端莊的俏郎君,長發束在一頂白色小弁里,臉上略施粉黛就將妖艷的五官襯托地淋漓盡致,談笑間如妖風拂面,既誘惑又邪氣,要不是喉間凸起,怕是要被視為女子。
他們兩就是南宣府長金殿殿主呼雲深和斑斕煉獄四君之一的骨陰君欒海。
長金殿是南宣府老牌宗門,勢力遍布南宣府各城池,也算得上雄霸一方,可玄都接掌了南宣府後,凈決道場各門派也迅速浮出水面,活躍在南宣府江湖中,這讓身為殿主的呼雲深心急如焚,剛好趕上潼業山的江湖追殺令,決定將宗門北遷,加入潼業山陣營。
斑斕煉獄,是盤踞在大岳南地沿海地區與鄰國伊爾國交界處的一個魔教,源自伊爾國百年前出的一個異類巴爾隆之手。
巴爾隆是伊爾國大公爵的私生子,伊爾國大公爵的地位在本國就如同定山公一般,幾乎只在國主一人之下。
本應是千金之子的巴爾隆,卻因母親出身低賤而為公爵府不容,他索性不留,出走海外。
約在巴爾隆四十歲那年,他回歸伊爾國,不知從何處練就一身魔功,竟能在彈指間將他人生機吸取,轉化為自己的功力,取名為「散神通」,他橫掃伊爾國六大聖教,短時間就建立起了名為斑斕煉獄的勢力。
斑斕煉獄廣收邪魔外道,勢力之大連伊爾國國主也不得不退讓半步,承認其江湖地位。
晚年的巴爾隆,號稱大魔主,不滿於屈居伊爾國這等小邦,將目光和野心都放在了一海之隔的那疆域十倍於伊爾國的大岳王朝上,在籌備數年後,親率三百精銳猛龍過江,想要在大岳江湖中佔下一席之地。
以巴爾隆的實力,絕對是不世出的邪道高手,可惜他踏足大岳南地時,遇上的是正值盛年,如日方中的楚莫了。
那時的楚莫了,正是凈決道場的一顆新星,一人接掌兩大天域,風頭壓過上一輩諸多宿老。
凈決道場當年沒有十二仙,只有八仙,楚莫了要成為第九仙,就被上一任凈決道場首席委託來會會巴爾隆這伙外來高手,權當是對他的考驗。
彼時斑斕煉獄已吞下了大岳南地沿海的一些地盤,面對楚莫了的興師問罪,縱橫伊爾國一甲子的大魔主巴爾隆親自出戰。
結果,令斑斕煉獄的所有教眾都難以接受。
大魔主彈壓伊爾國六聖教的絕強功力,在楚莫了固若金湯的魔像功前,難取分毫戰果,而那可以吸食生機的「散神通」,更是盡數被冰魄寒光勁凍結。
兩人大戰三個時辰,巴爾隆最終雙手被冰封,徹底慘敗。
楚莫了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放了他灰伊爾國,可大魔主本來就是垂垂老矣,經此一戰,不到一年便暴病身亡。
魔死威猶在,伊爾國內的斑斕煉獄總壇,在巴爾隆死後被他三個徒兒接管,號稱惡天君、人無君、大恨君。
三君共掌煉獄,平起平坐,將大魔主留下的勢力繼續穩固,伊爾國內依舊無任何宗門可匹敵。
而巴爾隆當年來到大岳時,還收下了一個關門弟子,便是眼前的骨陰君。
在大魔主敗退本國時,仍有數十高手留在大岳,將他們凝聚起來的,正是少年時的骨陰君。
骨陰君用了二十年,將大魔主所傳融會貫通,在張雲瀾起兵攻打成華府,大岳內亂那年,他趁機在南地沿海一些官府鞭長莫及之處重新開山立派,柄迅速得到了伊爾國煉獄總壇的支持,在大岳南地建立了斑斕煉獄分壇,自己也位列第四君。
他將當年師尊飲恨之仇都算在了楚莫了頭上,更將復仇目標擴大到整個凈決道場,自立派以來,便不斷吸收一些得罪過凈決道場的邪派高手,欲找上楚莫了報仇。
可楚莫了前些年傳聞被大劍仙藍清風斬殺,這一度讓瘋狂的骨陰君對凈決道場其他宗門展開襲擊,可最終還是以卵擊石,損兵折將。
看清實力差距,骨陰君蟄伏起來,直至聽聞楚莫了重出江湖,還做上了國師,他便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了潼業山這邊,即使潼業山和他這邪人合不來。
說起聞人破空,骨陰君曾在一次襲擊凈決道場分壇時與之交過手,被燒了個半死,這次收到了潼業山的消息,他立馬趕來新仇舊恨一起報。
船艙內,三方勢力因為暫時有著同一目標,竟分外祥和。
骨陰君媚眼如絲,欣然起身舉杯,用他尖細地嗓音道:「本君敬各位一杯,希望待會兒拿下那烈陽神,能將他讓給本君……嘻嘻,好好玩弄一番。」
高鏈見著這不陰不陽的東西都頭皮發麻,倒是高鎖表現地自然,與呼雲深一同起身回敬。
「骨陰君客氣了,潼業山只是要求我們配合截擊烈陽神,至於誰拿下他並不重要,你若是有什麼特殊需要,自便就是,不過嘛……」
高鎖話鋒一轉,銅鈴般的大眼看向了席間一直沉默寡言,默默飲酒的一個布衣女子,道:「這就要看徐教頭能不能行方便了。」
此言一出,席間所有目光看向那女子,她依舊不語,只是端起酒杯,豪飲下去,從她抬起的堅實胳膊可以看出,她的力氣或許並不遜色於這些男人,配上一頭幹練短髮,一看就是巾幗英雄,女中豪傑。
她感覺到了這些或忌憚或不善的眼神,終於開口道:「我只是受人之託來看看,不會跟你們搶什麼的。」
隨著這一句話,船艙內方才有些凝重的氛圍又熱絡起來。
高鎖賠著笑舉杯:「有徐教頭這話,兄弟們就放心了,吃酒,吃酒,哈哈哈…」
一個時辰后。
鳥不飛江的北岸,一道身影閃爍而過,他的背上還負著一個人。
面前就是深不見底的江水,他卻沒有一點減速的跡象,腳尖一點,竟然直接在水面上飛掠起來。
那般速度,就連游魚也恐有不及。
在陽光照射下,他背上那張常年隱蔽在面具下的臉龐也清晰可見,正是烈陽神聞人破空。
來到江上,一場災劫,正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