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變幻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飛仙渡江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人人都說飛仙人李飛會飛,可他終究是人,不是鳥。
其實李飛不太喜歡「飛仙人」這個外號,自己名字里已經有個飛字了,為什麼江湖上這些傢伙就不能叫自己「無上天空大仙」或者「媽了個巴子真是快」又或者「一眼看不清的瀟洒行者」之類的霸氣外號呢?事與願違,除了「飛仙人」外,凈決道場里甚至還有人總用「鳥前輩」這種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的辭彙來稱呼他。
尤其是他把宗門事務放下的這些年,有了更多時間感悟人生,想著想著就有種要掛一塊寫著「我不是鳥!」的牌子出去展示一圈的衝動。
雖說憑他的飛鷹圓空舞,做到如飛鳥般翱翔也不是不行,但他真不想把自己和鳥掛鉤。
好死不死,今天要踏足的地方,竟然還叫鳥不飛江,李飛簡直心裡苦。
我不是鳥,我不是鳥!他不斷這樣自我暗示來減低鳥不飛江這倒霉名字給他帶來的不安感。
李飛背負著聞人破空,他布滿老年斑的臉上頂著個酒糟鼻,看上去就和普通人家的老漢沒什麼區別,那單薄的雙肩看起來能被一根扁擔壓垮,卻能輕而易舉地扛起烈陽神這等七尺大漢,腳尖一點江面,就往前飛起一大段,起落之間如乘風踏浪,毫無一點遲滯。
萬物皆有因果,功力高如十二仙,也不可能做到無中生有,李飛是如何在江上借力的?
從他快到無影的身形中,隱約可見他每個騰挪前,都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油紙,將之精確甩在自己下一個要落腳的位置。
油紙可以浮在水面,但那浮力簡直微不足道,可飛仙也就是只憑這點浮力,就能施展他驚世駭俗的輕功。
能人所不能之事,走人所不走之路,這便是飛仙人。
縱橫只憑洒脫骨,逍遙自在一身輕。
遨遊天地穿山水,體作無形影相隨。
輕功要有這等修為,全因李飛的《遨遊歌訣》已經臻至巔峰,哪怕是用南宣府四大橫行中的林月濁的碎碎粘粘步法比之,也只能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在江面上暢行的李飛,視野中很快便出現了那三路水堂那巨大的戰船。
高字戰旗及其顯眼,李飛見著也是眉頭一皺。
「高家三路水堂?他們也要來落井下石?」
日前他已在北地諸府中遭遇潼業山和一些附屬勢力的連環劫殺,若不是靠著他絕頂輕功,恐怕已是屍留異鄉了。
戰船甲板,高氏兄弟和一眾高手也是遠遠看見了那江上不斷移動的殘影,他們個個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強者,可就算全神貫注,也難以用肉眼捕捉到李飛的行進路線。
長金殿主呼雲深面色一沉,道:「潼業山那邊的消息果然沒錯,飛仙人出現了,可這般輕功,我等怎留得下他?」
高鎖卻是自信一笑,道:「潼業山那邊有指示,見著了李飛,我們只管——」
話未說完,就見一旁的高鏈推動著一個黑咕隆咚的玩意過來,連這位水堂二當家也是全身青筋暴凸,可想而知這有多重。
眾人看清楚后才知道,這竟是一門大炮,果然在水路上沒有高家兄弟辦不到的事。
「大炮開兮轟他娘!」
高鏈粗壯的手臂不斷操作,將大炮炮口盡量對準李飛的位置,後邊兩個小卒已填裝好了炮彈,正準備點火。
「高大當家,這怎可能打得中?」
呼雲深十分不解,雖然他毫不懷疑這大炮的威力,但就算是用那些見血封喉的強弓勁弩,也不可能擊中這種速度的李飛,試問這玩意怎會命中。
骨陰君欒海不言,一對狐媚眼睛卻是若有所思。
「我也不曉得,」高鎖道:「潼業山給的書信是這麼說的,照做就是了。」
高鏈架起大炮的樣子,也被飛速前進的李飛盡收眼底。
他暗自冷笑:「這高家兄弟真是河裡的王八不是龜,蠢到家了,這也想打中……」
忽然,他覺得渾身一陣無力,經脈中真氣亂竄,竟直直朝江面墜去。
要是他掉下去了,烈陽神肯定沒命。
「好機會!」高鎖急切提醒,高鏈也連忙將炮口調整向李飛墜落之處。
情急之下,李飛抓出衣服中藏著的一大疊油紙,直接朝水中扔去。
大疊油紙本身有一定分量,掉進水裡,不但沒有浮起,反而下沉。
李飛身形一同跌落,只見他伸出三根手指,重重點在那疊還未完全沉沒的油紙上。
大疊油紙雖然浮力不夠,可一瞬間所能藉助的力量,也非那一張張油紙可比。
「呼!」
指尖借力,勁走全身,李飛張口吸氣,那聲音好似風箱倒灌,長鯨吸水。
一股氣旋從李飛掌間、腋下、足低三處冒出,他將雙臂如翅膀般打開,托起虛弱的烈陽神,一個翻身,竟然衝天而起。
「飛鷹圓空舞!」
一飛十幾丈,李飛帶著烈陽神免做了一回落湯雞。
飛鷹圓空舞,乃李飛自創的絕學,以人身模仿鷹身,在遨遊歌訣龐大的內力加持下,可騰空飛翔,一口真氣不散,能在天上維持小半個時辰,比起那些超級高手憑藉強橫修為達到短暫的御虛踏空來說,何止高明了一籌。
不過此招亦有缺點,那就是內力消耗不菲,就算是李飛,若是真正飛上小半時辰,也得被熬個油盡燈枯。
水堂戰船上的眾高手見到這一幕,也是個個面露驚色。
骨陰君欒海和凈決道場有著不解之仇,恨聲道:「凈決道場十二仙,沒一個省油的燈!」
呼雲深更是伸手抓住船舷,周身雷鳴大作,冷汗不自覺地流下。
他心中自言自語道:「一個飛仙人已是這般驚為天人,我孤注一擲跟隨潼業山對抗凈決道場,真的划得來嗎?」
現實中變化不會給呼雲深多想的時間,就在李飛技驚四座之時,場面再一次發生變化。
李飛凌空幾個折轉,堪堪穩住,立馬憋氣龜息,這是飛鷹圓空舞必須的步驟,若是泄了一口氣,則會失去這御空之能。
「跨過此江便是北地,凈決道場十多路分壇暗部我瞭然於胸,不怕走不脫。」他心中想到,雖然日前戰過潼業山許多高手,但飛過這鳥不飛江的功力,他還是有的。
此時,一股劇烈灼燒感從他右肩傳來,體內剛穩定的真氣又一次開始波動。
變數一生,李飛整個身子搖搖晃晃,那火燒般的聽差點讓他慘呼一聲,好在他忍耐力超群,一手扶穩聞人破空,一手將自己右肩衣料迅速撕開。
「嘶啦!」
裸露的肩頭上,一個紫色的如縮小般蓮花形狀的印記正忽明忽暗地閃爍著,鼓起一個小包,火燒的灼痛從那裡不斷輸出到四肢百骸,體內雄渾的真氣也從這裡泄露出去。
「紫蓮心火咒?什麼時候中招的!」
剛發現這咒印,體內的真氣便再也控制不住,飛鷹圓空舞維持不住,李飛帶著聞人破空再度掉落。
「嘩啦!」
兩人落入江中,炸起一片水花。
「高當家的,還在等什麼?」
一道蒼老嗓音自江北岸傳來,振聾發聵,一聽便知是功力深厚者。
收到這提示,高鎖才注意到雙仙落入水中,都在那狼狽撲騰,李飛還算過得去,能探出半個身子,聞人破空本就是傷疲之軀,連嗆了幾口水,臉色都發青了,一看就是不諳水性。
「老二,開炮!」
高鏈一挪炮管,後邊的小卒立馬點火,火星子眨眼便燒完引線。
「轟!」
巨響過後,一顆烏黑溜圓的炮彈直接打向雙仙落水之處。
高鎖高鏈心中不由得一陣激蕩,能幹掉凈決道場兩大巨頭,這放在一般江湖人身上事像也不敢想的,今天他們三路水堂就要做到了嗎?
李飛看著那炮彈打來,也是臉色一陣難看,這鳥不飛江果真邪性,真就飛不過嗎?
但他也不是完全被算計進去了,身子被冰涼的江水一浸,那紫蓮心火印的灼痛也減去大半。
他將雙手抽出水中,掌上面有股無形氣旋涌動。
「掠空劈!」
「嗆!」
李飛的動作快絕無倫,戰船上眾人只見到其身前空間似乎扭曲一陣,那本要炸他個粉碎的炮彈,竟然被整齊地分作數塊,全部啞火。
這正是神行門另一絕學,可殺人於無形的掠空劈。
「可惡!」
高鎖一拳砸碎了船舷一角,想不到竟功虧一簣。
「高大當家,借一扇木筏給我。」
骨陰君欒海上前,他的手中已握住了一柄三尖兩刃刀,陰測測地道:「也該讓我斑斕煉獄上場了吧。」
水中的李飛,剛化險為夷,便兩下狗刨游到聞人破空身邊,抓著他用力搖晃。
「李老頭……別搖了,本神還沒死呢……」
聞人破空悠悠轉醒,他也被江水的寒冷給刺激地清醒多了。
李飛不是沒注意到戰船上殺氣騰騰的欒海,但他的眼神卻充滿忌憚的看向了北岸。
「潼業山三術人,原來是在這布了殺局等我們,怪不得之前沒有發招,真是老謀深算。」
在北岸上,三個衣著奇異的老者悄然現身。
一個身著天藍色鐵甲,甲上有著無數文字般的花紋,身材魁梧,留著一顆明亮的光頭。
另一個是披著暗紫色斗篷的老婆子,她那乾癟的臉上用塗料畫著半邊青半邊白的臉譜,手中正掐著一個法訣,紫蓮心火印正是她的手筆。
為首者是個鬚髮皆赤的短髯老頭,他瘦得就像一根竹竿,但那深陷的眼珠子卻是如鷹般銳利,外穿一件明黃道袍,左袖紋獨角海龍,又袖紋三目白虎,氣場強盛非凡。
他們就是潼業山派來專司追殺聞人破空的人馬,輪迴堂三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