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軍糧被劫
前廳
一老太監身後跟了七八個小太監,老太監用他那冰冷孤傲的眼睛來回掃視著整個大廳。
匆匆趕來的江陵,一見他立刻收斂了許多,原本飄逸的步伐也變得穩重起來。
老太監不滿的憋著嘴,伸出蘭花指,指著江陵陰陽怪氣嘲諷道:「江副使好大的面子,讓咱家好等!」
江陵連連賠禮,「對不住啊馮公公,還望你勿要怪罪。」
「罷了罷了」馮公公擺了擺手,拿出聖旨捧在手裡,「跪那接旨吧。」
江陵這才急忙跪到宋子瑞旁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茲有臨江一代,山匪驟出,劫邊關軍糧兩千擔,亂國之安定,擾百姓之安寧。
特令愛卿王全林,速解朕憂心。」
「欽此!」
大都督王全林立刻叩首領道:「王全林接旨,必解皇上憂心。」
「哎喲,王都督快起來!」老太監上前扶起他,掃視一圈四周后乾咳兩聲,「這說了半天子話了,你瞧,我這把老骨頭不頂用了,這嘴也有些幹了。」
王全林自然知道這閹人是何意思,立刻笑臉將他引入內閣。
蘇牧將一盒茶葉呈到了他的面前。
老太監驚作一副意外的樣子,盯著盒子看了片刻,笑問:「這是今年的金駿眉?」
「不錯,馮公公好眼力。」
「哦?那可真是好東西。」
老太監忙驚喜拿起盒子,在鼻孔前仔細的嗅了嗅,滿意而做作的朝都督胸口打去,「以我看吶,還是王都督你最懂我的心!」
噦~王全林心裡一陣噁心,雞皮疙瘩都起到了臉上,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
老太監全名叫馮白楊,九歲時由高麗進貢來的太監。
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就作為他的伴讀,如今年歲大了,除了偶爾傳都慰府的聖旨,其餘時間大多都是晒晒太陽,喝喝茶,無心與錢財!
送走馮白楊,王全林的手「啪」的怒拍在桌上。
「臨江一代從未有過山匪,如今卻不知從哪個地方鑽出這麼一伙人,膽敢劫軍糧。」
須臾,他安排道:「蘇牧你帶著江陵、宋子瑞還有穆雲一同前去,務必把軍糧追回!」
「什麼?我也去?」夏雨羽驚愕的瞪大了眼。
沒有搞錯吧,我又不是真的穆雲我不過是借了他的身子,我拿什麼追軍糧?
上一次已經夠驚險了,她心裡一百個不願意。
王全林瞪了一眼她,然後忽略了她的話,對蘇牧繼續道:「即可出發,若有失誤,蘇牧你就提著你的頭回來!」
「是,屬下定當完成任務!」蘇牧抱拳承諾。
夏雨羽心裡卻極度恐慌,這裡動不動就砍頭的,自己幹啥啥不會的去送死嗎?
「你站這裡幹什麼?還不回去收拾東西!」王全林沖夏雨羽呵斥了一聲。
她這才意識到,他們幾人居然沒叫自己,都已經回去收拾東西了。
慌慌張張的她這才連忙抱拳告退。
馬兒們高揚著驕傲的頭顱,抖動著長長的鬃毛,在蘇牧一聲令下,立刻給足馬力,向前方奔去。
馬,是古代十分重要的交通工具。
經驗讓夏雨羽只穿了一身輕便黑色騎馬裝,踩著輕便的鹿皮小靴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她顯得比較熟練了。
她附在馬背上,緊緊追著蘇牧的馬匹,是不是回頭看看跟在她身後一臉緊張他的宋子瑞。
「吁——」
蘇牧拽住韁繩,停在了一片稀稀拉拉乾枯的苞谷地旁。
「這是怎麼回事?」江陵一臉懵的樣子,與宋子瑞同時跳下了馬背。
「大旱之年!」宋子瑞道。
苞谷可是古代人民的主食,這都沒結苞谷就乾枯了,等於一年沒收成,難怪有人劫軍糧。
夏雨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她能想象這裡的百姓生活的有多苦。
「啪,啪……」一陣折斷苞谷桿的聲音從一個下坡出傳來。
夏雨羽連忙跟著警覺的幾人走了過去。
一個裹著頭帕的婦人,正埋頭將乾枯的枝幹折斷。
江陵忍不住好奇喊道:「喂,你這是幹嘛呢?」
婦人一抬頭見面前是身著黑袍的錦衣衛,驚慌的跪下磕頭:「民婦擾了各位官爺趕路,民婦該死,只求官爺可憐可憐我那孩子。」
「孩子?」宋子瑞四下掃視一番並未看到什麼孩子,追問道:「孩子在哪?」
民婦顫顫巍巍,將手指向一個土坑之中。
夏雨羽驚愕的率先跑了過去,這裡雜亂不衛生先不說,萬一有個什麼蛇蟲鼠蟻的咬了孩子不是遭罪嗎?
一個不過幾個月大,面黃肌瘦臉色發黃的孩子,一見到人立刻伸手求抱抱。
出於女人本能的母愛,夏雨羽心都要碎了,連忙從雜草中將孩子抱在懷中。
那孩子也真是可愛不哭不鬧,只將頭埋進她的懷中尋找口糧。
隨後趕來的江陵自然不懂,疑惑不解道:「這孩子在你懷裡找什麼」
「找奶」
「找奶?」江陵瞪大了眼,不可思議的來回盯著孩子與穆雲。
一副你特么在直白點的樣子。
「你先起來!」宋子瑞扶起婦人,待她站好,「你拿這些秸稈做什麼?」
「官爺,有所不知,今年自從下種就沒下過一滴雨,這些苗之所以能長這麼大,都是從五裡外的河裡挑水澆的。」
婦人傷心的抹了一把眼淚,繼續道:「前月那河水也枯了,收成是沒指望了,我就想著把這秸稈磨了粉,或許孩子還能活下去。」
幾人難以置信的相互對視,可這是天災幾人也無能為力。
「江陵,去取食物!」蘇牧嘴角微微顫動,命令道。
「是!」
宋子瑞一把拽住正要下跪道謝的婦人,「快起來!」
「多謝幾位官爺,下輩子我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婦人激動的眼裡泛起陣陣淚花。
「給」江陵江幾個饅頭與一壺水遞到了婦人面前。
對於許久未見過饅頭的婦人,這簡直就像做夢一般,她僵硬的接過饅頭,生怕夢醒了。
「快吃吧!」宋子瑞輕聲道。
婦人這才慌忙的從穆雲手裡抱過孩子,揪下一小塊喂入孩子嘴裡。
蘇牧無能為力的看著焦灼的土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走吧!」
臨江,大街。
街上除了他們的馬蹄聲,餘下的就是一片荒涼。
縣衙門口的鳴冤鼓都從架子上滾落在地,上面落滿了一層灰。可想而知,這縣衙如今連個擺設都不如。
「這就是臨安?」夏雨羽驚訝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被拔了樹皮而枯死的樹,殘留著被啃食過的樹榦……
很難想象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片刻,一頭帶烏紗帽,身穿盤補服,「補子」上綉著一隻鸂鶒的老者顫顫巍巍從內閣迎了出來。
他整個人像風乾了的臘肉,臉上布滿皺紋,兩隻凹陷的眼眶裡充滿了無奈,嘴唇已經乾裂開。
頷首施禮:「臨安知縣呂自先有失遠迎。」
「呂大人快請起」蘇牧將他扶起問道:「怎麼會這樣?」
呂自先在蘇牧的攙扶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憂傷道:「大旱之年,民不聊生。」
在皇權至上的社會,百姓是無法保障自己的生活的,生與死都是上面一句話的事情。
「最近押運的軍糧在臨安被劫匪所劫,也是因為大旱?」夏雨羽問道。
知縣捋了捋鬍子,似乎知道些什麼,卻又有什麼難言之隱。
身為正七品的朝廷命官,擱在二十一世紀,也算個了不起的人物。
怎麼眼前的人看似混的還不如盛京百姓?
幾人察覺到知縣神色不對,面面相覷。
「並非劫匪,都是衙門裡的人」呂自先顫聲道。
幾人聞言不約的瞪大了眼,堂堂朝廷命官怎能縱容底下人去劫軍糧?
須臾,呂自先,失望的繼續道:「終是我無能,不能護好臨安,負了皇上與臨安百姓。」
說罷呂自先緩緩取下烏紗帽捧在手中,不舍的反覆摸了好幾遍又將他遞給了蘇牧。
蘇牧不接,他便用祈求的目光盯著蘇牧,顫抖哀求,「這帽子太重,如今取下了我也輕鬆了。」
哎,這都什麼世道啊?在古代當個官就這麼可憐嗎?
蘇牧沉重的接過帽子,儘管邊邊角角已經有些破損,上面的藍色寶石卻光潔明亮。
蘇牧想了想,還是決定將帽子還於他。
他小心的將帽子戴回一臉驚愕的呂自先頭上,說道:「在朝廷沒有撤大人職務之前,還請大人戴好這頂帽子。」
「可……」
「呂大人,您就戴好吧,好歹也是個官,鐵飯碗來之不易!」夏雨羽脫口而出的打斷了呂自先的話。
此話一出,蘇牧幾人立刻瞪向了他。
江陵更是驚呆了。
穆雲是他們幾人中最無欲無求的,生平最不喜官場,經常遊說幾人此去錦衣衛的工作,與他浪跡天涯。
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的夏雨羽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這臨安不能沒有個當家做主的人。」
聽著他牽強的解釋,蘇牧幾人心中都有疑慮。
不過,各自都認為是傷勢導致穆雲性情大變,這事也就不再追問了。
酉時已到,一個身著粗布麻衣,腰間拴著圍裙的婦人,從內閣緩緩走出。
「臣婦見過諸位大人」婦人施禮后沖呂自先難為情的笑了笑,「老爺吃飯了。」
呂自先起身將幾人邀至內閣,看著桌上一盆黑布隆冬的湯汁,江陵與夏雨羽瞬間沒了胃口。
「這是?」蘇牧問道。
「吊命湯。」說罷,呂自先舀起一碗擱在蘇牧面前,「無毒!」
這讓夏雨羽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一九四二》。
河南大旱,千百萬民眾離鄉背井、外出逃荒的畫面。
只是臨安不像電影里那般浩大場面,反而安靜的出奇,被一股絕望籠罩著,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