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雲里霧中
談時雲里霧中,跟著談駒白坐上車。
他神色似壓抑似振奮,震驚與狂喜種種情緒糾葛在一起,讓那張溫文儒雅的臉呈現出一種扭曲感。
瞧著,怪嚇人的。
談時吞了下口水,「哥,你怎麼了?」
談駒白指尖不停搓捻,聞言輕飄飄瞥來,吁笑一聲:「愚蠢。」
??
被虎頭蛇尾一通罵,談時一腔委屈,「我怎麼了啊?」
談駒白唇角微揚,只笑不語。
過了會兒,那無聲笑意在安靜的轎車內數倍放大,醇厚如鐘響。
笑聲來得莫名其妙,談時瞪眼看著他,去了趟段修與家回來,他哥精神分裂了不成!
談駒白笑完,再看自家弟弟一副蠢蛋表情,不自覺帶了點嫌棄,下車時扣了扣他腦袋頂。
「她既然讓你叫她姐姐,以後你就聽著吧。」
「……什、什麼!」
談時不解,一路追在屁股後頭求解釋,談駒白心情頗好,就是不肯多說一句話。
笑話,那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怪誕事,直白鋪敘出還有什麼意思?除了自己領會頓悟,誰也多幫不了。
就讓阿時自個糾結琢磨去吧。
……
春節最是一年熱鬧時,得了空閑,家家戶戶少不了竄門拜訪,段修與周邊大大小小聚會不停歇,整日忙得像個陀螺。
只有談櫻像朵別開一支的奇葩,悠閑自在每日空出大把時間讀書作畫,在此期間,她從新聞上看到一則消息。
談晚笛被正式逮.捕,警.方調查取得她曾唆使操控一則綁.架案,還有剽竊他人設計成果,此前兩年的服裝設計成品,皆被披露出是她剽竊他人所得。
談櫻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受害人的身份出現在字幕中。
被囚困那一年,談晚笛儼然把她當作「槍.手」,逼她不得不繪做一系列設計稿,談晚笛手上不少設計品,都能找到她的原型。
雖不知道調查方是怎麼查出這些證據的,但看到談晚笛的下場,她依然覺得大快人心。
死亡過於暢快,生不如死才最是折磨人,談晚笛被.判.了二十五年,不說出來后已是垂暮之年,那二十五年能不能平安度過都是一個問題。
在談晚笛被轉移前,談櫻特意選了個好日子去看守.所看看她。
少女一身高定裙裝,優雅嬌俏,玉面如芙蓉,隻身坐下驚若翩鴻。
談晚笛憔悴蠟黃的臉閃過困惑,她並不認識如今的談櫻,只覺得哪裡分外眼熟。
定睛看了會兒,登時一抖,她曾在照片上見過這女孩。
是段修與的小女友。
談晚笛不知這女孩為什麼找上她,只被冷冷盯著,心中毛骨悚然。
「你是誰?」她問,聲音竟如砂紙磨過桌面一般嘶啞。
談櫻只冷冷盯著她,粉唇微勾,笑意冰凌不見眸底,「你不認識我了?」
比起談晚笛的嘶啞,少女嗓音如泉水叮嚀,空靈悅耳。
少女瓷玉似的肌膚更襯得她落魄黯淡,談晚笛獰著臉強壓不悅,只以為這女孩是為了打聽段修與的事過來。
她哂笑:「小姑娘,別以為當了段二少的女人就能一步登天,你離進段家門檻還遠著呢。」
蘇檀櫻的家境她私下打聽過,甚至還給姓岳的旁敲側擊添油加醋過。她才不信如段修與那般風光霽月的男人,能隨隨便便愛上一不知從哪冒頭的黃毛丫頭。
談晚笛氣定神閑,竭力維持所剩無幾可憐一點的尊嚴。
談櫻掩唇,卻輕嚶一笑,「我能不能進段家的門,你不是比誰都清楚,要不怎麼會搭手岳知非,把我殺了呢?」
最後一句輕若撫風,尾音陰冷森然。
談晚笛大駭,腦中掀起翻天巨浪,一時不知該如何消化她吐露的信息。
談櫻單手支頜,澄眸明亮無邪,偏偏又充滿絲絲縷縷密密匝匝的惡意,「堂姐,你為他人織嫁衣,最後卻把自己搭進牢,這蠢事怎麼屢做不爽呢?也多虧你們,如今我換了個更年輕的身體呢。」
少女語調緩慢輕柔,聲線冰涼無度,會見室光線昏暗,那張精緻漂亮的臉蛋忽明忽暗,連上揚的粉唇線條看起來都僵硬詭異。
她道出的話不能深想,只稍一想,談晚笛渾身雞皮疙瘩都爬起來,驚恐大叫:「你什麼意思?!不對,你、你是誰?!」
少女倏地站起來,視覺上彷彿逼至眼前,那雙澄澈的眸變得死氣沉沉,像一把利刃將她釘在原地。
「你好笨吶,怎麼幫我換了具身體,就不認識我了?堂姐,你就在牢里好好享受今後的人生,我哥哥會替你爸好好管理談家,噢,只是可憐你弟弟如今無依無靠,被送進孤兒院也不知道日後會落到哪家人手上。」
談晚笛驚目眥裂,捂住頭喃喃惶恐,下一瞬大吼著撲過來,卻被面前的玻璃板彈了回去。
「你、你是談櫻?!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談晚笛想掙扎著確認,不過聞聲趕來的保.衛人員並不給她這機會,粗魯地把她摁在地上,準備壓回去。
談櫻立在原地,眼梢微挑,微勾著唇靜靜注視她。
有一種人,氣質渾然天成,哪怕丟在人海中,也能叫人輕易認出。
少女天然自帶的那種氣質,談晚笛這輩子,也只在叫她嫉恨透了的談櫻身上見過。
那個和她共同流著談家血的女孩,自小便如柳梢枝頭高高嵌起的那彎皓月,叫人仰慕不可褻,她閃閃發光,聰慧伶俐,又惹人憐愛,是捧在手掌心羨煞旁人的楷模。
襯地同樣年歲的她不堪到塵埃里。
好在那一彎皓月終歸沉淪寂滅,談晚笛以為那些明艷閃光會重新歸屬於她,未曾想天意弄人,一報終歸還一報。
談晚笛尖叫、掙扎、發狂,試圖反抗這弄人天意,卻只能被人牢牢壓住,如拖死豬般的拖進那扇沉重的鐵門。
餘光猙獰里,少女立在光暈中,翩然而獨立。
……
談櫻想辦法聯繫到封瓊,只聽他帶著岳知非到了國外一處療養院,聽說真正的知非已經回來,而那縷冤魂超.度散去,前塵往事終歸終了。
封瓊說,等岳知非精神恢復好,有空方可過來看看。
談櫻記下地址,要悄悄派人確定一翻。她恩怨分明,且和封瓊有前緣,確信對方所言屬實,便按下了心。
不能用法律的手段將害.死.她的罪魁禍首繩之以法有點可惜,不過,那個岳知非前生不就死.在了段修與手中?
也算了卻恩怨。
……
日子如火如荼,很快到了除夕前夜,華燈初上,整個京都主城區富麗堂皇,光華璀璨。
晚會七點正式開始,怕路上堵車,談櫻和段修與六點就出發。
她今日也細細打扮一番,走的是文藝小仙女路線,因為和段修與一起出席,為了讓某人看起來不至於像老牛吃嫩草,她著裝稍微偏輕熟。
而段修與也一改穩重老成的穿衣風格,選了套雅痞花哨的休閑西裝,行走如風頗有些少年感。
兩人手挽手,衣著相呼應,明眼人一瞧便知這是一對。
談櫻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其實段修與過了年也不過二十八,與娛樂圈裡同齡的男星女星一樣,穿衣上稍微來點小心機,走出去只以為還是個青澀大男孩。
長得好看的人,都顯小。
他們的座位很靠前,一坐下,談櫻探頭探腦找起舒旎旎來。
晚會分兩項活動,先有節目表演,後有晚宴,聽說旎旎也有節目,好像和一個當紅小生同台對唱。
她真想知道,舒旎旎一個五音不大全的,究竟能唱出什麼鬼哭狼嚎的效果。
從進宴會開始,談櫻眼神不停朝四周散發,就是沒落到他身上。
段修與沉著臉強行把她臉掰回來:「找什麼呢?」
強行拉他參宴,這會兒還不理他,段修與很不滿。
「我看旎旎在哪裡?」她一手摁在他肩頭,還在往旁邊看,小小捂著嘴:「哇塞,傅雲歌也在!真人真的好帥!」
段修與:「…………」
傅雲歌是談櫻十六歲時粉的一位男星,到現在十年過去,也成了個帥大叔。
哪想談櫻初心不變,這麼多年依然喜歡這廝。
段修與肩膀往旁一懟,強行擋住她視線,「你男朋友難道不帥?」
談櫻認真的盯著他看了一秒。
「不好意思,膩了。」
段修與:「???」
危機時刻,舒旎旎身形在視野中一閃,談櫻覷了眼某人暴風雨爆發邊緣的黑臉,提起裙擺火速溜了。
晚會多是認識的人,舒旎旎招呼都打不完,剛和一位大老闆寒暄完,胳膊一沉,眼前驀地出現一朵小花來。
談櫻一襲飄逸的刺繡紗裙,淡淡的玫瑰金色,紗上綉著朵朵栩栩如生的海棠,可不就像朵花。
這突然出現的少女,令周圍人不禁眼前一亮,以為是哪家公司新簽的新人,扎在一群鶯鶯燕燕中依然別樹一幟,瞧這清純瑰麗的顏色,若認認真真捧一把,沒準真能大火。
舒旎旎立馬撇下旁邊的人,輕掐了談櫻水靈靈的臉蛋一把,感慨:「年輕就是好啊。」
「你給我把手拿開。」談櫻毫不客氣拍飛她的爪。
會場人多,到的人幾乎都落座,站在道中央突兀又扎眼,舒旎旎把她領到牆邊,「你還真過來了,也不嫌無聊。」
這不是為了你嘛,談櫻心想。
面上一副淡淡樣:「在家不也無聊,來這還能見見我男神。」
活這麼多年,誰還沒幾個喜歡的偶像。
說著眼睛往傅雲歌那處瞟。
這一看不得了,她家段大佬,居然和傅雲歌站在一起!
順著她驚愕的大眼看去,舒旎旎撲哧一笑:「你家男人正和你男神聊天耶。」
談櫻戀戀不捨的移開目光,趁段修與走前,得先跟舒旎旎把話說完。
「你今天手機記得隨身攜帶隨身開機。」
「幹嘛?」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談櫻神神秘秘。
舒旎旎翻了個大白眼,擺擺手,「行吧。」
「尤其是下半場的宴會。」
我會盯住你的。
談櫻幽幽望著她說。
有人會在今夜給她下絆子,談櫻沒打算提前告訴她,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談櫻怎麼也得把那隻螳螂的真面目挖出來。
她今天就算把旎旎防的死死,也保不準那隻螳螂日後會不會在別處下套。
不止背後的那隻螳螂,談櫻甚至懷疑凌子騏也有問題,沒準前生就是他和別人使了手段,旎旎才不得不和他有了牽扯。
談櫻心裡疑神疑鬼,面上一派純潔無邪,和舒旎旎說完話,見段修與還在那邊,提著裙擺優雅乖巧的飄過去。
方走近,段修與倏然回頭,眸光別有深意。
「具體事宜我助理會另再聯繫你。」
談櫻只聽到段修與說了這一句,她男神客客氣氣倒了謝,旋即,他大步走過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走了。
就這麼走了。
在她距男神還有一米遠的距離。
談櫻氣得炸毛,回到座位上氣咻咻甩掉他的手,「你肯定故意的!黑心男!」
既垃圾男、心機男后再榮獲黑心男一稱號。
段修與眯起眼,氣笑了:「你就這麼給我瞎起外號?」
「難道不覺得每個都很貼切?」她反問。
他輕嗤,端起桌上的酒杯淡淡說:「傅雲歌正好接了公司一個廣告,我看還是不帶某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去現場看了。」
「……」
談櫻自認為是一個特別能屈能伸的小姑娘。
那一整場晚會,都在絞盡腦汁變著法的誇段大佬,只為奪得大佬邪魅一笑,能夠寬宏大量的原諒小女子一次。
然後答應帶她去和男神1V1零距離會面。
舒旎旎的節目在後面,等到出場時,談櫻才知道那個和她合唱的當紅小生,是段不驚同志。
期待中的毒音沒出現,舒旎旎看來在下面苦練了一把,唱的雖然不多好聽,好歹沒走調。
這邊晚會結束,旁邊宴會接著開始,觥籌交錯,華衣香鬢,談櫻沒去找她,一直跟在段修與身邊當花瓶。
跟著大佬出場,難免矚目非常,偌扔在射擊場,一定是那種靶子芯的存在。
談櫻一雙眼粘著舒旎旎跑,無心應酬,在旁邊心不在焉的裝啞巴。
段修與忍不住敲了她一個小暴栗。
「一晚上做賊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