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往事如煙(蘇曉曉的番外)
她三歲喪父,七歲被擄。在南茗幽毒壇經過五年非人的折磨,最終在十二歲那年被虛玉子救出,逃離了那鬼地方。
七歲那年的上元燈節,她被人擄走,一路輾轉,被帶到南茗。最終在南茗的奴隸市場上被幽毒壇的人買走。來到幽毒壇的第一天,和眾多奴隸一樣,她被人關押到陰暗潮濕的地牢。沒有人送飯送水,餓了她就只能吃泥土,渴了就只能喝滴落在地上的髒水。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三天,她和眾人被押進一個昏暗的地方,幽暗的燭光跳動在牆壁上,投射出裡面的場景——滿地都是蛇。看守的人說,能在蛇坑裡面活下去的人才有飯吃。那時候關押在幽毒壇地牢裡面的足足有百來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也有女人。
那日註定是一場廝殺,一場關乎性命與生存的廝殺。只有這樣,才能活下來。弱者被淘汰,強者才能獲得活下去的機會。
她活下來了,在混亂中她憑藉自己的智慧活下來了。
被看守的門衛從裡面放出來的時候,裡面活著的人全身上下都被血浸透。有蛇血,也有人血。進去百來人,出來只剩一半。出來的每一個人神情都變得麻木、冷酷和無情。軟弱的人已經死在了那蛇坑裡面,成為了獻祭品。看守人兌先前說過的話,給活下來的人晚上每人都吃飽了飯。但只有那一晚。第二天又只能繼續餓著。
噩夢才剛剛開始。那之後的沒幾天,他們又被帶到另一個地方,裡面爬滿了蠍子和蜈蚣。和前面那次一樣,他們不僅要和這些毒物搏鬥,還要和同類自相殘殺。這一次她不能再像第一次那樣在混亂中抓一條無毒的蛇佯裝自己中毒倒地矇混過關了。僥倖的是她又再一次活下來了,在一些人的幫助下。
「孩子,我死了沒關係。但你不能死,你死了未來就沒了。所以請一定要活下去,因為這是能離開這兒的唯一機會。活下去……」
夜半驚醒,她躺在稻草鋪成的床上,回想著白日里那最後的模樣。那是個中年女子,為了保護她,她甘願捨棄自己的性命也要護她周全。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離開這兒。
不知道娘親現在在做什麼,為什麼還不來救我?是沒有找到她嗎?她不能死,不光是為了那位女子,更是為了自己和娘親。
許是第二次廝殺的太嚴重,導致出來的人數急劇下降,從原來的50人變成25人。而且活著的大多都是孩子,上面決定用第二個計劃。
他們被分開隔離,開始被人喂葯試驗。試藥時期不斷有人敵不過那藥性死去了,屍體被拖出去餵了毒物。有好幾次她險些失去生命,但不知為何大抵是生的意志又讓她活下來了。更懸的一次是她停止了呼吸,被守衛拖到毒物池就要拋下去的那一秒前,她睜開了雙眼,掙扎逃脫了被拋下去當肥料的命運。
試藥的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從被人喂葯開始到抵抗藥性發作活下來結束,在之中要承受萬般痛苦。好在每次結束,對於活下來的人,守衛會安排人給他們治病,以求他們的身體恢復到最好的狀態來迎接下一輪的挑戰。試藥期間他們都吃著最好的飯菜,這意味著那些飯菜也有可能是人生中的最後一頓。
經過幾輪漫長的試藥,她和剩餘九個孩子成功活下來了。但是這不是結束,她還沒有真正勝利。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彼時她已經九歲了,距離她離開娘親的懷抱已經過了兩年。即使在試藥環節中會有人來為他們醫治,但藥物的毒素還是滲透到了她的骨頭裡面,使得她的身量還是和七歲那年被擄前一樣,瘦瘦小小。
她和那九人被人帶到一間小房子,在那裡站著幽毒壇內的精英。一個精英帶一個小孩教習,她被迫接受習武以改善體質。說是習武,其實更多的是接受幽毒壇精英的毒打。而食物也慢慢從普通的飯菜變成毒物。好在並不是生食,她尚且忍住了。
為了活下來,她默默忍受了一切。在精英的教習過程中,她不斷努力、刻苦和堅持,終於得到了對方的認可。期間有人因為忍受不住高強度的訓練和非人的折磨而死去。如今存活下來的加上她只剩六人。
能堅持到此已是十分不容易,因此對方決定教她一些高難度的套路。但這兩年內每日以毒物為食,她的身體早已發生變化,對於普通的毒素已經產生抗體,可以用自身的血液解開一些毒藥。但是她也發現她的嗅覺開始變得遲鈍。關於為什麼會發現自己身體的變化,大概是從三月前她發現自己的食物被人下了毒開始。
她知道是誰下的毒。因為早先時候他們六人被聚在一起,被人告知他們將於九月初進行比武。他們六人中只能有一人取得最終的勝利。那時剛剛過完年,即使幽毒壇內絲毫沒有過年的氛圍,但在過年期間他們可以不用去訓練。如今搞這麼一出,無疑是給他們潑了一盆冷水。
想要活下去,那就必須除掉另外五個人。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只是有些人善用陽謀,而有些人則喜歡陰謀。
下毒是一種警告,但又何嘗不是一種提醒?因為這會告訴你,不光是自己,其他人也在覬覦那生的位置。沒人會被毒死,因為每個人都是葯人。以身入葯,是每個葯人必須經歷的。至於為什麼要活下去,過了這麼多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下去。
毒物和高強度訓練侵蝕和麻痹了她的記憶,她早已忘記了遠在東嶽的娘親。如今在她腦中只有一個活下去的信念,其餘的什麼都不知道。
此時距離九月只剩下六個月,她必須在這短暫的六個月中學習更高層次的東西以保證她在對決的時候不會落敗。但事情往往都是有條件的,有得必有失。她的眼睛觀察到的世界開始變得模糊,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世界變得越來越黑暗。
終於,在九月她迎來了第一個考驗,於此同時她的眼睛再也看不見了。
好在第一場戰鬥結束的異常短暫。戰鬥剛剛開始,她的對手就被她一刀封喉。她曾閉眼練習過無數次,就是為了能在黑暗中保持鎮定。人身體上的每一個部位她已經記得滾瓜爛熟,她的對手也被她分析得很徹底。
以快制勝,是教習她的精英說的話。以靜制動,是她自己悟出來的道理。
「我們曾經發過誓,要一起活著出去。但是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最後的一個對手在上台前這樣和她說著。曾經他們並肩作戰,如今卻要刀劍相向。
「我不會忘記你的。拿出你全部的力量,為了……活下去!」
雖然她看不見他,但是她知道對方的眼神是堅定的。沒有人不想活下去,沒有人願意死去。
那一戰註定打得天昏地暗。打到最後,兩人都氣喘吁吁,血浸透破碎的衣衫滲進腳踩的土壤。
「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難纏。若是你能看見……」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廢話!我不許你因為我眼瞎而顧及我!繼續!」
「我已經輸了。你贏了。」
「你胡說!你完全沒有使出全力!」
「轟——」對方倒下了,她感受到溫熱的血碰灑在她的臉上。
「你的刀刺穿了他的腹部。他輸了。」觀戰的守衛面無表情,語氣十分平靜說出最後的結果,「獲勝者是你。」
「你起來!你起來啊!」
「我……有話和……你說。」
「起來,你不要死!我警告你不要死!」
手中的刀被人拿去,她蹲下身開始瘋狂摸索。
「聽著……小小……我喜……歡你,所以,請一定……」活下去!
耳朵聽不到聲音了,只有嗡嗡的耳鳴聲在迴響。
「你醒來,你醒來啊!阿穆,你,給我醒來啊!」
她癱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她的阿穆,明明說好一起活下去的,怎麼能丟下她先走呢?忽然想起兩年前那次「選拔」,阿穆和她活到最後,卻還是沒有熬到最後。
「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娘親喊我曉曉。」
「小小?哈哈哈,人如其名,瘦瘦小小的一個!我叫穆雷,你喊我阿穆就好了。不要怕,我會護著你的。」
「我沒有怕,我只是擔心。」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躲在陰暗潮濕的角落,相互依偎著。經過兩輪「選拔」,幸運的是他們都活下來了。
「小小!」
「是你!阿穆!」
「你也活著,太好了!」
「嗯。」大家都活著。
「小小。」
「嗯?」
躺在房頂,穆雷碰碰她的肩。
「我們拉鉤吧。」
「嗯?什麼?」
「我們要活到最後,怎麼樣?在之前誰都不能先死。就這樣決定了,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若是有人違反了呢?」
「誰先違反誰就是小狗!」
……
阿穆,你怎麼可以違反諾言呢?說好一起活到最後啊!為什麼要拋下她一個人?臭阿穆,你就是小狗!
阿穆,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不是瘦瘦小小的「小小」,而是「春眠不覺曉」的曉曉。
「恭喜你成為幽毒壇的聖女。我是壇主座下的毒使——美人蠍。」
「毒使,她的眼睛瞎了。」負責她的精英如實稟報。
「眼瞎了更好,再過幾日便是十五了。主子盼得都快瘋了!先前那幾個完全不夠用,如今聖女決出,想來主子也不用發愁了。」她真的是對主子抱著一具骷髏甜言蜜語的行為感受不來。
自從穆雷死後,她大哭一場從而變得沒有感情。每日活得像行屍走肉一般。美人蠍知道后告訴負責人,只要聖女不死,其他都不用去管。
就這樣到了九月十五,幽毒壇壇主明幽親自主持祭月。表面上是祭月,實際上是想將她綁在祭壇上等待月圓,殺人放血灌養枯骨。
等時辰差不多了,美人蠍吩咐手下去將聖女綁來。
「丫頭。」一個身影潛入她居住的屋子。
「你是誰?來做什麼?怎麼進來的?」她「看著」來者發問。她的眼睛還是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靠聽音辨位的方法判斷對方所處的位置。
靈魂三問。虛玉子表示很頭痛。
「在下妄虛山虛玉子,受人之託前來至此。前幾日便踩過點了,就是為了能在今日這混亂的日子把你帶出這地方。話說這鬼地方的防衛工作做的挺好的,昨天差點被發現了。」
「我為何要跟你走?又能走到哪去?」
「因為我受人之託,所以你必須跟我走!至於去哪?當然是回你的東嶽!回到你娘親的懷裡。」
「那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是個瞎子。還有,我不記得我有娘親。」
「話不多說,你跟我走。」
「休想!」
兩人開始打鬥,動靜吸引了一些守衛。不遠處,美人蠍的手下正急匆匆趕來。
「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
她被人硬拖著走,想來對方事先調查過了,知道她眼瞎了。無奈之下,只能跟著來人走。
「就快出去了,抓緊我。」來人將她攬進懷中,輕聲說道。
就在此時,有人發現了她的蹤跡。很快美人蠍帶著手下將她包圍住。
「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幽毒壇!還綁架聖女,意圖不簡單啊!」
「我今日就是要帶她走,你們誰敢攔!」
「都給我上。聖女不能丟,不然壇主就把你們殺了養屍!」
她被人護在懷裡,耳邊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音。
許久,待身邊廝殺聲漸漸消失,才聽到那聲音在耳畔響起。
「別怕,我在。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