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可以不冷的

2012年，10月，柚子十歲，已經步入了四年級。

十月真是一個多雨的季節。

綿綿細雨，叮叮叮，打在瓦片上，然後順著波紋，沿著屋檐，在干檐口，一滴滴滴答滴答落下，在青石板上滴出一個小小的圈兒。

看著雨停了，柚子背上了小書包，外婆很忙，要早早地起床，然後切紅薯藤，切了滿滿一大簸箕，然後煮豬食，還要餵豬，喂屋裡的寶貝兒們：雞，鴨，狗，貓。

末了還有田要去打理，柚子漸漸的學會了自己去上學，不麻煩外婆。

況且，早上和由欣一路，外婆也放心，長長的路途里，柚子也不會無聊。

雨停了，柚子帶著小傘兒出門兒了。

她來到了熟悉的村路口，可是並沒有看見由欣。

於是她去了由欣家裡。

「啊呀，木由子我今天不能和你一塊上學了，我爺爺換了新電瓶車，他送我去哦。這樣快點，不然我要遲到了。」

由欣遺憾地說道，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顯然剛剛起。

柚子笑笑，沒關係，她可以嘗試自己去。

沒走多久，下起了毛毛雨。

柚子蹦蹦跳跳，有些開心地拿手接。

拄著勾勾傘當拐杖，自娛自樂地模仿著老奶奶般的步履蹣跚。

小小的雨，並不會讓天性活潑的孩子特意騰出一隻手來打傘。

可是雨漸漸的越下越大，柚子只好嘟著嘴不樂意地撐開了傘。

深藍色格子傘倚靠在柚子肩頭，柚子低著頭踢踏著小小的水坑，不知不覺嘩啦啦的雨已經讓她聽不見周圍的一切聲音。

鳥鳴，犬吠，鴨叫，雞啼，鵝喊，貓喵……

真糟糕！斜著的雨打濕了柚子的褲腳，她已經不再去踩水坑，而是低頭小心又謹慎地避開水坑。

她只有這一雙波鞋，打濕了只有光腳了。她又伸手摸了摸背後的書包，邊緣有點濕。柚子心裡有些惴惴，可不能把課本淋濕了。

毛毛雨已經變成了大雨，嘩啦啦的，帶著滔天的氣勢把周圍都封閉了，柚子只感覺自己被雨包圍，眼前全是瓢潑大雨而造成的模糊迷茫。

她很害怕。

這狂暴的雨似要把她吞沒一般，把她隔絕，震耳欲聾地在周圍狂歡。

柚子小心翼翼地走在村路最旁邊，以避讓可能隨時從後面開過來的車——她已經不能聽見車駛來的聲音了。

她雙手死死地攥住勾勾傘的傘把，她感覺自己要被狂暴的大風掀起來了！

她縮在這個由一把小小的勾勾傘組成的安全區域，不斷地祈禱風快停下來，焦急萬分地又想護住自己的書包。

柚子微眯著眼艱難地頂著狂風驟雨走著，整條褲子已經在暴雨的洗禮下完全濕透，外套衣角也有些潤，濕淋淋的手捏著傘把，在肆虐的天氣里孤獨地鬥爭。

老天爺，快快停雨吧。

她略有些無助地想著。

豆大的雨打在馬路上，濺起一個如孩童拳頭大小般的水花，馬路的水有近五厘米深，全部嘩嘩地往兩邊的溝渠流去，柚子小心又忐忑地淌著水。

雨勢沒有變，但是風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飛馳而過的汽車，不可一世地捲起泥水，又毫不留情地往柚子身上鋪天蓋地地打去，柚子不得不把傘擋在前面。

待走到學校，柚子的褲子濕的幾乎可以擰出水來，及腰的頭髮也濕了一半，衣服表面也潤潤的。

教室才是真正的天堂。

擺脫了大雨，柚子把傘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回到自己角落的座位，抱著書包，緊張地打開，還好，課本只是濕了一個角。

她捏著課本瑟瑟發抖，而有家長送的同學有些已經換好了早就備好的干褲子，暖和地坐在座位上，心滿意足大聲地朗讀著課本。

「哪些同學的衣褲打濕了，來我這裡打電話，讓家長送乾的來。」一向吝嗇的班主任周老師難得的拿出了她的電話。

柚子看著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去打電話，然後一個又一個的家長焦急地跑進教室帶他們的寶貝兒去樓梯間換褲子。

她躲在角落裡盡量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真讓人發笑，她竟然自作多情地會覺得周老師會主動喚她的名字，然後關切又和藹地讓她去打電話。

外公有電話，可是外公在梁桐中學，她不忍心讓年邁的老外公快步走將近兩個多鐘頭的路回去拿褲子，再走近一個鐘頭返回學校，最後再走一個鐘頭回梁桐中學。

除了外公身上，家裡是沒有電話的。就算有，外婆也不會用的。

柚子第一次覺得腦子裡這個熟記了多年的十一位數字沒有任何的用處。

要是有爸爸媽媽在就好了……即使她也不知道就算他們在又能怎樣。

她眼裡噙著淚水，委屈地看著不斷走進來的別的同學的爸爸媽媽，冷透了的雙腿發著抖，牙齒難以自控地打起顫。

柚子垂眸把自己冰冷的手夾在腋下，緊緊抱著自己，落寞地在角落自己尋求安慰，想象著自己在外婆的懷裡一般溫暖。

沒事兒，外婆抱住滿，滿就可以不冷的，不冷的。

柚子你自己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