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煙熏嗓的流浪貓

「你……會說話？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崔濤搖了搖尾巴，聲音激動。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隻其貌不揚的貓咪，竟然會說話。

流浪貓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屑一顧道：「少見多怪，這個小區里，不少貓狗都能說話。」

煙熏嗓！這隻流浪貓竟然是煙熏嗓！低沉而又有穿透力。如果當歌手的話，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看來自己在這裡不會悶了，至少在這裡，有隻貓能說說話。

「我就問你，還有沒有狗糧？」流浪貓看見崔濤一動不動，不耐煩地催促道。

「有，你等著。」好歹遇上一個能說話的朋友，崔濤興奮不已。

他急忙奔跑到客廳，咬住狗碗的邊緣，將剩餘的狗糧全都帶了出來。他穿過院子，將狗糧一股腦放到流浪貓的面前。

流浪貓將爪子伸過鐵欄柵，駕輕就熟地將一塊狗糧送入嘴中。「味道不錯，我一吃就知道是進口貨。今天在外面晚了一步，沒吃到剩飯。吃點狗糧吧，能管飽，總比餓著肚子好。」

獨特濃郁的煙熏嗓音，崔濤聽得都快入迷了。

自從魔都實施垃圾分類以後，對於這些流浪貓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再也不能從垃圾桶中翻查食物了，僅靠有限幾個愛貓人士的固定投喂點，勉強度日。而且往往去晚了就沒了，所以流浪貓有時會半夜出來討點吃的。

流浪貓嫌狗碗距離遠，用爪子撥出一排狗糧，放在自己的面前。

「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新來的？」流浪貓一邊吃，一邊問道。

「對，才來了兩天。」

流浪貓躬起身，朝著院子里看了一眼，說道：「這家人家還不錯，為了孩子學區房，搬過來差不多三年了吧。男的是鳳凰男，女的是本地人，有點家底。這套市中心的三居室，花了小一千萬吧，不過房貸也不少。他家女兒有點自閉症，不過是輕微的，不必太過擔心……」

自閉症？崔濤回想到小女孩黃嘉溪房間里的藥瓶，還有她今天回家后的冷漠神態，以及她父母的一些對話中的擔憂，這才想到，原來小女孩有一點自閉症。

「對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崔濤真誠地問道。

幫忙？流浪貓瞪著疑惑的大貓眼。「我？我這個連吃飯都成問題的貓，能幫得上什麼忙？」

「我想…你能不能幫我，逃出去。」

「什麼？你想出去？你瘋了！」流浪貓聞言，吃進嘴裡的狗糧，又噎了出來，還咳嗽了幾聲。它看了一眼崔濤，目光像是在審訊犯人。流浪貓搖了搖頭道：「外面有什麼好，像我一樣吃了上頓，沒了下頓？你現在過的是一種最安逸的生活，外面的許多貓貓狗狗，羨慕你都來不及。」

流浪貓一邊說話，一邊把後背往鐵欄柵上蹭了幾把，感覺背部有點癢。「老表，幫我後面撓幾下，癢得難受。」

崔濤顧不得遲疑，伸出一隻前爪，對著流浪貓的後背，抓撓了幾下。

「再用點勁啊……嗯，舒服了。」流浪貓一臉地享受，繼續道：「都是媽生的，憑什麼我媽把我生成這樣？」流浪貓指了指自己的大黑臉。

原來這隻流浪貓除了臉是黑毛外，其餘地方都是白毛。

「我都懷疑我媽生我的時候，把我臉先朝地。要不是這張黑臉，我早就靠臉吃飯，被富貴人家收養了，哪至於落魄至今？後來我想，或許這就是命吧。所以老表，珍惜你當下的生活。」

「但是，我不是狗啊，我不想被主人餵養，我在這裡住不慣，我嚮往自由啊……」崔濤脫口而出。

「自由？自由能值幾斤貓糧？有時候現實比真相，更加得殘忍。」流浪貓嘆了口氣，摸了下大肚子，又開始吃起了狗糧。「這個小區里的狗都是猛將，貓也不是等閑之輩。貓團出道的四大天王聽說過嗎？飛將、硝煙、長嘯、驚弦……我親眼看見它們，打跑了一隻外區的金毛。就說大門口的那隻惡霸犬吧，它的外號叫狂暴，一般的小狗聽到他的名字，就會嚇尿。你要是被它的眼睛盯上，保准你做噩夢。我從不走正大門，還好我會飛檐走壁……」

惡霸犬？難道就是自己剛才在東大門，碰到的那隻狗嗎？的確非常可怕，崔濤想想就覺得害怕，特別是那股殺氣，令他毛骨悚然。

「走進你們小區，我都不敢隨便撒尿留下氣味，害怕自己小命不保。」流浪貓唉聲嘆氣道。

流浪貓一生走南闖北，四處為家，看得聽得都比較多，社會經驗豐富。

「昨天晚上，我看到一隻哈士奇，模樣很兇的。」崔濤補充道。

流浪貓愣了一下，回道：「八成是它，綽號叫做大白鯊。光聽這個名字，你自己腦補吧，它有多厲害。」

崔濤聽完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這些新的情況，他之前都沒有考慮過。狗狗之間難道會這麼不友好？有沒有法律約束？有沒有狗狗的道德行為規範呢？

「我相信，在外面也有混得好的，像你一樣。」崔濤又說道。

「千萬別學我，我在外面混得多慘，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我打擊你，你的小身板要是離開了這個院子，在外面，分分鐘被秒殺！」

這句話說得扎心了。不過這隻流浪貓是前輩，言之鑿鑿，它應該不是故意嚇唬崔濤，而是善意的告誡。

崔濤聞言傷心極了，在流浪貓的眼裡，他連狗都不如。

「好了，我該走了，不能待得太久，免得被其它貓貓狗狗們說閑話……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宵夜，算我欠你一份情。」流浪貓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明晚……你還來嗎？我這還有狗糧。」崔濤有些依依不捨。

流浪貓看了崔濤一眼，語重心長地說道：「老表，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會先來。別太挂念我，一切隨緣吧！」

「我叫薯條，你有名字嗎？」

流浪貓想了想，說道：「我沒有名字……不過，外面有些貓，偶爾會叫我吟遊詩人。」

吟遊詩人？好詩意的名字……可能符合它愛流浪的個性。說完，流浪貓慢悠悠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聽完流浪貓的一席話，崔濤覺得自己太低估了這裡的危險。他眼光眺望，心裡發怵，在黑夜的盡頭，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的未知？

他正準備收拾狗碗，打道回府，突然發現在狗糧的下面，竟然藏著一片香腸。

這塊香腸……難道是小女孩黃嘉溪，偷偷留給自己的？

這一刻，崔濤的心裡五味雜陳。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鮮美的香腸，然後用牙齒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香腸的味道可口極了，與以前自己吃過的香腸幾乎一個味道。「好吃，真好吃。」崔濤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嚼著香腸，不一會兒就吃得乾乾淨淨。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狗身和捲毛，體內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可不可以忘記過去，迎接一個嶄新的開始？

黑夜之中，他不知道，也沒有人可以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