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鳳歸樓
「鳳歸樓?」東方中愈納罕異常,心想:秦淮河百花會花魁寒煙翠不就是鳳歸樓的嘛!難道一處堂院竟然參與偷盜鐵券?看看鳳歸樓三樓西側的一個房間亮起燈光,東方中愈決心一探究竟。
他繞了半個圈子從側面靠近鳳歸樓,腳尖點地輕輕躍上二層、再次展臂跳上三樓。東方中愈悄無聲息的來到西側亮燈房間的窗外,側耳聽了聽裡面一點聲音也無。心中納悶:明明有人進入、亮燈怎麼會沒有人說話?難道似神機坊的下人一般用手比劃?
聽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聲音,東方中愈手指沾吐沫、在窗角挖了個小洞。湊眼睛去看,房間里燈光明亮、床鋪、傢具看得清清楚楚,就是看不到人!難道說這是個套間,裡面還有房間?
怎麼也不能白跑一趟非探個明白,東方中愈試著託了托窗扇,慶幸的是剛好沒有上插,他便打開窗子輕輕進了房間。
房間里只有一道門,關得很嚴實,東方中愈向門口走了幾步立時又停下來,因為燭台在他身後、這樣走過去會把他的身影映在門上。東方中愈回身吹滅了蠟燭,才悄悄走到門邊,好在門扇另一側亮著燈、便不容易注意到這邊滅燈。
隱隱約約,門那邊有人在說話,東方中愈凝神細聽、好像是兩個女人。聽一個女子問道:「薛媽媽,何事吵鬧?」另一個年紀大些的女人答道:「沒什麼,是錢大哥來找姬媱花,你房裡那人的隨從差點發生誤會。」
「哦,」先前的女人輕笑說道:「我房裡的那位膽子小的很,嚇壞了,咯咯...」「不至於吧?」「是真的...」兩個女人壓低聲音說了兩句什麼,一同笑起來。年輕女人突然說道:「薛媽媽,我得回房...喲?燈怎麼滅了?」
那女人說要回房,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口。
門在東側、窗子在西側,東方中愈再想從窗子出去已經來不及了,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東方中愈腳下一蹬、平著身子滑進床鋪之下。
關門聲過後,女人問道:「朱公子,你怎麼把燈滅了?」房間黑暗,她沒有留意到晃動的床帷。東方中愈聞聽可嚇了一跳,心想:房間里還有人嗎?我怎麼沒有看到?
疑惑間,女人已經走到床邊,「朱公子...朱公子...人呢?嗨...不會嚇得從窗子跳出去了吧?」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敞開的窗子。
東方中愈越聽越奇怪,聽她的意思房間里肯定有另一個人,可是...沒有人從窗子跳出,跳進來的倒是有一個,那個人哪去了?東方中愈猛然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第六感告訴他自己有危險,卻又搞不清危險來自哪裡...
這時,女人快步走到窗邊,自言自語道:「沒有啊...他那麼胖也不太可能從這裡下去,真是邪門了?」腳步聲又移到屋中央,隨著火石的磕碰聲,一線亮光從床帷下透入。
那一刻,東方中愈驚訝萬分,因為他看到床下還有一個人、一個又白又胖的男人。東方中愈的第一反應便是伸手去捂那人的嘴,其實沒有必要、因為白胖男人自己捂著嘴,另一隻卻來捂他的嘴。
東方中愈拿開他的手,沖他做了個止聲的手勢。一時間,兩個人驚疑而詫異的望著對方,都在想對方是誰?為什麼躲到床下來?
外面的女人拿著燭台在房間里四處找尋,床后、櫃側、犄角旮旯走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人,最後來到床前,「朱公子,你不會是在床下吧?」
東方中愈心中忐忑難安,雖然這個白胖子看到了自己卻不必在意,怎麼說他跟自己也是一般處境、都是難兄難弟誰笑話誰啊?況且,他還光著身子比自己還狼狽呢!可要是被別人看到自己躲在青樓女子的床下,那也太丟人了!
床帷被撩起燭光照射進來,隨即,一張艷麗的女人面容出現。東方中愈不等看清對方的臉,便一拳打過去,女人悶哼一聲軟倒在地上。
東方中愈先拿開燭台、以免燒傷了她,手掌輕按靈巧的竄出去,丟了一條毛毯到床下,低聲說道:「出來吧,老兄。」
過了好一會兒,白胖男人才哼哧哼哧的爬出來。剛才不得眼,東方中愈這時才看出對方可不是普通的胖;他的胳膊有自己腿粗、腿有自己腰粗,胸口、肚子、後背到處都是贅肉。東方中愈頗為納悶和好奇,問道:「你是誰?來逛窯子怎麼還躲床底下了?」
白胖男人掃了他一眼沒吭聲,自顧到床帳后取下衣服往身上套。東方中愈是識貨的人,見他的中衣是湖綢的、外面袍子是蜀緞的、帶鉤是碧玉雕成且是龍頭,不禁心中一動,「你是朱高熾!」
「啊?!」白胖子驚愕回頭,「你怎麼認識...」話說一半急忙改口,「我不是,你認錯人了!」看他表情,東方中愈也知道自己猜對了,呵呵笑著說道:「早聽說你有這個癖好,就你這身肉滿南京城找不到第二個吧?嘿嘿...皇太子嫖宿青樓,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害怕被人撞見才躲床下的吧?」
「噓...」朱高熾的大胖臉更白了,額頭瞬間泌出一層汗珠來,「你...你說吧,想要官還是要錢?」皇太子這個把柄可是奇貨可居,東方中愈壞笑著轉了轉眼珠說道:「我不要官也不要錢。」
「這...?」朱高熾眨眨小圓眼鏡腦中快速飛轉,無論是要錢還是要官都好辦,就是這種無欲無求的人最不好對付,警覺的問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呵呵...我不會告訴御史的,皇太子請放心吧!」東方中愈笑著說道:「也許有一天我會去找你幫忙,你別假裝不認識我就行,我叫東方中愈、是神機坊...哎?」
東方中愈突然發現躺在地上的女人竟然是花魁寒煙翠,笑容立時從臉上隱退了,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和自己是有婚約的齊楚嫣,竟然被...被這個死胖子給睡了!
朱高熾看到他漸漸寒起面孔,目光也變得越來越兇狠,不禁打了個哆嗦,「東...東方,我答應你...無論你求我什麼事情我都答應...。」
東方中愈壓下怒氣,畢竟寒煙翠就是做這行的其實也怨不得朱高熾,何況此時還不能確定寒煙翠的身份。東方中愈做事還是比較理智的,「好,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就行,滾吧!」東方中愈不再理會他,抱起寒煙翠輕輕放在床上,自己從原路退出...
等離開鳳歸樓東方中愈忽然想起自己的此行目的,也不知道那個黑衣人還在不在樓內,又轉念一想:在不在都沒有關係,鳳歸樓的薛媽媽說那個人姓錢,回曹國公府一查便知。
但是有一件事情令他疑惑,姓錢的到鳳歸樓去是找一個叫姬媱花的女子,難道她與盜竊鐵券有關?
東方中愈回到曹國公府找到雷鳴生,詢問那個黑衣人是否回來。雷鳴生有些詫異,「沒有,一晚上就只有那一個外出再無別人出入。東方公子,你的輕功那樣好都跟丟了?」
「丟倒是沒丟,只是出了點差頭。」東方中愈說道:「那個人姓錢,他到鳳歸樓去找一個叫姬媱花的女子,你立刻派人去盯著鳳歸樓看看有誰去找姬媱花。」
雷鳴生領命分派人手,隨後同東方中愈一同進入曹國公府。等看到李景隆說了情況,後者皺起了眉頭,「我府內好像沒有姓錢的人啊?」雷鳴生說道:「會不會是有人隱瞞了姓氏?」
李景隆搖一搖頭,答道:「應該不會,我府里用人都要查探根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哪裡會用?」「百密一疏,凡事都有意外。」東方中愈說道:「府內的事情還是得李將軍暗中查找,我們查外圍,應該會有收穫。」
當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李景隆要給兩個人安排住處,被東方中愈拒絕了。兩個人出來在附近找了家館驛,雷鳴生連午飯還沒吃呢,便要了些現成的酒食。東方中愈也沒有困意,喝酒時便問:「雷捕頭在應天府衙門當差多年,對這家鳳歸樓可否了解?」
雷鳴生默然搖頭,想了會說道:「我在京師地面混了三十多年,全南京城的教坊、堂院沒有我不知道底細的,就是這鳳歸樓說不上來...傳言這鳳歸樓挺神秘,後面很有背景。」
「什麼樣的背景?」想起皇太子,東方中愈很感興趣。「說不好,」雷鳴生答道:「本來教坊、堂院這種地方打架鬥毆之事常有,可是鳳歸樓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別說頭牌寒煙翠是花魁,就是姬媱花等人也都是名動京師,竟然沒有因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事情實屬罕見。」
「哦...是挺奇怪的。」東方中愈點點頭,「明天我去鳳歸樓看看...。」
由於睡得晚,直到日上三竿二人才起床。這邊剛洗漱完還沒來得及吃早飯,有兩個捕快便尋進屋來。雷鳴生高興的問道:「有消息了?」
「曹國公府和鳳歸樓都沒有消息,」一個捕快答道:「監視曹國公府那些人的身份卻查到了,他們是...是...。」「快說啊!怎麼樣吞吞吐吐的?」雷鳴生有些著惱。
那捕快壓低聲音說道:「總捕頭,那些人是錦衣衛!」「啊...?」雷鳴生吃驚異常,下意識看了看東方中愈,「消息確切嗎?」「非常肯定。」
東方中愈卻不以為然,「錦衣衛監視大臣也是常見的事情,說明不了什麼。鳳歸樓的姬媱花沒有人找嗎?」另一個捕快答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喔,」東方中愈說道:「昨晚上從曹國公府出去的人有可能是要她給別人傳信,咱們得趕在前面。」
吃過飯,雷鳴生和東方中愈立刻動身趕往鳳歸樓。此處前往東城必須經過皇城,昨晚上天黑東方中愈沒有什麼反應,今日一靠近聚寶門、突感腦中一陣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