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晨,南宮小路還沒從被窩裡爬起來,就被某人揪出,還聽見他急匆匆的聲音:「牢里的犯人夜裡被殺了,快起來!樓底下警局的車還等著。」
「啥玩意?」南宮小路揉揉眼睛,一下子清醒了,「等等我穿個衣服洗個漱。」
男人看她好像並沒有特別吃驚,不由地開口:「你好像不怎麼驚訝。」
「我昨天就在想萬一他身上真的有竊/聽器,他應該活不到今天早上。」南宮小路套著襪子說。
「你怎麼知道?」
「昨天許隊說的。」南宮小路發愁,「看來我們現在處境很危險了。」
「是的。所以我幫你到學校請假了一周,這一周你就在警局呆著,晚上車會送你回來。」他說道。
「我知道了。」南宮小路轉念一想,「那你呢?」
「我現在沒暴露,跟局裡也沒有直接交流,暫時還安全……你先擔心你自己吧,你這麼一點小,說不定是他們最先下手的對象呢。」
「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他們遲早會知道我們住一起,肯定要對你調查。」她走出卧室前,看著他說道。
這個小孩,已經完全明白現在的形勢了。他想著,看來我的眼光果然沒有錯。
不得不說南宮小路的思慮是對的,她剛上車,就看到後視鏡里一輛白色的車隨著警車啟動,慢慢跟在不遠處,不急不緩。
開車的警員自然也看見了,他轉動方向盤,駛入相反的方向,南宮小路知道他想把他們引入別的地方,然後抓捕。
太冒險了,萬一對方帶了rainle來,那他們必死無疑。
可是年輕的小警員並不是專案組成員,他可不知道這種怪物的存在,他還以為是普通的跟蹤者,想自己將他們引入死胡同,抓一兩個犯人立功。這種想法往往存在於這些剛入警籍的毛頭小子,他們哪裡知道這些內幕,根本沒有什麼深思熟慮,只憑著一腔熱血往前沖。
南宮小路簡直想跳車,要送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
「別兜圈子,直接開回警局。」她終於忍不住扒著靠坐對前面兩個警員說道。
「不行,後面有人跟蹤,還不知道什麼來頭。」副駕駛座上的警員說道。顯然兩人都沒把一個十一歲小女孩的話放心上。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清早要帶一個小孩回警局,單純以為是什麼案子的人證,根本沒在意她的話。
「小妹妹,別著急,有什麼話等會回局裡再跟叔叔說。」
唉……最害怕的情況就是敵人半路殺個措手不及……
車剛拐進一條小巷裡,就聽見「咣當」一聲,像是重物砸下,幾人定睛一看,面前的一根路燈從中間壓彎,從中間扭曲成倒著的「L」形,而壓彎路燈的「重物」,正半蹲在彎曲的杆子上,定定地瞅著車內的人。
科幻片里才會出現的景象,活生生讓三個人呆住了,連方向盤都忘了動,車就這麼直直地撞在路燈桿上。
擋風玻璃前出現一個男人,他蹲在車頭上,不等車裡的人反應,一隻手破窗而入,玻璃渣「噗」地四射,前面兩個警員呆若木雞,眼睜睜看著這個人從破洞爬進車內,他們一時之間連反應都沒做出來。
這個人扒著駕駛座靠背,手伸向後座抓去,南宮小路打開車門想朝後方逃跑,可是跟著警車的那輛白色汽車橫檔在巷口,車裡的人跑向她,她轉頭一看,那個人從後車玻璃鑽出來,碎渣插入他身體各處,身體僵硬地朝她走來。
草!她跑都沒處跑,就這麼被後面奔來的幾個人抓住四肢,眼看著前面這個「人」伸出那隻指節尖利的手,捅向她的腦袋……
「呯!」子彈從遠處射來,那兩個警員終於反應過來,舉著手槍對著那個男人,只見子彈穿過他的後腦,「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那個男人的後腦留下一個孔,還在冒著煙,迅速地縮小,最後消失。男人回過頭看了一眼嘴巴張圓的警員,又重新回頭抬起利爪,「噗嗤」,一聲悶響,手指刺進南宮小路胸膛,血珠飈起。
她感到一陣劇痛,隨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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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小路朦朧之中嗅見濃濃的消毒水味,她努力睜開眼睛,看見白花花的牆壁,手指恢復知覺,稍微動了動,才感覺到自己躺在床上,啊,這裡是醫院。視線一移,看見左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醒了?感覺怎麼樣?」男人關切地問道。
南宮小路開口,感覺自己嗓子有點干疼,咳了幾下,說:「有水嗎?」
男人立馬遞過來一個紙杯,送在她嘴邊。
南宮小路咽了一口,潤了潤喉嚨,才問道:「我怎麼了?」
「你忘了?你被rainle襲擊了,還好只是刺穿表皮,沒有傷及心臟。」
rainle……她突然想到什麼,急忙問道:「後來呢?那兩個警員呢?那些抓我的人呢?」
看到她著急的神色,他扶著她重新躺好:「別著急,你先躺好。」
「快跟我說。」她躺下,兩隻眼睛仍盯著他。
男人本來想的是等她出院了再跟她細說,現在看來不跟她解釋清楚她是不會好好休息了。嘆了口氣,他只得開口道:「本來專案組等了半天也沒見你過去,就聯繫接你的警員,還沒接通就有人報案說東邊無人巷死了幾個人,兩輛車堵在巷口裡,其中一輛還是警車,等警察趕過去你已經被警員送到醫院搶救了。
「事後調查發現那個巷子沒有監控,根據警員所述,當時一個從高高的路燈上跳下一個人來,徒手打破擋風玻璃,從車窗硬生生破窗而出,手指比刀還利,就這麼刺進你的身體……上報回去后這個案子被調查怪物殺人案的專案組接手。」
他緩了緩,才繼續說道:「至於後來,那兩個警員說,那怪物剛捅進你的身體,從怪物身後憑空冒出一個人來,所有人都沒看清他是何時動的手,那個怪物就像被刀切碎了一般斷成七八塊。」
南宮小路一口氣深深吸進肺里,顫抖著問:「那,那個人,後來呢?」
「然後,突然之間抓著你的幾個人胸口裂開一個大口子,死了。那個人就在這時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靜默了好久,南宮小路說:「好、好像拍電影哦……」
「可惜這不是電影。」他拉回現實,「目睹了這一切的那兩個警員這會還沒緩過勁,說實話,這麼玄乎的事放我身上我也得瘋,何況他們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個救了你的人,恐怕也不是人。」他目光沉澱,「說不定他比那些叫做rainle的怪物還要可怕,從他殺人的速度就可以看出這個人實力有多駭人。」
原本的謎題還沒解開,又多了一個新的怪物,比之前的怪物還要難對付。
「可是,那個人明明沒有殺我,說不定他不是站在操縱rainle那邊的人。」她開口道。
他有些猶豫:「這麼說是沒錯……但是,他究竟是什麼呢?難道除了rainle,還有別的怪物?還是說,他也是rainle,只不過不是那伙人操縱的?」
迷霧重重。
「其實,跟你一樣被跟蹤的有好幾人,都是專案組成員。就在昨天早上分別被車一路跟到警局……看來以後你還是得找專門的人隨身保護。」他說著,站起身,「我得走了,你好好保重。」
「哎,你那個走私案辦完了嗎?」南宮小路問。
他扭頭:「沒,不過快了。等我回來后,跟你們一起研究這個案子。」
南宮小路點點頭。
她躺了一天,下午的時候已經能下地了。這時,幾個身穿警服的人走了進來,許英,還有一個男研究員,一個女研究員。
「這位是電腦領域的專家,許巍。」許英指著男研究員。
「這位是何娟,新專案組成員。」又指向旁邊的女研究員。
「你就是那個讓那個犯人開口招供的小朋友?」何娟看著這個半大丫頭。
「這孩子叫南宮小路,別看她年齡小,膽子倒是蠻大。」許英說道。
又對南宮小路說道:「既然你能下地了,不如跟我回警局?」
「行吧。」她感覺自己最近成了警局的常客,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泡在裡面。
幾人上了車,路上許英開始說起案子:「距離上次這個叫rainle的東西殺人已經過了幾年了,現在不知為何又重新出現,你們覺得是為什麼?」
「會不會是幾年前他們這項技術還不太穩固,所以潛心研究了幾年後,已經有了把握,才敢放出來實驗它們。」何娟分析著。
「還有一種情況是,有什麼他們畏懼的存在一直在他們周圍,所以在試驗階段就著急地想把這項技術趁早成熟化,因此才花了幾年功夫就想出成果。」副駕駛座上的許巍說道。
「所以……」何娟接著道,「才會出現前幾天那個怪物走著走著頭掉的情況,因為技術還不牢固。」
許英開口:「其實最可怕的是在rainle身體中分解出人類的組織,很可能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們在拿人在做這項實驗。」
幾個人脊背一涼。
說不定那個掉了的人頭,不是數據做成的,而是……
南宮小路胃裡犯噁心。
一路上,車裡沒人再說話,誰都不想往這方面去想,都希望這只是他們異想天開。
到了公安內部的實驗室內,許英簡單地介紹了兩位新成員后,便查看起昨天案子的報告。
兩具屍體傷口是被一道利器劃開,一擊斃命。
可是目擊者並沒有看見兇手是怎麼動手的,就算兇手異於常人,那也應該有殺人的動作才對,可是那個人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道划痕是如何切過去的?
難道那個人的動作已經快到肉眼看不見的速度?
他當刑警三十多年,本已古井無波的心又「咚咚」地跳起來。
我們是在跟什麼樣的怪物為敵啊……
「對了。」他突然想起什麼,忙對打報告的警員說道,「那個被切成塊的rainle有沒有帶回來?」
「帶回來了。」警員回答,「全部帶回來了,因為屍體沒有腐爛發臭,所以沒冷藏全部放在外面。」
「有檢查出什麼嗎?」
「每一塊都查過了,皮肉都是里都含有少量人體組織,但基本上是合成纖維,裡面是數據代碼rainlechen,但還有些其他物質在裡面,檢測報告大概下午就能出。」
「其他物質?」許英皺眉。
「是啊,相比之前斷指里查出的人體細胞組織,這次的不明物質體積較大。」警員經過一系列玄幻事件的洗禮,現在已經能面色如常地彙報了。
「我知道了,下午我再來。」許英說著準備離開。
「許隊!」從實驗室外面快步走進來一個警員,直奔正往出去走的許英,速度太快兩人撞了個滿懷。
「幹什麼慌慌張張。」許英不滿地整了整襯衫。
「許隊,咱們專案組是不是招惹什麼恐怖組織了?」警員一把拉住許英的衣袖,「你看。」
他拿出一張紙,黑底,上面用血一般的紅色寫道:奉勸你們警察不要調查rainle的事,否則從今晚開始我們將一個個殺掉專案組的人。
「許隊,這……這該怎麼辦?」警員有點怕,他才二十幾歲,剛剛進刑警隊,憑著一腔熱血加入專案組,平生第一件案子就碰上發威脅信的恐怖組織,小膽兒一顫一顫的,心裡叫苦我咋就這麼倒霉呢……
「哼,這是只給我們半天考慮時間。」他哼笑一聲,回頭看見實驗室里本來忙著工作的人全都圍過來,看見了他手裡的「血書」。
「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去。」許英攥緊拳頭,將紙揉成一團。
他倒沒多害怕,反而露出一絲笑來。
他們這是怕了,所以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送信來警告。
那就看看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
晚上,公安局幾間辦公室里仍亮著燈,專案組所有成員三個一組坐在一間屋裡,南宮小路因為是小孩所以跟許英,何娟一個屋待著。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勿殺生,勿吃肉,戒貪,戒嗔,戒色……」南宮小路感覺屋裡氣氛嚴肅,小心臟有些顫抖,不停地叨叨著。
許英打趣道:「平時看你膽兒挺大,這會倒念起佛來了。」
「真要發生什麼,你念佛不也沒用嗎?」他說。
「許隊,您就別嚇唬她了,你看這小身子抖的。」何娟看不下去了,母愛泛濫地過去抱住小女孩。
「許隊,我覺得這樣呆著什麼都不做,不是等著被殺嗎?」何娟忍不住道,「那些怪物可是一下就把路燈杆子砸彎了啊,現在這樣我們不是都手無縛雞之力嗎?」
「誰說我沒準備?整個局裡藏了無數狙擊手,局子外面還有一圈兒軍車。」
「你啥時候把軍隊調過來了?」何娟抓著下巴吃驚道,「申請批准一系列手續不得搞一天,這才小半天怎麼搞回來的?」
「沒調軍隊,外面的軍車是臨時把越野車全部刷了一遍。」
「……」何娟有些無語,不愧和那人是師兄弟,從來不走尋常路。
「那狙擊手……」
「哦,是今天下午走私案剛破,順帶拿了一些借用借用。」
「……好吧。」你就等著明天挨批吧。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宮小路叨叨。
又過了大半夜,已經快凌晨一點,南宮小路打著盹,睡意一陣一陣襲來,可是一想到那些怪物要來殺人,又不敢睡過去,艱難地翻起上眼皮,在凳子上左晃右晃。
何娟抱著南宮小路,沒一會兒她就靠在何娟懷裡睡著了。
一點鐘了,屋內紫外線燈照得一片亮,使得窗外的一切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看不清外面的物體,只有濃郁的黑暗吞沒著他們的視線。
兩點,三點……深夜過去了一大半,除了熟睡的南宮小路,其他兩個人已經困意上涌,而外面聽不見任何聲音,安靜得使人逐漸放鬆警惕。
不對啊,這個時候應該是下手的最佳時機,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許英疑惑不解。難道那封信只是故弄玄虛?單純地想捉弄我們?
如果這個時候已經殺了其他專案組成員,這個時候另外兩個人應該會對著對講機彙報,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每隔半小時,所有警員都會通過對講機彙報自己情況,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人出現危險。
難道真的是單純的恐嚇?
許英的手掌心冒出冷汗,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他的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單純的恐嚇。
凌晨六點,南宮小路被自己手機鬧鈴吵醒,她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發現自己靠在沙發上,我昨晚睡著了?
她看見房間里只有自己一人,疑惑地走出去,順著過道一間一間看去,走到會議室,聽見裡面有說話的聲音。
她推門進去,所有人齊刷刷看了她一眼。
許英看了她一眼,繼續道:「……所以,我跟許教授和何博士決定,如果誰想現在離開專案組,我立即予以批准。」
會議室鴉雀無聲。
「好吧,要是沒有人走,我們今晚繼續三人一組留在局裡。」許英說道。
「喀啦——」椅子挪動,一個男警員站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許隊,我……我想退出。」
「我家裡還有妻子和孩子,我不能擔這麼大風險……」
「許隊,其實我家裡有小孩……」另一個聲音響起。
許英掃視了一遍所有人,開口:「各位誰有家人的,過來簽個字,現在就可以走了。」
「這是有史以來最難破的惡性案件,沒有抱著必死決心的,或是有家人的,最好現在心裡打個主意,過了今天,還留下的人我就默認為專案組成員了。行,散會,要走的別忘了過來簽字啊。」他說道。
稀稀拉拉地,人群散開,好幾個排著隊走到許英旁邊簽起字來。
「小路,你過來下。」許英叫著,南宮小路過去小心翼翼地問:「許隊,昨晚……有死人嗎?」
許英沒正面回答:「我這會讓人送你回去吧,休息一下明天就去上學,啊。」他邊說著,邊看手裡的紙,黑字整整佔了大半頁,他眉頭一擰。
「那個……解決了?」她偏著頭觀察他的神色。
許英沒說話。
南宮小路吞了口唾沫。
「不會是昨晚死人了吧?」
許英見她不依不撓地追問,乾脆就直說了:「對,按照信上說的,果然死了一個。」
「就在昨晚我們的隔壁房裡。」他又說。
南宮小路沒說出話來,她看到許英臉上表情很複雜。
「所以你現在能走多遠走多遠,別摻合這些事了,現在跟之前不一樣,敵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你一個小屁孩趕緊滾蛋。」許英不客氣地說。
南宮小路想了想:「那我有一個條件,不答應我就天天到你們這裡賴著,不讓我進我就坐公安局大門口哭。」
「什麼條件?」許英感覺這種事這傢伙真能做得出來。
「我可以不參與你們查案,但是一旦rainle的背後操控組織查出來任何線索,我一定得知道。」
「你知道這個幹什麼?」許英奇道。
「你就說答不答應吧。」她仰著脖子。
「你這小孩真奇怪。好吧,我答應你,只是你一定要乖乖回家別跑過來。」
「放心,我可沒那麼傻跑來送死。」她沖他吐了吐舌頭。
「行,這會我出去辦點事,你呆這別動,一會兒接你回家的人就來了。」許英說著,轉身已經打開門出了會議室。
南宮小路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頭趴在桌面上,嘆了口氣。
唉,難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