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陳講
第二百一十二章陳講
張四維說的話幾乎句句都說進了崔則亮的心裡,那是因為前面還有一個楊博有相似的故事。
有了一定的經驗,張四維自然是輕車熟路的說了。
二人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並且由此說定了一筆生意。
當張四維回到學堂的時候,下午的課已經開始了。
學堂之內傳出了朗朗的讀書聲,但馮舜漁卻沒有在教室內,而是站在教室門口。
門口除了馮舜漁,還有另一個年齡不小的長者也在場。
那人張四維並不認識,只知道其一身儒袍,身姿挺拔,與馮舜漁侃侃而談。
他們的言談之中多有典故學問,看來那個儒者也是個很有學識的人。
而且這個人的身上帶著一些官威,兩腿八字微分,顯然是做過官的。
但至於官做到了多大,張四維此時卻是猜不出來。
張四維從外面進來的時候,他們便發現了張四維的身影。
「他來了!」馮舜漁對那儒袍長者說。
只這一句張四維便能聽得他們剛剛定然是提到了自己。
馮舜漁叫道:「張四維,你過來。」
張四維這才低頭走了上去,作揖道:「未向先生請假而遲到,還請先生責罰訓導。」
馮舜漁並沒有開始「訓導」張四維,而是他身邊的儒袍長者問道:「你便是人稱張十六的張四維?」
「後學往輩正是張四維。」
儒袍長者問道:「你喝酒了?」
馮舜漁試聞了一下,那張四維身上的確是一身的酒味。
馮舜漁眉頭一皺,因為他從未見過這種情況,沒見過張四維喝酒。
張四維只得應道:「中午出去吃飯,遇上了一位知音朋友,故而多飲了幾杯,也因此誤了上課的時辰。」
那儒袍長者笑道:「世間學識博雜繁學,但知音朋友卻寥寥無幾,學問與朋友之間若是只能選其一,我也寧可選朋友。」
馮舜漁鄙視道:「你就別幫著他說話了。」
儒袍長者哈哈笑了幾聲,然後又道:「聽聞你曾鄙視晉陽書院,曾言,此書院不讀也罷?」
在胡萬外宅的時候,張四維的確是對崔則亮說過那樣的話。
張四維是個機敏的人,他一聽就能聽得出來,這個人一定是與晉陽書院有關。
如此順著這話說下去,那自己定然是要把這個當過官的人給得罪了。
張四維連忙說道:「那是與人鬥嘴,話到臨頭而已。往輩所言,非是鄙夷晉陽書院,乃是說那崔則亮將學員分類,只慕高堂望府而鄙夷鄉野之學。孰不知,孔聖人倚樹而授,曾子徒壁以學。」
張四維的話讓那儒袍長者哈哈笑了起來。
儒袍長者又問道:「若是晉陽書院真就如你所言,將學子分為數等呢?」
張四維說道:「自古學員自有等分,以上中下三等為分,所授深淺不一,所要求之松嚴也不一,所資之費亦是不同,年考而升級,此不算是鄙夷學生,乃是教學之法。」
儒袍長者笑道:「那你願意來晉陽書院攻書么?」
「不願!」
儒袍長者皺著眉頭問道:「這是為何?」
張四維答道:「教書而不喻人,此學之大忌。求學者,當先明理后治學。明陽先生有言:致吾心之良知於事事物物也。若格求學之道以物,則必解其明心。若不解明心,其學自敗,就算出仕為官,亦非能為民做主之好官。晉陽書院教出崔則亮此等眼高手低之人所見一般。而馮先生則不然,其心明,其志毅,授之以學,教之以志。若有迷途者,必誨之正道。學生因此受益非淺。」
馮舜漁在一邊聽得張四維的話,心中是得意非常。
但張四維為了不得罪眼前人,他又說道:「晉陽書院想來也非是故意如此,乃是學生優劣而不可考,未知其學而上也。學生眾多自然無法一一教喻。待我從馮先生處學得正理心術,若有機會,還是會去晉陽書院學習一二的。」
儒袍長者笑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未曾所知。」
儒袍長者笑道:「我姓陳名講。」
陳講,當時代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他也是監察御史出身,在任山西提學任中創辦了晉陽書院。
張四維心中微微一動,連忙拱手作揖道:「不知是陳大人駕到,學生失禮了。」
陳講笑道:「你這般說辭很傷我心呀!」
張四維應道:「善為善者,善之道也。心之為物,不以傷之。學生微詞之言,陳大人不當放在心頭。」
陳講笑道:「你口舌便是伶俐得很!我且來考一考你。」
這是一種流程,一個書院想要特召某一個學子,書院山長會把那人叫來當面考一考。
考過了便可以到書院讀書,可以說是一種入學的面試捷徑。
但張四維此時卻不想這麼快離開蒲州,他說道:「未學微生,不敢試考。陳大人莫要為難!」
陳講笑道:「有多少人盼著被我考一考,你如何這般謙虛?」
「非是謙虛,乃是藝未成也。馮先生之學還未消入腹入,如何還敢貪圖他人之學。囫圇之下,哪裡會有精學所言。」
陳講突然哈哈笑了起來。他搖頭說道:「看來學甫說的是真的了,這人還真是一個有良知的狂生!」
馮舜漁笑道:「他是有資格狂的,畢竟是我教出來的!」
陳講看著馮舜漁笑道:「你比他還狂!」
「哈哈哈!」
二人玩笑一般的笑了起來。
「學生也進去與同窗一同訟讀了!」張四維向二人告辭。
馮舜漁點了點頭,那張四維此時才進了學堂教室之內。
陳講看著張四維進去的背景,對馮舜漁小聲道:「把他讓給我吧!」
「你倒是想得美!」
「不與你玩笑!」陳講認真得說:「此子將來必有出息呀!」
「你還沒看過他的文章呢!」
「怎麼?寫得不好!」
「讓我罵了許多次了!」
「不可能吧?」陳講疑問道:「我一進到蒲州城便聽聞他的才名,如何會寫不好文章呢?」
馮舜漁笑道:「不是寫不好,而是寫得太好了。說實話,我想找出毛病來都得吹毛求疵方能找到!像他這種人不能誇,只能詆毀!而且不能去你那裡讀書,應該拖他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