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殺

長孫嵐抬首，深邃的如一汪深潭的眸子靜靜同張貴嬪對視著，但很快她便失了氣勢般不甘的垂首。因為不僅她未得到絲毫信息，反而被看的有些心頭髮毛。

好在扶香拿到包好的糕點后便一路小跑著回到海棠樹下，這才緩和了長孫嵐同張貴嬪間的尷尬。

見有救星來，長孫嵐便邁著微微發麻的雙腳向扶香走去，隨即她作出一副讚歎的模樣：「貴嬪喜愛的糕點當真是極好的，妹妹謝過貴嬪的好意。怎奈何妹妹剛入宮中，還有甚多的禮法要修習，便不能多留在此，還望貴嬪莫怪。」

長孫嵐轉身離開的瞬間，回眸看了一眼，卻發現張貴嬪在盯著她，意味深長。

深藍夜幕拉下，月夜之上繁星點點。長孫嵐倚在窗邊，蔥白指尖輕輕敲擊著窗欞，目光所向便是日間她同張貴嬪會見之地。思前想後，她終是決定前去。

深宮大院之中，雖不知張貴嬪是敵是友，但孤身奮戰終是不明之舉。

偏偏在此時，良辰宮的寧靜被老太監洪亮卻嘶啞的高唱聲打碎：「皇上駕到！」

然長孫嵐如今正在房中更衣，扶香深知怠慢皇上乃是大不敬，故而情急之下便將暗中搗亂的汐霞推開，用盡她最快的速度侍候長孫嵐穿好衣衫。欣喜之餘，她們二人卻忽略了汐霞在一旁怨毒的瞥了一眼二人。

「嘭！」東方璽徑直推門而入，眉宇間蒙上了一層陰雲。他尋著聲音大步流星走至長孫嵐面前，漆黑如夜的眸子里隱約閃爍著怒火的光芒，似冰削般的薄唇吐露出寒徹人心的言語：「良妃是否愚笨，不知身為皇妃當如何做？」

「臣妾知錯。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歲。」長孫嵐如今一心想著赴約之事，此刻倒並不想同東方璽過多糾纏，當即便溫順的認錯。但她面上仍是寫滿複雜的神色，一絲欣喜，一絲哀傷，一絲愧疚。

修長的大手伴隨著東方璽的輕哼聲便覆上了她瘦弱的肩，隨即他便暗暗用力，卻都沒能聽聞她呼一聲疼，毫無一絲一縷的異樣。如此反應，惹得他方才的怒火燃的更旺盛了些，似一頭隨時發怒的獅子：「都給朕退下！」

幾名宮女聞言馬不停蹄的離開了，此時的房中，實在壓的人有些喘不過氣。

「起死回生之術，你究竟會是不會？」東方璽充滿磁性的聲音壓的極低，但他手上用力卻愈重了些，被怒意充斥的雙眼死死盯著長孫嵐。

長孫嵐畢竟瘦弱，欲要掙脫他的手，卻發現她根本拗不過東方璽。便只得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無畏道：「這起死回生之術，臣妾究竟會不會，還要看皇上如何作為，若皇上總要如此對待臣妾，還擾著臣妾歇息……」

她故意長長的停頓了一下，隨即綻開很是張揚的笑：「就算是臣妾會，那也將變得不會。」察覺到東方璽手上的力度減輕了幾分，她重重地用手將他的手從肩上挪開，正色道：「時候不早了，臣妾要歇息了，皇上請回。」

東方璽一時怒不可遏，卻也無奈，咬牙切齒的以性命威脅了她幾句，便拂袖離開。

長孫嵐長長舒了口氣，便躲過幾名宮女只身前往御花園赴約。張貴嬪說得不錯，夜晚的御花園當真迷人。

「良妃果然守時。」張貴嬪幽幽的聲音飄入長孫嵐耳中，她忽的一驚，隨後便嗅著一股熟悉的淡淡異香被拉入了兩座假山之間。她不得不承認，此地當真是一個夜半相見的好地方。

許是長孫嵐為了夜行方便，穿的太過簡便，以至於她竟覺得有幾分深深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向她襲來，惹得她不禁打了個冷噤。隨即她雙手環抱，幽深的眸子盯著張貴嬪，壓低聲音道：「張貴嬪，不知你深夜邀本宮至此作何？」

「聽聞娘娘是大遼嫡公主。」張貴嬪聲音同她一樣壓低，但面色卻是比長孫嵐正經了不少，卻依舊魅惑。她見著長孫嵐並未有何反應，便湊近她身邊，輕輕拉住她的手耳語道：「娘娘似乎是本宮的同鄉，想必本宮身上的異香，娘娘定是覺著有幾分熟悉的。」

長孫嵐眸光一凜，她方才確有覺著那異香熟悉，但僅憑藉如此，是絕然沒可能獲取她信任的。

將手緩緩從張貴嬪嗯手中抽出，長孫嵐越發清冷的眸光中夾雜著細碎的警惕：「異香？大遼香料向來聞名，貴嬪身份尊貴，獲得異香自是容易。是否與本宮為同鄉，還望娘娘細想清楚。」

「嫡公主就是嫡公主，戒備心如此之重。然本宮自是知曉僅憑如此無用。」張貴嬪難得的收起她魅惑的眼神，換上幾分認真的神色，沉聲道：「既然異香無用，興許嬪妾身上的這幅畫娘娘會看得上。」

一語說罷，只見張貴嬪將裙擺高高撩起，直至露出潔白如玉的大腿，月光肆意灑下，更襯的她玉腿迷人萬分。然在她手指停留的位置，竟出出現一個類似圖騰的絳紅色紋身。

長孫嵐驚愕之餘，忙上前拉住張貴嬪，欣喜溢於言表。

張貴嬪鬆手放下裙擺，撫了撫長孫嵐的手，示意她穩定情緒：「公主不必如此。我不過是輔助公主的一枚棋子，往後我定當助公主一臂之力，實現奪權大業。」

「好。」長孫嵐深吸一口氣，眸中波瀾漸漸隱去，聲音鎮靜了不少：「你記住，現在切不可輕舉妄動。」

話音剛落，便聽得假山後傳來幾聲清脆的碎石滾落之聲，二人相視一驚后。不等長孫嵐說什麼，便見張貴嬪衝去眼疾手快的蒙住假山後宮女的嘴，隨即徑直從袖中抽出一把銀亮亮的匕首，手起匕首落，那宮女抽搐幾下后，便不再動。

長孫嵐嚇得跌坐在地上，低聲喃喃道：「死……死了……為……為何？」她一手撐地，另一手顫抖的指著張貴嬪扔在地上滿是鮮血的宮女，一臉的不可置信。前世將東方璽推下山崖，她是鼓起來好大的勇氣才做到的，而如今張貴嬪殺人，卻如此狠辣……

然張貴嬪並未上前來安慰她，陰沉著一雙眸子：「公主，唯有死人，方可保守秘密。」話畢，她便尋了個地方將已死宮女藏了起來，琢磨著回她的水華居之後再派人讓這屍體完全消失。

痴痴的望著張貴嬪將匕首在宮女身上不停擦拭乾凈的動作，她忽的覺得恐怖，心中陣陣作嘔。她再也看不下去，沒有一句告別的言語，處於驚恐中的長孫嵐獨自從偏門沖回了良辰宮她的房中，卻久久不敢閉眼，魂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