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們的身世（2）

「你……真的……我不知道怎麼說……」繆克索玻看著徹菲爾，左爪撥著胸甲，尷尬似的微齜了齜牙。

「我活該，對吧。」紫龍嘆了口氣，「我自己……自己真能說出那種話，那……我還記得清，我就是這個毛病……」

「所以你就死了？」

「是吧……就是腦子，呃，腦子亂，就沒什麼別的感覺的。」

「還有什麼別的感覺？你當時幹嘛要倒廢液？有必要嗎？滑下去又是怎麼回事，你小心點總不至於吧？」藍水晶龍側過腦袋看著徹菲爾。

「我……我不知道，就是下意識……不太清楚……可能我就該那個時候吧。」紫龍低著腦袋，聲音愈發小下去。

「等於沒說……對了，你那個助爪叫什麼？普蒂娜嗎？」繆克索玻見紫龍低了腦袋，伸開左翼，輕碰了碰她。

「嗯。」徹菲爾抬起頭，「普蒂娜·阿克辛，怎麼了。」

「你不恨她嗎？她要是不拖——」

「我說了氣話，她才那樣的。」紫龍搖了搖頭。

「你又不懂她的心思是什麼——」

「她龍又不壞，她挺好的，只是被我逼急了……她……」

「你就不能多想點嗎，你怎麼知道她心裡是什麼樣！」繆克索玻搖著腦袋轉過身。

「我們三十年，她是不——」

「砰——」一頭雌性綠龍擦著繆克索玻的角砸在他身前，嚇得他大吐一口氣，向後一蹦。

「嗷！」徹菲爾剛巧在他身後，給他撞翻在地。她腦袋向左一偏，撞在那條正趴在一旁失神的赤銅龍身上。

「徹菲爾，呃，我——」繆克索玻意識到不妙，轉頭想解釋，卻見她正向那赤銅龍道歉：

「抱歉，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那赤銅龍隨意齜了齜牙，正準備繼續發獃，可繆克索玻卻沒有剎住話匣子的意思，正抓住這個機會，突然開口：「拉潘？你是不是在想，之前的事？嗯？」

赤銅龍朝他瞪了一眼：「不。」

「繆克索玻？」徹菲爾不解地望著藍水晶龍。

「我就問問他。」繆克索玻和徹菲爾低語一句，微擺擺首，轉回頭，繼續道，「拉潘，沒注意嗎，她，還有剛剛被撂下來的那條綠龍，都是意外身亡。剛才聽科弗尼恩跟你么講了半天，你也是死於意外？」

「哈，這怎麼了。」赤銅龍只瞟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話，轉頭繼續發獃。

「你不覺得——」

「我不是意外，你們聊怎麼揣測到我了？」

繆克索玻正打算繼續勾引那赤銅龍的味口，可他的話卻給之前擦了他的角摔在地上的綠龍打斷。

「啊？」藍水晶龍轉過身，「普薩維舍爾，我記得剛才科弗尼恩說你是因為魔轉器能爆（註：即魔能轉換器，是指將魔法轉化為動能或光能的裝置，多用於新式武器製造。製造過程中操作失當會導致魔能爆炸）。」

「能爆？是你？」徹菲爾倒是指著綠龍驚訝道，「我記得幾十年前有條綠龍因為……因為能爆身亡的，那條龍是你？」

「嗯，只能是我吧。我是建機辦的（註：指建設與機械辦。布里敏加爾十分辦之一。負責組裝建築相關事宜及提供實物樣例）。」普薩維舍爾站起身，「不過，我不是意外。」

「我們布里敏加爾上下都以為這是一次意外的……我記得還有條銀龍為你致了悼辭……」徹菲爾半偏著眼，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麼。

「肯定是羅瑪瑞西亞。」綠龍輕輕吐出一個名字，「我的助爪。」

「是的，我記得好像是的！」紫龍點點頭。

「真好啊，把我幹掉，然後裝出一副傷心透頂的模樣，哼哼。」普薩維舍爾打了個響鼻不再多說。

「嗯？你那個助爪，普蒂娜，怎麼？」聽了綠龍的話，繆克索玻用翅膀輕推了推徹菲爾。

「沒關係……就算她真有這個心，我也不怪她。」紫龍沉著臉，看著他。

「唉，我可沒見過比你更善良的龍了。」藍水晶龍閉了眼，又是一個擺首。

「我善良？」徹菲爾一下齜起牙，「你不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那是怎樣？」

「是——啊！那是烏薩莫塔！」

紫龍本想說什麼，可她的腦海被那個名字，那個科弗尼恩強制烙上的名字攪作一團——烏薩莫塔·蘇特瑞。

光幕後的十頭龍幾乎是同時抬頭，看著那條雌性黃金龍款款飛落下來。

她，烏薩莫塔，在龍族中，雖提不上「家喻戶曉」，卻也能夠擔得上龍族的驕傲。她沒有格鬥的實力，她沒有出眾的口才，她甚至都不為任何一個勢力工作。可她，有一點，她是蒙羅烏洛演奏家。

科弗尼恩看著她飛去光幕之後，被一群龍圍在中間問這問那。這似乎叫這條年輕的黃金龍有些受寵若驚還是怎的，她埋著腦袋，渾身鱗片時不時炸起來，愣是沒說一句話。他嘆了口氣，心中泛起一種苦澀的感覺。

科弗尼恩羨慕她，甚至在自己沒成為創界之子前，烏薩莫塔一直是他的榜樣。儘管當時的他從未見過她一面，儘管當時的他不知道，他的榜樣早已葬身加意加基爾（奧盧里斯大陸與傑達索普大陸分界山脈，海拔約2000-14000米，海拔4680米以上常年積雪，擁有4條冰川）的冰雪之中。他只知道，她撐起了龍族音樂的大半邊天空。

龍族，素來不是個喜好群居的種族。在歷史的長河中，龍類同人類的進化軌跡全然不同。人類因禦敵而聚居是極早的事，而龍類則因合作而相遇，其歷史要等到人類已鍛造出強化鐵，已掌控了魔法，能夠對龍產生威脅起。如此的社會演變歷程，使龍幾乎喪失了作為一個悠久文明種族必要的一部分——音樂。

龍類幾乎沒有本土音樂。對於一個終日生活在尖牙與利爪相交融下的高傲種族而言，音樂，幾乎沒有存在的必要。龍們都認為，龍是獨行者，是孤傲的獵殺者，不需要音樂這種滑稽的東西去表達什麼情感，去禮讚什麼，去浪費時間就為一種枯燥的旋律。然而，等到人類的音樂闖入奧盧里斯之時，龍們恍然間明白，音樂，不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那是與靈魂溝通的橋樑。

這個時候，龍們開始思考，龍族到底有什麼。吼叫？拍擊？都不是。那些不過平日無聊的消遣。龍甚至沒有一種能夠稱之為樂器的東西。正當龍族苦惱之時，蒙羅烏洛（爪划板）橫空出世。

這種樂器，板面由龍的鱗甲製成，兩旁各以一塊黑晶（希洛勒姆晶體，通體呈渾黑色，半透明，奧盧里斯常見礦石，硬度大於龍骨）固定。板后加一塊黑晶板以支撐板面，再鑲以兩根銀晶石（坦布勒玉晶石，透明，略帶銀白色，硬度大於黑晶，多用於製作器皿與精細工件）桿，做傾斜放置的支架。其板面有著十幾排經強化的鱗甲交疊而成的「奏面」，奏面寬窄不一。龍爪劃過，速度不同，力度不同，則音調不同。

蒙羅烏洛逢世之時，龍族立即迷上了這件樂器，可惜其操作不便且損耗大的特點，致使它又漸趨消亡，直到烏薩莫塔的出現。

她鑽研出了自己的方法，改進了蒙羅烏洛的演奏方法與性能。她甚至鑽研出了一門製作蒙羅烏洛的新工藝，這極大的改變了其尖銳的音色，以至於人類也開始關注這種龍族本土樂器。只是，只有她一條龍擁有方法，而且她不願外傳。因此，龍族便將她製作的蒙羅烏洛稱為「龍樂粹聲」。

烏薩莫塔很少露面。或者說，許多龍對她的名字極其熟悉，卻對她本龍，沒有一點印象。就算她隻身在布里敏加爾或者澄畢開穆爾（於奧盧里斯歷59770年，漢考舒爾設立的教育文化區）逛上一圈，也沒幾條龍能認出她來。當然，這並不是說她的長相不出眾，只是相對於她的名氣而言，長相也就不值一提了。

在她的帶動下，龍族音樂界也湧現出一批有著極高音樂造詣的龍。例如龍族公認的，僅次於烏薩莫塔的蒙羅烏洛演奏家——萊瑟洛特·沃甘。他的天賦同樣極高，可是同黃金龍在一起就相形見絀了。

科弗尼恩將她看作榜樣正是羨慕她能以自己的力量擁有如此的成就。而這，正是他傾心研究龍族社會的動力。遺憾的是，他敗給了這個社會。

當他見到烏薩莫塔時，心裡也是驚訝與困惑。原本他以為，烏薩莫塔只是隱退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的榜樣，也早已成了這個社會的犧牲品。

連她這樣的龍都會成為犧牲品？黃銅龍心裡又生出絲絲絕望。搖搖腦袋，他將這股消極情緒抹去，深吸了口氣，看向下一條，那神色迷離的雄性銀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