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頂角村

夜。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據胡雷德說，自從瘟疫爆發后，環境倒是越來越好，空氣也越來越清新。

所以他是真懷疑過，這其實並非什麼瘟疫，而是一場神罰。

通過一段時間的結交下來，池川對二人也有了些了解。

別看胡雷德現在一副落魄的模樣，長得也其貌不揚，以前卻是個正兒八經的有錢人，末世之前經營著一家貿易公司，名下房產數套，豪車三輛。

妮其也不差。

是一家大型公司的高級白領，與胡雷德住在一個小區。

那麼也就不難理解二人為什麼會在一起。

瘟疫爆發的時候，他們這些離得近、並且沒有身體不適的人，很自然而然就聚集到一起，然後搜索到一些物資，開始了避世之旅。

一行原本有接近二十個人，只是數次危機下來，僅剩下他們兩個。

今天如果不是遇到池川，他們肯定也要完蛋。

由於談論此事不可避免勾起兩人的一些痛苦回憶，池川適可而止，並沒有刨根問底。

反正來日方長，當前的首要任務，是要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胡雷德和妮其倒是不介意住在山裡，但池川可不想做山頂洞人。

晚風習習，三人沿著山崗上平坦的地勢漫無目的地向前摸索——這個鬼地方是哪裡，老胡二人也不清楚。

嗯，老胡。

池川見妮其這樣稱呼他，見樣學樣。

畢竟他那名字中不中洋不洋的，叫起來怪拗口的。

這幾個月以來他們的生活就是一部終極版《荒野求生》，為了活命到處瞎跑，根本沒有目的地。

「老胡，這是啥？」池川指向右腳邊的一個地方問。

「什麼？」老胡瞅了半天也沒發現那裡有什麼，抬起頭來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望向他。

看不見？

池川納悶，他已經留意好久，十分篤定不是自己眼花。

而妮其同樣疑惑的表情告訴他，她也看不見。

這東西泛著微弱的熒光，再加上又在右腳脖子旁邊，白天的時候池川還真沒留意到，不過晚上就有些明顯，他剛才還蹲下來薅了一把，結果薅了個寂寞。

沒錯，這玩意一直跟著他，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樣。

能有杯口那麼大，大體是個圓形，卻也不太規則。

現在的情況就好像他右腳邊的夜色中被打上了一塊牛皮癬，而且這片夜色還綁定了他。

你說怪不怪異？

若非來到異世，已經做好一些心理準備，再加上今天遭遇的古怪事情著實不少，池川絕對無法這麼淡定。

「老胡，問你個問題。」

「池川大人請講。」

池川斟酌著說：「你們這個世界壽命最長的人，活了多少歲？」

其實他想了解的是，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什麼神秘力量，比如到底有沒有神——要知道這位胡老闆可是位貨真價實的信徒。

但他感覺以自己神使的身份，這樣問不太合適，於是只能委婉一點，問壽命。

如果真有神、存在什麼修行途徑的話，壽命肯定非常悠久。

以壽命為基準，大抵能判斷出一些什麼。

主要當前情況越來越不科學，他對之前的某些判斷產生質疑。

「池川大人，壽命最長的人是誰我還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壽命比較長的人，應該就是耶沙裡面的長老，據傳他們的平均壽命都在300歲以上。」

300歲？

池川楞了楞，還真有啊！

「那你們普通人呢？」

「大概也就七八十歲吧。」

這倒屬於正常範疇。

「為什麼會差這麼多？對啦，你剛才說的耶沙是什麼？」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老胡的表情中充斥著一種敬仰之情。

據他所述，耶沙是他們何塞聯盟——就是他們的國家，裡面的一個神秘組織，類似於「國教」的存在。

但耶沙組織並不傳教，只存在於聯盟首府盛都之中。

裡面的人清規戒律，深入簡出，跟地球上的和尚和道士差不多，修行一些神秘叨叨的東西，壽命極長。

老胡還很驕傲地說，只要有耶沙在，他們何塞聯盟就不懼任何敵人的挑釁與侵犯。

由此可見，耶沙在聯盟中的地位。毫無疑問，是修行武力為主。

可惜啊，僅僅300歲，不過也就一個中武世界，了不起高武。

池川有些惆悵。

「那你們最強大的武器是什麼？」

「排空彈。」

這是個什麼鬼？池川一臉懵。

「威力多大？」

「嚇死人！」老胡表情誇張地說：「一棟大樓也能瞬間夷為平地。」

好嚇人哦，嚇死我了！

池川無語。

因為有修行神秘力量的武力擔當，所以用不著發展大規模傷害武器嗎？

這個世界居然連導彈都沒有，更別提原子彈。

真雞兒菜。

不過一番了解下來，好歹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確實存在一些神秘力量。

那麼他腳脖子邊的這個古怪玩意，似乎也就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等有空再研究吧。』池川心想。他現在可謂正兒八經的饑寒交迫，還非常困。

迫切需要一個容身之地，外加食物。

另外帶著兩個見光死的人，如果天亮之前還沒找到安全的落腳地，事情可就大條了。

池川知道兩人以為自己可以驅使那些返祖人。

但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根本辦不到，又不是沒試過。

噗通！

旁邊突然傳來響聲，池川嚇了一跳，心說悠著點吧兩位，別把那些返祖人吵醒。

「你還好吧。」老胡趕緊蹲下，想去攙扶妮其。

可對方無論如何都無法站起。

這時池川才注意到，她面色蒼白，在夜晚委實有些嚇人，髮絲間布滿汗漬。

「怎麼了？」他問。

老胡似乎比妮其自己還要清楚狀況，嘆著氣道：「太餓了，身體消耗過大，體力透支。」

池川蹙了蹙眉，問道：「你們多久沒吃東西了？」

「快有四天。」

四天沒吃東西？

池川感覺不可思議，這兩人居然還活著。

他突然很不好意思。

人家四天沒吃飯，他之前還拉著人家幫忙，搬了十幾具返祖人屍體。

「我來背她。」

「池川大人，這怎麼行，我來吧。」

老胡想勸阻，奈何池川根本不理他，也不顧妮其有氣無力地抗拒，將其輕鬆背到身後——她大概率不超過九十斤。

三人繼續前行。

由於不認識路，好幾次走到無路可走，也知道浪費了多少時間。

別說老胡和妮其，就是池川都累得不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隱約出現有輪廓的障礙物群。

「有房子！」池川頓時一個激靈，也來了精神。

「對，好像是個村子！」老胡氣喘吁吁，臉上同樣出現喜色。

倒是池川背上已經虛弱得睜不開眼的妮其，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小心……」

他們野外生存這麼久，也進入過幾次村莊或城鎮搜尋物資，但每一次都付出了慘痛代價。

因為返祖人依然保留著一些人類習性，現成的房屋非常適合作為巢穴。

「放心，這不是有池川大人在嘛，你看我們一路上還在聊天，遇到過返祖人嗎？」老胡笑著擺手。

那是你命大。池川心想，我說話都一直壓著聲音，你倒好，不遮不掩。

妮其的一個「小心」使他明白，這種村莊里應該少不了返祖人。

現在該怎麼辦？

進去，睡覺的地方肯定不缺，指不定還能找到一些食物。但很可能遭遇返祖人。

不進去的話，老胡還行，妮其或許就撐不住了。

「老胡，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們。」

事到如今，池川打算將某些話挑明，這畢竟是兩條鮮活的生命，不是兒戲。

「什麼？」老胡收斂笑容，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證返祖人不攻擊你們，特別是如果它們數量太多的話。」

倘若只是一兩隻，池川還有點把握跟對方談談哥們兒情義，再趁機敲悶棍放倒，多了他就真沒把握。

老胡怔了怔，不過轉瞬，又有些釋然。

「池川大人，我明白啦，控制這些返祖人肯定消耗很大，數量越多就越困難，您畢竟才剛過來，掌握力量也需要一個過程。」

「……」

你倒是善解人意。

池川沒理他，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所以要不要進入這個村子，你們自己拿主意。或者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看能不能找出一些食物。」

老胡沒有回話，而是指了指天。

池川抬頭望去，瞬間明悟。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朦朧，距離天亮不會太久，在這之前他們很難再找到另一個容身之處。

「池川大人，我相信您……」妮其有氣無力地說。

「進吧！」老胡附和，攥緊拳頭。

如果神使大人在身邊，他依然沒有活路，那就是命，掙扎也沒用。

池川微微頷首，不再多言，步伐邁開，帶著二人向疑似村莊的目的地走去。

不多會兒，他們經過了一個類似牌樓樣的東西，事實證明，這裡的確是一個村莊，叫作「頂角村」。

倒也名副其實，因為它位於一個地勢平坦的山頂上。

池川沒心思觀察這個小村莊，背著妮其快速向距離最近的一座建築物移動。

他雖然明白妮其別無選擇，但人家既然選擇信任他，他就不能輕易辜負這份信任。

他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確保她和老胡都活下來。

村裡鋪著煤渣之類東西的路面上，連一隻鬼影子都沒有，不過以返祖人的習性來說，倒也正常。

三人很快接近目標，是一棟兩層小洋樓，門前立有兩根羅馬柱一樣的東西，旁邊窗戶很大，帶有窗檐，造型別緻，屋外還有花壇。

池川不知道這個世界都是這樣的生活水平，還是這個位於山頂的小村莊比較富裕。

倒也沒時間考慮這些，他將妮其在屋檐底下輕輕放下，然後用手勢示意老胡看好她，踱步上前，想去拉那扇有漂亮浮雕的防盜門。

然而就在這時，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