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機重重 十六 鉅賈呂不韋
封賞大典后,趙王又賜下酒宴,待酒宴結束已是次日的清晨了。
走出王宮,眾將紛紛散去。趙括乘著趙王親賜的青銅王車一路轔轔而行,勒義騎馬跟在一旁。借著酒意,勒義迫不及待地問道:「上將軍,今日大王怎卻隻字未提樂乘?」
「樂乘乃昌國君之子,若依軍法,其必服誅。然送回邯鄲,大王定不忍治罪,括之意便是如此,此事以後不必再提。」趙括手執馬鞭泰然答道。
「上將軍寬厚,然樂乘卻未必知曉。」勒義不禁就是一聲嘆息。
「括亦是念其秉性尚算良直,方才如此!樂乘雖是中才,但經此役,來日或有可為,也未嘗不知。」趙括苦笑言道。
辭別了勒義,趙括正欲驅車回府,忽然迎面匆匆走來一名清瘦的年輕人,一領黑袍綴滿了各色補丁,頭上的竹冠更是暗淡臟污,但在隱隱間卻透著一絲王者之氣,這不禁引起了趙括的注意,心中暗暗稱奇。
趙括正想派人上前詢問,不遠處已有一位白衣人對身旁小販拱手詢問:「請問適才走過的那位是誰?」
「他啊!是秦國留在趙國的人質,名叫異人。來邯鄲之後,因秦趙戰事不斷,趙王便遷怒於他,將其拘於叢台之上,由大夫公孫乾晝夜監守。整日過著出無車,宿無婦,食無酒的生活,終日鬱鬱寡歡……」聽著小販洋洋洒洒的介紹,白衣人凝思片刻后不由爽朗大笑起來。
「先生,您笑什麼?」小販不解地問道。
「哈哈,真乃奇貨也!奇貨者,可囤積居奇,以待高價售出也!哈哈哈哈!」白衣人自顧自地搖晃著腦袋。
趙括趕忙吩咐停車,身子往前傾了傾,用驚異的目光瞥了眼這位白衣人,只見此人身材適中,膚色略顯黝黑,頜下沒有一捋鬍鬚,身穿一領泛黃的麻布長袍,長發整齊地紮成一束搭在身後,頭頂沒有任何冠帶,通身沒有一件佩玉。便是如此,卻教人看得一眼便難以忘記。
趙括於是信步走下車,微笑著拱手上前道:「奇事也!人亦可為貨物囤積乎?敢問先生大名?」
白衣人謙和地朝著趙括拱手道:「在下衛商呂不韋。」
「哦?」趙括聽此一說,不由多看了一眼對方,「原是助齊抗燕的商旅大士呂公,久仰大名也!」
呂不韋依舊是一臉謙和的表情:「不韋何敢當一『公』字?若蒙不棄,但呼我名不韋便是。」
「直呼其名卻是不妥,在下便稱先生呂兄如何?」趙括微微一笑。
「如此,不韋便不再推辭了。」呂不韋樂呵呵地仰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趙括,又往趙括身後掃了一眼,「敢問足下可是馬服君趙括將軍?」
趙括臉上頓時露出了驚詫的神情:「呂兄卻是從何得知?」
「如今邯鄲,可乘青銅王車者,非馬服君卻是何人?」呂不韋臉上仍舊掛著那副招牌式的微笑。
「呂兄果然明銳,括亦未嘗見如呂兄般寒素布衣之大商也!」趙括忍不住也揶揄了一句,兩人頓時一齊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趙括朝著呂不韋躬身施禮道:「今日見呂兄,甚是投緣,可否賞光府上一聚?」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呂不韋亦不推辭,徑直走上了那輛青銅王車。
待呂不韋離開馬服君府,趙括即刻喊來了幾名家人道:「給我盯緊此人。」
「諾!」家人於是領命轉身跟了出去。
當夜,趙括便得到消息:呂不韋出馬服君府後,又在平原君那兒盤桓了整整半日,然後徑直去了監守異人的公孫乾府。
「此事大有蹊蹺。」趙括慢慢踱步走進寢室,心中仍是不停地思慮著。
不想,在輕紗帳幔之後竟款款走出了一位娥眉青黛的白裳女子,只聽女子柔聲低語道:「公子想甚?」
「姬雪,是你?」這宛若天籟般的聲音令趙括心頭一驚,猛然回頭,一股淡淡的香氣便湧入了鼻中,熟悉的氣味讓趙括頓時熱淚盈眶。
姬雪默默地凝望著趙括,含蓄的笑容充盈著嫣紅的臉龐,在點點燭光的映襯下彷彿仙子一般。趙括上前狠狠地把姬雪擁進懷中,呢喃般地自語著:「你終是回來了。」
「一去十載,公子可好?」姬雪靜靜地靠在男人厚實的胸上,纖纖玉指輕撫過那張略顯憔悴的面龐。這十年來,只要一想起那雙蕩漾著濃濃情意的眼睛,姬雪心中便是一陣莫名的酸楚。
「何謂好,何謂不好?」趙括臉色陡然一變,鬆手放開姬雪,扭頭掀起幔帳,顫抖著匍然跌坐在榻邊。
「公子……」姬雪亦隨著趙括跪坐了下來,朦朧著雙眼輕聲呢語道,「姬雪何嘗不思念公子。」
原來這姬雪本是燕國王族一脈,趙奢當初因沙丘之亂,亡命入燕,在燕國結識了姬雪的父親姬桓,相互引為知己。後趙奢歸國,姬桓一家為避戰亂亦隨之入趙。趙括出生六年,姬桓亦得了女兒姬雪,未滿一年,一場飛來橫禍,姬雪父母雙雙殞命,趙奢念及朋友之義收養了姬雪。此後十年,兩人青梅竹馬,互生情愫,直至趙括成年,隨父南征北戰,一對戀人竟是相隔天涯無法相見。如此數年,姬雪終是不忍相思之苦,毅然離家北上尋找趙括,此一去便是整整十年,渺無音訊。
「須臾十年,你究竟何在?」往日里威武赫赫的上將軍趙括此刻卻如孩童一般,靜靜地把頭靠在姬雪玉肩之上,一行清淚緩緩流下。
「莫哭,莫哭。」姬雪就像哄孩子似的輕輕拍打著趙括,然後平靜地訴說起她這十年來的離奇經歷。
原來十年前,姬雪北上途中突遇匈奴鐵騎南下,姬雪混在百姓中,被匈奴人一併虜去。當夜,姬雪趁著匈奴人不備,逃出虎口,不想迷失了路徑,跌落河谷,幸被墨家弟子所救。傷愈后的姬雪卻失憶了,無奈之下,墨家弟子只好帶她去了南山深處的墨家總院,開始了她十年的苦行生活,直至不久前恢復記憶。
「卻是苦了你了。」趙括安靜地聽姬雪把故事講完,然後輕嘆了一聲。
「禍兮福所倚,公子卻是不必如此。」姬雪慢慢地將坐在地上的趙括扶了起來,淡淡一笑道,「天冷地涼。」
趙括於是含淚站起身來,往前輕移了兩步,忽然轉身抄手抱起姬雪,扔放在榻上,然後一把扯掉了姬雪的裙帶。姬雪沒有反抗,只是睜著那雙晶瑩含淚的眼睛,安靜地看著趙括。
趙括又三兩下脫去自己衣裳,坐壓在姬雪身上,一低頭,吻上了她的清唇。
「公子……」姬雪滿面通紅地又看了眼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男人,然後帶著一絲興奮,一絲期待,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半個時辰后,當姬雪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只見趙括正單臂支頭,側身躺在一旁,含笑望著自己。見姬雪醒了,趙括有些惡作劇地用鬍渣輕輕蹭了蹭她有些微微發熱的面頰。
姬雪忙羞紅著臉,把眼閉上,卻是再也不敢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