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機重重 十五 車城圓陣收奇效
「上將軍,此陣果真有用?」待眾將離開后,勒義忍不住上前低聲問道。
驟然間,趙括眼圈一紅:「兒時曾與老父爭執車城圓陣之效,至今猶然聲聲在耳也!」
勒義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這位上將軍,卻見趙括把手一揮,淡然笑道:「此陣孫臏所創,唯守不攻,絕地之用,其生平亦未嘗一試,實效如何,括亦不知。然秦軍勢大,我軍無路可退,唯有此法也!」
「勒義當拚死護衛上將軍!」勒義頓時重重跪倒在地,哽咽道。
趙括哈哈一笑,扶起勒義:「將軍不必如此,若明日重挫秦軍,敗局可挽也!」
「這……上將軍有把握?」勒義爬起身,猶豫地望著趙括。
「將軍回營準備便是,明日定是一場惡戰。」趙括拍了拍勒義的肩膀,臉上充滿了自信。
「諾!」勒義見上將軍如此頓是一掃陰霾,一聲虎吼,大步踏出了軍帳。
隨著趙括一聲令下,趙軍便將野王要塞內所有的老舊戰車統統集中起來,按照趙括的布置,趙軍連夜在要塞外挖出了一圈又深又寬的壕溝,並多置鹿砦障礙。在壕溝鹿砦的後面,趙軍用收集來的老舊戰車首尾固定,相連成一圈車城屏障,車后安排有兩萬重甲步兵防禦。車城之後則是有序間隔的步兵方陣,負責阻截突入陣中的秦軍,再後面便是野王要塞的土城了。依著趙括吩咐,趙軍又在要塞的正中央搭起了一座十餘丈的高台,主將可以在上面發號施令,調度全局。
黎明時分,失傳已久的車城圓陣竟赫赫出現在了野王要塞之外。
待至正午剛過,五萬秦軍鐵騎便在前將軍蒙武的率領下氣勢洶洶殺奔而來。
「傳令!趙軍疲敝,全軍分散突擊,一舉攻破野王要塞,生擒趙括!」蒙武眺望了一眼這座巨大的軍營圓陣,霍然舉起手中馬鞭厲聲下令道。
頃刻間,秦軍陣中萬箭齊發,在箭雨的掩護下,先頭部隊立即湧上,將木板壓上壕溝,更有無數密集土包砸入溝中。五萬騎兵尾隨其後,蜂擁越過壕溝,直逼車城屏障。趙括站在高台之上,冷眼望著這群不知好歹的秦軍鐵騎,令旗左右揮動,頓時陣中趙軍如流水轉圜般運轉了起來,相互之間緊密策應,竟是滴水不漏。彎刀盾牌與長矛突刺更是配合默契,只要秦軍騎兵一近身,不是被長矛捅刺落馬,便是被亂刀砍死。半個時辰過去,秦軍死傷慘重,卻始終無法攻入車城半分。
蒙武站在遠處看得真真切切,連忙傳令改變戰法,集中兵力猛攻一處。於是秦軍開始稍稍退後,待大軍重新集結,便開始由南面猛攻趙軍大陣。
趙括見秦軍後退,已然知曉蒙武想法,於是令旗上下揮舞,趙軍迅速改變陣型,南面車陣隆隆移出,原先緊密連接的車城頓時出現了無數個缺口,秦軍只顧猛攻,不知不覺便全數進入了車城圓陣之中。車陣中的趙軍立刻封堵住缺口,陣中的步兵方陣同時出動,從正面死死地阻截住秦軍。激戰正酣,卻見趙括令旗突然一動,車陣東西兩側,各有兩路趙軍鐵騎席捲殺出,朝著被困秦軍側翼掩殺過來。三個時辰過後,野王要塞外終於平息了下來。
蒙武眼睜睜看著五萬大軍盡數覆沒於此,卻沒有絲毫解救之法,心頭著急,一口熱血頓時噴湧出,眾護衛趕忙簇擁著蒙武,匆匆向後退去。趙軍也不追趕,只是將車陣重新聚攏,同時派出人手清理壕溝。
前軍五萬全軍覆滅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蒙驁耳中,蒙驁大駭之下,急令全軍加速行軍,終於在當日夜間趕到了野王。
「蒙武何在?」望著迎面走來的敗兵,蒙驁怒氣沖沖地下馬質問。
「敗軍之將蒙武見過上將軍。」話音剛落,只見一名將領便從這群人中緩緩地走了出來,頹然跪倒在地。
「蒙武,你可有話說?」蒙武雖是自己的兒子,但畢竟軍法無情,蒙驁儘管心痛卻也無可奈何。
「趙括怪陣,末將不識,以至此敗。」蒙武一臉沮喪地拱手答道。
「怪陣?」蒙驁自語了一聲,然後指著蒙武道,「你卻從實說來。」
蒙武於是將趙括的車城圓陣細細描述了一番,蒙驁愈聽愈奇,於是對左右言道:「且將蒙武收押,全軍停止前進,諸位隨本將先行查勘敵情,再做打算。」
吩咐完畢,蒙驁頭也不回,貓腰鑽入了林中,眾將趕忙跟了過去。一路潛行,走了許久,這才來到了野王要塞不遠處的一處小山頭上。當親眼看到蒙武描述的車陣后,蒙驁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夜幕下的這座大陣幾乎便是一個方圓數里的巨大火焰圓圈,借著月色,隱約可見圈內旌旗錯落,更有鼓聲陣陣,真是殺氣騰騰,懾人心魄。
「莫非此便是失傳的孫臏陣法?」蒙驁仔細再看,愈看愈發震驚,此陣以圓陣配以壕溝、戰車、步軍,雖是連夜匆匆布起,卻是異常嚴謹,若想攻下此陣,至少需要十倍之兵力!
「趙括真神人也!」蒙驁的臉上一片肅然,「傳令三軍,撤兵班師!」
「上將軍,趙軍不過數萬……」大將王陵心有不甘。
「毋需多言,撤!」蒙驁此話說罷,轉身便走下了山頭。
秦軍退軍的消息經斥候飛報邯鄲,趙王心中那根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立即頒下詔書:老將龐援速調新軍十萬前往野王接防,替回趙括。
三日後,趙王更是親率一班文武大臣出邯鄲西門三十里,隆重迎接趙括的班師大軍。直到日暮時分,官道上方才隱約出現了一片蠕動的黑點。隨著黑點越來越近,呈現在趙王面前的竟是一支前所未有的班師大軍,各式的拐杖,血跡斑斑的甲胄,襤褸不整的衣裳,散亂飄舞的長發,在如血色般殘陽的映照下,更顯得悲涼異常。見此情形,趙國君臣上下無不唏噓動容。
站在青銅王車上的趙王趕忙轉身一擺大袖,「樂工,趙風!」
樂聲驟然響起,朝臣夾道,趙王淚光熒熒地走下王車踏著厚厚的紅氈迎了上來,然後對著眼前這支大軍便是深深一躬。
趙軍於是緩緩地停止了行進,左右分成兩列。緊接著,從隊伍的後面閃出了一桿殘破的紅色「趙」字纛旗,纛旗下一員渾身血漬,卻是衣甲整齊的黑瘦將軍騎著一匹同樣污漬斑斑的白馬飛馳而來。
但見黑瘦將軍在趙王面前飛身下馬,跪地拱手道:「罪將趙括,參見吾王!」
趙王眼含熱淚地將那數月前還是高挑俊朗的趙括扶了起來:「本王有愧上將軍!」
趙括哽咽著抬起頭,一言不發地望著趙王。趙王隨即從身後內侍的托盤中捧起青銅大爵,舉至趙括身前,趙括於是接過酒爵汩汩飲下。伴著慷慨悲壯的趙歌,趙王緊緊握住趙括的手,把趙括扶上王車,轉身下令道:「大臣軍兵一律步行,車馬讓於傷兵!」言罷竟是一抖馬韁,親自駕車朝邯鄲轔轔而去。
班師大軍一路進了邯鄲西門,城內早已萬人空巷,百姓平民紛紛夾道肅立,靜靜地注視著這群傷痕纍纍渾身是血的將士緩緩走過。待到宮前廣場,趙王親自宣讀詔書:趙括屢敗秦軍,功勛卓著,加賜封地百里,賞千金。其餘將士,戰死者加爵三級,生還者晉爵兩級,免賦三年。
一時間,人群中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呼聲:「趙軍萬歲!上將軍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