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神吃虧（全）
老熊貓卻還在苦思：「咦，真奇怪了，我明明記得拜爾家族是兩千年前建立的，為什麼我的記憶還能一直往前…再往前…我記得，奶牛的爺爺很喜歡下棋，有段時間，我們連修鍊都忘記了，天天下棋，那好像是三千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老熊貓這一回憶，真是天長地久，他的記憶本來只有那麼長的，可是此刻一挖，卻彷彿挖了一層又一層，不斷上溯上溯上溯，一直上溯到十多萬多年前，居然還沒到頭：「哈哈，沒錯，我那乾兒子名字有些古怪，叫做雪崩，因為他是一頭北極熊穿越地獄魔火來到拜爾家族的，那傢伙一來就跟族裡另一個叫高博的小子結仇了，然後高博的爺爺就出頭了…嗯，是的，我又想起來了，高博他爺爺當年還是個毛頭小子呢，也是穿越地獄魔火而來的…」
小開越聽越是吃驚，周圍的熊貓們也一個個都有點神情獃滯了，又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老熊貓居然還在回憶，看這勢頭，恐怕再給他三天三夜，他也挖不到頭，小開聽得心驚，插嘴道：「族長，那您的年齡豈不是有幾十萬歲了？」
老熊貓笑眯眯的點頭：「是啊，我一直記得我只有兩千歲，看來是我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糊塗啦，哦，你別打岔，讓我繼續，且說鬼魅那小子啊…」
小開轉頭看看智慧之神，智慧之神對他點點頭：「沒錯，他身上肯定有問題。」
小開皺眉道：「那我們等他回憶？」
智慧之神搖頭笑道：「按他這個速度，一天也只能回憶數百萬年的歷史，如果他真的跟創世之初有關的話，那年齡怎麼說也要以千億計算，你想等他回憶完，恐怕要等幾千年才行。」
正說到這，老熊貓就猛地一拳打在桌子上，哈哈笑道：「到頭了，到頭了，總算到頭了，哈哈，那是三十五萬年前，我一手創立了拜爾家族啊！」
他忽又一低頭，倒抽一口涼氣：「哦，天哪，三十五萬年前我好像就是這副樣子，那以前我在幹什麼？我得好好想想…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應該在伯格家族領地附近啊，靠給伯格家族提供新鮮蔬菜過日子，沒錯，那時候我還有個同行，叫做大蛇的…」
小開和智慧之神對視一眼，至此再無疑問：這老熊貓，絕對有問題！
他的年齡至少也有三十五萬年，就算是頭豬修鍊了三十五萬年也該到中等魔族了，可他還是現在這副模樣，這點實力，這已經不能用「天資駑鈍」來形容了。智慧之神和小開嘴裡同時吐出五個字來：「他被封印了！」
「可是…可是我們都曾經檢查過他的身體，他沒有任何問題啊…」智慧之神有點發愣。
小開心裡微微一動，腦海里忽然掠過一個片段，那是在魔尊的大廳中，自己幫萬妖王解除封魔口訣的情景。
封魔口訣，豈非也是神級的封印么？
小開抓住老熊貓的手，閉上眼睛，整個心神頓時沉入遺落之心中。
要尋找神級的封印，並不是神力就能奏效的，關鍵時刻，還得靠遺落之心的獨特功能才行。小開之前有過經驗，這次就直截了當的去找老熊貓的魔珠，他搜了半天才發現，老熊貓居然連魔珠都還沒練成，只有半顆黑白夾雜的劣質魔珠，躺在體內某個偏僻角落裡。
小開的神念穿進魔珠，頓時眼前一亮！
這裡空空蕩蕩，半點力量都沒有，卻有一顆細小如米粒的白色硬物，正靜靜的躺在那裡呢。
毫無疑問，就是這米粒中，封印著老熊貓全身的力量。
到這一刻，小開心裡也差不多有底了，五大神族已出其四，眼前被封印的這位，也只能是那位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破壞之神了。
小熊貓身為破壞之神的孫子，自然也遺傳了一些破壞之神的神族基因，他能輕而易舉的練成破書之技，也就難怪了。
這世上唯有破壞之力能夠無視境界差別無視強度差別的破除任何神力，天人之界中的混沌氣團，當然還得靠破壞之神來搞定，海淵卦象所指的關鍵，顯然就是這位老熊貓了。
小開運轉藍色源力，對著米粒狠狠的敲了下去！
此刻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魔界的他了，藍色源力何等強悍，只是一擊，已經把米粒震得飛了起來，「噗哧」一聲輕爆，彷彿是巨石砸上了玻璃，頓時四分五裂，一股強大的力量剎那間從米粒破口的地方瀰漫出來，充滿了整個魔珠。
可是魔珠太小，哪裡經得起這樣強大的力量，所以魔珠當場破裂，這股力量失去阻擋，頓時全面擴散，散落進老熊貓的四肢百骸中。
小開的神念清清楚楚的看到，這股力量灌滿了老熊貓的所有經脈，然後，老熊貓的經脈發出彷彿爆破一般的「噼啪」聲，在這聲響中，所有的經脈剎那間無限拓寬，直到幾乎充滿了整個身體，然後便是「砰」的一聲彷彿水泡破裂，老熊貓身上所有的經脈全部瓦解，只剩下混融無間的力量緩緩流遍全身。
小開收回注意力，將還沒徹底粉碎的米粒碎片用藍色源力收集起來，然後再度重擊上去，總共打了十多下，才將米粒中的力量徹底釋放出來。
外面，卻早已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老熊貓早就停下了自言自語，獃獃的站在那裡，全身的骨節彷彿爆豆子一般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他佝僂的身軀陡然撐直，身形直接拔高了將近一米，原本蒼老的容顏剎那間恢復光彩，變得精神奕奕，目中的渾濁驀然消隱，代之以精光四射。
他緩緩抬起雙手，白色的氣流在手上環繞，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發出無比悠長的嘆息：「我…破壞之神…終於蘇醒了啊！」
智慧之神哈哈大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夥計，我們多久不見了啊！」
至於周圍的熊貓們，早已徹底看呆了眼睛。
鬧了半天，自己的族長，那個從小帶著自己玩耍，帶著自己勞動，還經常被幼年熊貓撒尿在身上的老頭，居然是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神族啊！
破壞之神雖然蘇醒，卻看不出有多少興奮，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看智慧之神，那眉目間居然隱有憂色，抱怨道：「你幹嘛要把我弄醒？」
智慧之神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這個傢伙，當年就沒教養，現在還是沒教養，我辛辛苦苦為你解封，你不感謝我，居然還怪我，還不趕緊告訴我，是誰封印你的？是不是九天玄女？」
破壞之神詫異道：「九天玄女為什麼要封印我？難道出了什麼事情嗎？」
智慧之神也驚訝起來：「不是九天玄女還能是誰？」
破壞之神彷彿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扭捏道：「我…我是自我封印的。」
這話出口，在場眾人都愣住了。
身為神族，何等威風顯赫，他居然把自己封印，來到魔界做這卑躬屈膝的低等魔族，這又是為什麼？
「唉，說起來，也是我自作自受啊，」破壞之神苦笑道：「你也知道的，當年我年輕不懂事，得罪了很多人。我記得你占卜海淵卦象的竹籤，也被我偷過吧。你的脾氣好，所以沒把我怎麼樣，可是猴子的脾氣就不大好，我去拔他的猴毛，被他打得足足一千年才恢復元氣，本來打了也就打了吧，反正神族不死不滅，我也不在乎，可是這時候，偏偏盤古那個該死的東西居然生了個兒子…」
智慧之神奇道：「盤古生兒子關你什麼事？」
破壞之神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盤古生的那個兒子，他會殺神的，我管不住自己的手腳，又忍不住去招惹了他，誰知他是個小心眼的傢伙，竟然說要把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去，我…我害怕啊，我不逃怎麼辦？可是他比我實力強，我跑又跑不過，打也打不過，我後來總算想出個辦法，就是自我封印，讓他找不到我。」
他臉上又露出得意之色來：「你別看我打架不行，要說封印之術，我才是真正的五界第一，這不，我一封印自己，滅之魔神就沒辦法了，他死活也找不到我，只能放棄了。」
智慧之神聽得目瞪口呆，道：「難道你就永遠不準備解封了？」
破壞之神又嘆了口氣，搖頭道：「我倒是想解，可是又怕，沒辦法啊，為了活命，就這麼耗著吧，滅之魔神那個性格，總有一天會被人幹掉的，到時候我就安全了。」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又有些緊張，抓著智慧之神的手道：「今天是你把我解封的，如果滅之魔神來殺我，你可要幫忙啊。」
他轉頭又看看小開：「咦，這也是個神族，我居然沒見過，反正我不管了，如果滅之魔神來殺我，你們得幫忙。」
小開笑道：「別怕，滅之魔神早被我殺了。」
破壞之神全身一個哆嗦，頓時後退了一步：「你…你也會殺神？」
小開更是好笑：「我可不喜歡殺神，你不用害怕，我們這次是來找你幫忙的。」
破壞之神連連點頭：「你殺了滅之魔神，就是我的恩人，你的忙我當然要幫。」
既然破壞之神已經找到，小開等人就不再耽擱，將小影留下，一行五人離開了魔界。破壞之神自我封印得太早，後面那些動亂他統統沒經歷過，此刻聽小開一一道來，直聽得驚心動魄，連連感嘆，感嘆完后，卻又懊悔不已，搖頭道：「早知道滅之魔神會被封印，我又何必封印自己呢，大好年華啊，就這麼浪費了…」
眾人來到天人之界，趙無名依然盡職盡責的在那裡看守著，智慧之神也不去驚動他，照樣做了個結界讓大夥進去，小開也想進去，卻被智慧之神笑著推了出來：「你還不能休息，快去把猴子他們都叫過來，我們一起前往原界。」
小開這才想起三個月前的約定，自然點頭答應。他此刻已是神族，神念展開，大千世界盡在眼中，透過一個個臨界空間遙遙望去，片刻間就挑出了附帶神力屬性的幾個空間，這自然就是幾位神族的居處，小開略一猶豫，決定先去禁魔領域。
這禁魔領域全靠非神的神力支撐，按理說，有任何人想進入，都必然會驚動非神，當年諸葛神猴想進，也只能用定海神針強行砸門，偏偏小開卻是個例外，他的禁忌之力可以創造天地，而遺落之心卻能複製神力，小開來到禁魔領域外面，只是略微複製了一點非神之力，便剎那間創造出龐大的非神之力來，這股力量與禁魔領域原有的力量渾然一體，眨眼間就打穿了一個缺口，悄無聲息的溜了進來。
禁魔領域中一切如常，小開的神念透過連綿起伏的黑色山脈延伸過去，只見那茅屋當中，非神果然又變成了那個佝僂善良的老頭，此刻茅屋中卻還有一個魔族，正滿臉同情的看著非神，聽他訴苦呢：「唉，前天下午，那批山賊又過來搶劫，可憐我們老兩口啊，本來就已經沒米下鍋了，連鍋底下壓著的幾顆紅薯也被山賊們翻出來搶走了，這兩天，我們倆粒米未進，恐怕…恐怕已經熬不過今晚了啊…」
那魔族的表現正如小開他們當日：「老人家，我怎樣才能幫到你們呢？」
非神唉聲嘆氣的站起來往裡走，卻不說話，旁邊的老太婆道：「老頭子，我們連老命都保不住了，你還講什麼面子，難得這位大人願意幫忙，我們…我們就找他要些錢財，下山換米吧。」
不得不說，非神的演技還是很好的，這一幕戲當時就騙倒了小開，如今又騙倒了這魔族，小開如今已有神力，透過非神的障眼法看過去，頓時看到非神滿臉惡作劇的笑容，而那老婆婆卻只是非神用一截木頭化成的人形。小開輕哼一聲，想起當年自己也被人這麼惡作劇過，頓時起了歹心，藍色源力無聲無息的湧出，狠狠的將那截木頭上的非神之力擠了出去。
那魔族正看得心頭酸楚，兩隻手伸進口袋想要掏錢，他自然想不到他掏出來的寶貝會全部變成廢品，而這一切全是眼前的老頭在作弄他，本來一切都要順理成章的演下去，可是他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老婆婆忽然變成了一根木頭，「吧噠」倒在地上，這魔族吃了一驚，飛快的抬頭，就看到那可憐的老頭子滿臉都是嚴肅，忽的抬起頭來沖著天空大喝一聲：「誰？」
隨著這聲大喝，老頭全身湧出驚天動地的威勢，神力一出，這魔族頓時全身發抖，心神劇顫，膝蓋一軟，「撲通」跪了下去，深深的埋下頭去。
小開哈哈大笑，頓時全身藍光四射，高高的升上天空，招呼道：「老爺子，是我。」
非神看到小開，頓時神力收斂，心中卻忍不住暗暗吃驚，心想：「他這神力果然奇怪，居然能無聲無息進入我的領域，那要偷襲我，豈非易如反掌？」
想歸想，非神倒是不擔心小開對自己不利，遠遠的招手道：「快過來，我那乖徒兒怎麼沒來？」
小開笑道：「小竹在天人之界等著呢，如果您沒別的事情，我們就走吧。」
言談間他已走近，地上的魔族強忍著恐懼悄悄抬頭，一眼看到小開，頓時滿臉驚愕，鼓起勇氣道：「你…你是…嚴大師？」
小開一愣，低頭去看那魔族的容貌，一看之下，還真有些眼熟，想了半晌，仍然想不起來，皺眉道：「你是誰？」
那魔族全身都在顫抖，臉上卻滿是幸福的驚喜，眼淚長流道：「偶像，偶像啊！我…我是您的忠實崇拜者豺狗老赤啊，今天能看到嚴大師，我…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小開這才想起來：「哦，我記得，我在落鷹澗幫你練過一把飛劍的，對不對？」
老赤點頭如搗蒜：「對，對，後來大師跟著城主大人進城，我還近距離抱過大師的腿，大師記不記得？」
小開自然記得，那次他實在被噁心壞了，後來下意識的一腿，也不知道將老赤踢到哪裡去了。那時候重任在身，無暇他顧，如今仔細想來，其實自己對老赤是有些過分的，無論如何，這也是自己的崇拜者嘛，正如世俗界那些娛樂明星們，對待粉絲也都是很客氣的。
既然如此，小開的態度便和藹起來，彎腰扶起他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老赤道：「小人運氣不錯，被城主大人看中，給了個跑腿送信的工作，我這次是要去給萬妖王大人送信，誰知路上卻迷了路，走到這大山上來了。」
非神在旁邊哼道：「什麼叫迷路，你這是天大的機緣，進了我老人家的禁魔領域。」
可惜老赤的見識實在過於淺薄，居然連禁魔領域的魔界傳言都沒聽過，茫然道：「禁魔領域？這是什麼地方？是您老人家的地盤嗎？」
非神氣得直吹鬍子，道：「這裡自然是老夫的地盤。」
老赤大著膽子站起來，笑道：「老人家，既然是您的地盤，那您玩也玩過了，看在嚴大師的面子上，就放我出去吧，我還得去送信呢。」
非神好懸沒氣死，自己好心好意放這豺狗進來，本想送給他一些機緣，讓他帶點寶貝進去，可是人家不但不領情，還一副很委屈的模樣，他用力的哼了幾聲，本想把老赤丟出去算了，可是轉念一想：「不行，我老人家的規矩不能壞，他既然進來了，就要給他點好處，更何況剛剛的考驗他也通過了，這隻豺狗雖然沒有見識，也不懂得崇拜我老人家，可是心地卻實在不錯。」
他想到這裡，便伸手一招，從裡屋招出幾個饅頭來，狠狠的砸過去：「拿著，滾吧。」
老赤低頭一看，頓時滿臉笑容：「老人家，您別客氣，我老赤現在在惡魔城主手下當差，雖然不能吃香喝辣，饅頭還是吃得起的，您的好意我就心領了。」他將饅頭小心翼翼的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又對非神敬了個禮，然後對小開道：「嚴大師，小的急著送信，就先告辭了。」
非神怒道：「把饅頭拿著。」
老赤的神情有些感動：「老人家，真的不用了，您自己留著吃吧，我走啦。」
非神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識好歹的傢伙，以前進入禁魔領域的，哪個能不知道這是天大的機緣，個個都恨不得能把整座山都搬回去。整個魔界，連禁魔領域的傳說都沒聽過的恐怕也沒幾個了，最要命的是，偏偏此刻小開在旁邊笑嘻嘻的看熱鬧，自己這張臉啊，都有些火辣辣的發燒了。
非神有些下不了台了，又劈手扔過去一壺水：「這個拿著，滾吧。」
老赤更是感動：「老人家，我老赤身強力壯的，三天不喝水都沒事，您真的不用給我送東西。」
非神臉上怒容湧起，又是一招手，頓時遠遠的從湖心裡抓來一根竹篙：「這個拿著防身總可以吧。」
老赤「咯」的一笑，大概是覺得這竹篙太脆弱了，可是看看非神的臉色，總算他也不傻，知道這老頭今天有點死腦筋，恐怕是一定要給自己送點東西才罷休的。老赤想來想去，總算想出個辦法來，他轉動腦袋四處打量，總算看到牆角屋檐下有根青草，便彎腰拔起來，拿在手裡一揮：「老爺子，我帶根草回去就可以了，竹篙畢竟有用，您自己留著吧。」
非神先是一愕，繼而微微皺眉，可是看看老赤那副赤誠的模樣，還真不好說啥，他嘆了口氣，彷彿趕鴨子一般揮揮手：「走吧走吧，唉…」
小開漲得滿臉通紅，拚命想要憋住，卻還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老赤聽到笑聲，愕然道：「偶像，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