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逢陌路
非神一張老臉也漲得通紅，沖著老赤怒道：「還不快滾！」
老赤倒也知道眼前老頭是個高手，自然不敢頂嘴，調轉身趕緊跑路，這邊，小開卻已經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聲來。
原來，非神這次還真是吃了個天大的虧，老赤這傢伙也算錯有錯著，傻人傻福，他本來是毫無所求，可是隨手一拔，卻正好把非神這禁魔領域中最好的寶貝給弄走了。
這根草叫做「天神草」，每十萬年一出土，九大神魔中，乃是非神獨有的寶貝，吃了可以增長神力，效果極好，若是常人吃了，也能瞬間跨過三界，窺到神界的門檻，當年非神收小竹為徒，就是將自己好不容易省下來的一根天神草送給她吃，再悉心傳授，否則的話，小竹哪裡能在短短几個月內就成為半神之軀。
要知道，黃蓓體內的神力是天魔花了億萬年的時間，通過天魔神力的獨特效果才培育出來的，可是黃蓓的神力，卻還不如小竹，由此可見，天神草的功用有多神奇了，從某種程度上講，將這天神草評為五界第一奇珍也絕不為過。可憐非神辛辛苦苦一輩子才攢了兩根天神草，送給小竹的那根還可以說心甘情願，此刻被一隻豺狗懵然不知的拿走一根，就真是天大的損失了。
非神懊惱了一陣，倒也硬著頭皮並不去追回寶貝，直奔天人之界而去，小開穿出魔界，前往鳳凰神的領地。
昔年創世神創造眾神，最寵愛的是破壞之神，最信任的是智慧之神，可是最優待的卻要數鳳凰神，不但賜予他天下無雙的俊美容貌，還親自給鳳凰一族創立鳳凰領域，以供鳳凰一族生存，天一神獸在魔界的日子雖然凄惶，在鳳凰領域卻快活似神仙，小開一穿進鳳凰領域，就忍不住嘖嘖讚歎。
這裡的確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寶地，起伏的山川，種滿了無邊無際的高大梧桐，專供鳳凰棲息和降落，地面上滿布溝渠，河流縱橫，清冽的河中儘是金色的鯉魚，時而歡快跳躍，發出「潑剌剌」的水聲。
鳳凰神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也是這個世界的太陽，他高踞在這裡最高的一棵梧桐樹上，慈愛的俯視著自己的子民，龐大的本體散發出溫暖的純陽天火，普照世間，還時不時送出一道道純陽天火，照射在一些鳳凰身上，讓那些體質孱弱的幼小鳳凰浴火重生，脫胎換骨。
看到小開到來，鳳凰神化作人形，從梧桐上離開，拉著小開的手在空中徐徐飛過，帶他遊歷整個鳳凰領域，等飛到某處，他遠遠的指著某棵梧桐上的鳳凰笑道：「你看，那便是古天依。」
小開極目遠眺，那鳳凰與其他的鳳凰看上去並無區別，正懶洋洋的卧在那裡，用翅膀梳理羽毛，看上去十分閑適。
鳳凰神又指著另外一棵梧桐樹道：「你看，那上面便是蘇愛迪。」
小開心頭微動，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一幕一幕，自己從忘川之源將她帶出，又將她送進滅世之門，後來，在龐大的純陽結界中，蘇愛迪更將畢生功力貢獻給自己，說起來，正是自己的出現，改變了她的一生啊…
「下去看看吧，」小開的神情有些感慨：「看看她過得怎麼樣…」
鳳凰神搖頭道：「還是別看的好。」
小開皺眉道：「為什麼？莫非她過得不如意？」
鳳凰神微微搖頭，卻不解釋，嘆了口氣道：「那你下去吧。」
小開緩緩落下去，飛到蘇愛迪化成的鳳凰面前，柔聲道：「蘇愛迪，我來看妳了。」
眼前的鳳凰羽色斑斕，跟滿天快活飛翔的鳳凰看起來並無區別。聽見小開的聲音，鳳凰眼裡露出詫異的神色，仔細盯著他看了半晌，再轉頭看看鳳凰神，發出一聲低低的清鳴，將優美的脖頸伸出來，充滿依戀的在鳳凰神的手臂上磨蹭了兩下，然後懶洋洋的縮了回去，居然連理都不理小開。
小開心裡酸楚，低聲道：「妳為什麼不理我，莫非心裡在怪我嗎？」
鳳凰又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沒反應，又懶洋洋的低下頭去。
小開心情複雜，忍不住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去摸鳳凰的腦袋，鳳凰驀然一聲響亮的鳴叫，脖頸豎起，羽毛根根直立，警惕的瞪著他，瞪了半天，驀然全身搖晃，化作人形，果然正是蘇愛迪！
小開顫聲道：「妳……妳終於願意理我了嗎？」
誰知蘇愛迪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頭道：「主神，這是誰？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
鳳凰神微笑道：「這是我的朋友，叫做嚴小開，你不可無理。」
蘇愛迪這才臉容稍霽，轉頭哼道：「嚴小開，想說話可以，你不要碰我。」
小開只覺得目瞪口呆，吃吃的道：「妳…妳不記得我了？」
蘇愛迪更是惱怒：「我怎麼會記得你，我們根本見都沒見過。」
小開長吸一口氣：「以前的事情，妳都忘記了么？妳從小被忘川君擄去，淪為玩物，後來被我帶出，又在伯格家族中見到了鳳凰一族…」
蘇愛迪漲得滿臉通紅，大聲喝道：「住口，你這個胡說八道的壞蛋！人家從小在鳳凰領域長大，這輩子都沒出去過，哪裡有你說的這麼悲慘，你…你根本就是個騙子！」
小開心頭髮堵，乾脆飛身而起，落到古天依身邊，大聲道：「古老，還記得我嗎？」
蘇愛迪更是惱怒：「你這個壞蛋，又去招惹我父親幹什麼？」
古天依眨眼間化作人形，對小開輕輕一笑：「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他的動作語言雖然禮貌，卻有種難以形容的生疏感，顯然是帶著深深的防範之心，小開皺眉道：「你也不記得我了？」
古天依搖頭道：「雖然你是主神的朋友，可我從來沒離開過這裡，自然不可能認識外面的人。」
小開還想多說，鳳凰神已經悄悄飛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我們上去吧。」
小開滿心都是疑問，跟著鳳凰神飛了上去。
「他們已經不記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了，」鳳凰神輕輕嘆息：「他們的經歷太悲慘，也太無趣，他們都不想保留這段記憶，所以央求我將他們的記憶封印起來，原本蘇愛迪力量全失，甚至無法再化作人形，是我用純陽天火淬鍊了她七七四十九天，為她徹底重塑根骨，才能有如今這番模樣。他們雖然記憶全失，卻過得很快活，比在魔界開心多了，你又何必去喚醒他們以前的記憶呢？」
「可是…可是…」小開「可是」了半天，終究找不到一句有力的反駁，只是心裡異常堵塞，當年故人，如今卻已形同陌路，彷彿過往的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這種感覺，真是有些黯然心碎。
既然如此，那就放下吧…小開悄悄的捏了捏拳頭，道：「我們走吧，智慧之神還在等著我們呢。」
鳳凰神點點頭，重新化作鳳凰，高高的飛上天空，洪亮的聲音響徹整個領域：「孩子們，我要出去一趟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們要記得相親相愛，千萬不要胡鬧啊…」
天地間響起無數清脆的鳴叫聲，無數的鳳凰展開翅膀飛上天空，繞著鳳凰神翩翩起舞，彷彿歡送主神的離去，整個場面，美麗得讓人窒息，小開仰頭遠望，也覺得心曠神怡。
離開鳳凰領域，就要去找猴子了。
猴子並非創世神創造的神族，卻也有自己的領域，他的領域，乃是他自創的臨界空間，叫做百戰大陸。
跟鳳凰領域相比，這裡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如果說鳳凰領域是洋溢著溫情的世界，那這裡就是刀光劍影的天下，小開腳一踏進去，就大大的吃了一驚！
這裡沒什麼河流，也沒什麼山川，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廣袤大地，萬里赤地恰如魔族，可是這大地上，卻至少有上萬隻猴子在打架。
小開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一下，沒錯，的確是在打架，而且不是一對一，而是亂得無法形容的大混戰。
最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這些猴子個個拿著長短粗細一樣的棒子，居然全都是如假包換的萬年玄鐵之精。
小開正在發愣，就看到無數猴子中驀然有一隻高高的飛了起來，沖著下面大喝一聲：「孩兒們，統統給我住手！」
這隻猴子當然就是諸葛神猴。
滿地的猴子剎那間全部安靜下來，諸葛神猴全身一晃，所有的猴子化作猴毛，全部飛回他身上，而猴子們身上的玄鐵之精也同時化作點點金光，飛入諸葛神猴手裡的定海神針內。眨眼間，百戰大陸變得空蕩蕩的。
諸葛神猴卻一把舉起棍子，哈哈大笑：「嚴小開，你總算來了，來來來，什麼都不要說，我們先大戰三百回合！」他話一說完，定海神針剎那間化作流光，劈頭蓋臉對著小開砸下來。
小開的神念很清楚的感覺到，這次猴子可沒留手，他是全力出手的，諸葛神猴這一棒，絕對是五界最重的一棒，小開哪敢有絲毫怠慢，飛快的抽出定天棍來，「當」的架了上去。
兩棍一碰，小開和猴子紋絲不動，定天棍「喀嚓」一聲，居然從中斷為兩截。
這根被鳳凰神自詡為五界最硬的寶貝，居然還是架不住變態的定海神針。
「這…這…」猴子無比懊惱的將定海神針一把摔在地上，仰天長嘆：「鬱悶啊，真他媽的鬱悶，我只是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為什麼不給我機會呢？」
小開眨了眨眼，忽的全身藍光綻放，伸手從虛空中抓了一把，低聲喝道：「萬年玄鐵之精，來。」
無比燦爛的藍光在他手上亮起，剎那間在他手中凝結成固體，猴子擦了擦眼，驚「咦」道：「居然真是萬年玄鐵之精！」
小開呵呵一笑，又是一把抓去，道：「再來，萬年玄鐵之精！」
頓時，又一塊萬年玄鐵之精出現在他手中。
他左一把，右一把，口中喝聲不停，轉眼間，身邊的玄鐵之精已經堆成了山，小開站在山邊，正如一隻螞蟻，這場景，確實極有視覺衝擊力。
猴子看得滿眼都是驚訝，嘖嘖讚歎道：「厲害，果然厲害，果然不愧為禁忌之力。」
這世上的萬年玄鐵之精早已被猴子全部搜刮掉，可是小開的創造之力卻能逆天而行，憑空創造出這獨一無二的天材地寶來，猴子倒是識貨，看到這一幕，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得不服，畢竟他當年花了無數年月才能搜刮天下玄鐵，而小開卻只是片刻間已經完成了他當年的工作，這其中的差距，實在天遙地遠。
小開抓了半天，對猴子笑道：「這些夠了沒有？」
猴子連連點頭：「夠了，夠了，我當年搜刮天下玄鐵，也就這麼多。」
小開這才停下來，身上藍光再度湧出，將這座玄鐵之山包裹起來，又是一聲大喝：「化！轉！」
所有的玄鐵剎那間化作鐵水，在藍光中飛快的旋轉起來，直到轉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漩渦，玄鐵之中微乎其微的雜質就從漩渦中不斷飛出來，直到再也沒有雜質飛出，小開才兩手一握，命令道：「成形。」
「噹啷」一聲，一根一模一樣的定海神針落在百戰大陸廣袤的大地上。
小開彎腰撿起定海神針，沖著猴子笑道：「來吧，你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了。」
猴子頓時兩眼放光，連聲呼嘯，一把抓起定海神針，劈頭蓋臉的對著小開打過來，小開哈哈大笑，不閃不避，正面一擋，「鏘」的一聲驚天動地，兩道身影剎那間混在一起，百戰大陸上有史以來最激烈的對抗就此展開！
這兩人都有強悍無比的神力，都有無堅不摧的定海神針，就連用的招式，也都是猴子一脈相傳的定天棍法，這一戰真是驚天動地，整個百戰空間都被震得搖搖欲墜，幾乎連空間都被打破了。密密麻麻的碰撞聲從早響到晚，又從晚響到早，雖然百戰大陸沒有時間問題，可是粗略估計，總也打了三天三夜之多，終於，在兩根定海神針再度碰撞之後，兩人同時一屁股坐倒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再戰，卻再也舉不起胳膊，忍不住同時哈哈大笑。
「痛快，太痛快了！我這輩子就沒這麼痛快過！」猴子興奮得滿臉通紅，丟下定海神針，勉力站起來，蹭到小開身邊用力拍打他的肩膀：「你小子，厲害啊，居然能把我打成這樣，不錯，真不錯，以後我們每年都要打一場，你說怎麼樣？」
小開頓時打了個寒顫，陪笑道：「不用這樣吧，我哪裡是你的對手。」
猴子雙眼一瞪，怒道：「不想打拉倒，何必說這種言不由衷的話，老子不愛聽！」
小開嘿嘿笑道：「那也是平手嘛…」
猴子狠狠的瞪著他，瞪了半天，忽然泄氣般的坐了下去：「算了算了，你就別安慰我了，你別以為我傻，我心裡清楚著呢，你的禁忌之力，最厲害的還在於造物，而不是打鬥，陪我打架本來就不是你的特長，你能跟我打平，那你的實力顯然在我之上了。」
他忍不住又恨恨的在地上砸了一拳：「嚴小開啊嚴小開，雖然我不是小心眼，可是這五界第一高手的名頭，從此就被你奪去了啊！」
小開除了「嘿嘿」陪笑，哪裡還敢多說，好不容易等猴子發完牢騷，這才道：「我們走吧。」
猴子嘆了口氣：「架也打過了，自然要走，你帶路吧。」
小開帶著猴子直奔天人之界，破壞之神等人早已等候多時，創世神創世之後，神魔兩族就從未聚齊，如今魔神已經全部殞命，而天下神族盡在此地，眾人互相看看，想一想即將聯袂前往神秘無比的原界，也有種創造歷史的肅穆感油然而生。
破壞之神走到仙魔斗場面前，對著混沌氣團發出了破壞之力。
他雖然是神族，可是破壞之力卻不算神力，而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無境界之力，老熊貓當日連小開的神威都能無視，便是因為破壞之力徹底無視力量境界和等級，牠雖然不是神力，卻比神力還要有效，這團由創世神親自創造的混沌氣團一遇到破壞之力，頓時出現了異樣，中間被破壞之力碰觸的地方彷彿積雪消融，化出偌大一個洞口來。
可是創世神的作品畢竟強悍，破壞之力雖然有效，卻不明顯，洞口只融化進去約莫半尺，就停了下來。
破壞之神皺眉道：「我的力量強度不夠，看這進度，還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打通呢，我看…我們不如放棄吧。」
智慧之神笑道：「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一邊走一邊打洞，總有一天能夠打通的。」
破壞之神表情有點發苦，可是眼看眾人虎視眈眈，也知道自己這苦力是做定了，只能咬著牙點點頭：「那我繼續挖。」
破壞之神從此成了挖山工，眾神跟在後面，走走停停，聊天說話，日子倒是好過得很，小開偶爾從通道里出去，勘探一下地形，以免破壞之神挖錯了方向，這麼一來，進度雖慢，卻不擔心出錯。
大家心情愉快，破壞之神卻天天累得滿頭大汗，小開看在眼裡，倒是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態：「我當年在魔界，用遺落之心做搬運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總算輪到別人了吧，哼哼。」
前往原界這條路其實極遠，當日小開青色源力全面啟動，也足足跑了一個多小時，如今大家都是龜速，走起來更是曠日持久，足足耽擱了一年多，才慢慢開到了原界外圍。
破壞之神固然辛苦，其他人日子卻過得逍遙，對於他們來說，從原路返回只是眨眼的事情，乃至游遍三界，也不是什麼麻煩事，所以隔三差五便有神族離開數日，小開更是每天都靈山和仙界兩頭跑，黃蓓和小竹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嚴格說起來，這一年來，眾人都在休息，只是休息之餘關注一下破壞之神的進度。
而在魔界，小熊貓帶領拜爾家族風生水起之餘，說起自己曾經的老族長，更是個個充滿幻想，都說：「老族長這麼久都不下來看我們，肯定是過得太舒服，都忘記我們了呢。」
一年之後的某一天，天人之界中忽然傳來「噗」的一聲輕響，彷彿是捅穿了一層紙一般，混沌氣團終於被完全打通，無比美麗的景色剎那間呈現在所有神族眼前！
這一刻，除了小開，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只覺得一顆心霍霍跳躍起來。
原界，超越神族的存在，五界之中最神秘的所在，終於到達了啊…
小開一步踏出通道，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覺得心曠神怡。他轉過頭來，正要招呼眾神，就覺得懷裡猛的一跳，無字天書動了。
小開趕緊拿出書來，無字天書上再度泛起金光，顯然是受到了原界氣息的影響，小開心知這書包含著天下最大的秘密，不敢怠慢，趕緊翻書，只聽「嘩」的一聲，第六頁應手而開！
小開低頭看，滿頁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跡，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話便是：「無字天書本該只有五頁，可是這本書卻有六頁，要想改變那一成不變該死的輪迴，所有希望盡在此頁之中…」
小開心中怦的一跳，下意識的抬頭，才發現所有人都圍在自己周圍，眼巴巴的看著書頁呢。
「你們看得見嗎？」小開道。
眾人一起搖頭。
「那好，」小開一屁股坐到一塊大石頭上：「等我看完，給你們講故事。」
這是一段所有神族都無法想像的典故，故事的主角，便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和滅世之門的創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