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暝
陳西是被餓醒的，但醒了之後，他只是蜷縮起身體，不斷吞咽口水，強壓下空腹的難受。
口腔和食道似乎還殘留著那股誘人的香氣，刺激的他愈加飢餓，也讓他更加痛恨這樣的自己。
陳西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只是記得自己是在突然的昏迷之後就變了，普通的食物吃得再多，也無法消去飢餓感，填飽肚子。再然後，他就能清晰的聞到那些人身上散發的香味，讓飢腸轆轆的他渴望至極。
但那可是人啊，他怎麼可以有食人的衝動，陳西抱緊雙腿，無聲地哽咽著。
「小夥子，怎麼躺在這裡，是不舒服嗎？」清潔工大叔看到陳西就這麼躺在路邊，關切地問道，「是生病了嗎？要不要我幫你叫個120？」
但是陳西沒有吭聲，反而縮的更緊，大叔沒得到回應，又覺得這樣放著不管也不好，一時間也沒什麼辦法。
「大叔，您去忙您的吧，他就交給我吧。」陳西在聽到女聲的同時抬頭看，清潔工大叔點著頭去工作了，面容精緻的女人對陳西笑了笑，坐在他身旁。
又是...「同類」嗎？
女人看著一直盯著自己的陳西，揉了下他的頭髮，說道：「餓不餓？」
陳西沒有說話，女人又笑了笑，「別這麼拘束，我叫蘇曉筱，弟弟你叫什麼？」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的蘇曉筱無奈地拍了拍額頭，轉身從包里拿出一個瓶子，或者說更像是一個試管，銀白色的金屬外殼，樣式精巧。
蘇曉筱把它遞給陳西，說道：「給你，雖然味道不太好，但是可以很輕鬆的填飽我們的肚子。」
猶豫了一下，陳西還是沒頂過填飽肚子的誘惑，接過來，打開之後，裡面是藍綠色的果凍狀的物體，陳西看了一眼蘇曉筱，把它吃了下去。
很苦澀的口感，但在吞下肚子的瞬間，陳西感覺到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饑渴地吞食起來，空腹感迅速被飽脹感取代，身體在歡呼雀躍著。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蘇曉筱笑道，「味道真的挺難吃的。平時我都是注射吸收的，不過，」她停頓了一下，「那樣太沒有吃飯的感覺了。」
陳西沒有在意蘇曉筱說的味道口感，他久違的感覺到飽腹，看了一眼手中的試管，他咬了咬嘴唇，問道：「這個是什麼？」
蘇曉筱摸著他的頭，說：「安心啦，這裡面絕對沒有什麼人肉的成分，只是通過合成製造的，能被我們的身體吸收的物質。說起來，你還沒告訴姐姐，你叫什麼名呢。」
「...陳西。」他看著蘇曉筱，答道。
「陳西..」蘇曉筱重複了一遍，問道：「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家人。」陳西低下頭，蘇曉筱愣了愣，一下攬住他，笑道：「沒事啊，我也沒有，不如以後我就來當你的家人好了，我是姐姐，你是弟弟。怎麼樣？」
「你看，我們都是孤身一人，又剛剛好都成了瞑，這不是很配的嘛。」蘇曉筱笑著說道。
「瞑？是什麼？」陳西抬起頭，問道。
蘇曉筱撓撓頭髮，想了想才回答說：「就是我們啦，人類死後，某一些能夠復生，復生之後就是瞑，復生后的瞑，大多數是沒有生前的記憶的，再加上吞噬血肉的渴望，就真正的變成了怪物，只有少數的，比如你我，會保留作為人的記憶。」
「瞑？...蟲？」陳西想起了之前見到的那個少年。
蘇曉筱聞言一怔，疑惑地問：「你見到過那些傢伙？」
陳西看著蘇曉筱，沒有開口，她笑著捏了下陳西的臉，說道：「你聽到的稱呼，蟲，只有事務所那幫傢伙會這麼叫，他們就是為了殺死我們而建立的。」
「總之，你要小心他們，尤其是穿著銀色制服的傢伙。」蘇曉筱拉起陳西的手，「走吧，我帶你去我們的家。」
陳西任由蘇曉筱拉著自己往前走，看著她。
我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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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市，事務所分部基地。
穿著各類制服的人們在不斷進出，不過其中穿銀白色制服的人員好像地位最是特殊，旁人見到都會行禮避讓，當身材瘦削的少年回到這裡時，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小少爺回來了啊，這是，受傷了？」
臉色蒼白的少年瞥了那人一眼，沒有說話，拖著無力的身體往裡走，進了電梯，到負五層的協管部門，推開一間房的門，裡面還在談事情的兩個人詫異的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人就告退離開了。
坐在座位上的男子沒好氣地說道：「小弟，下次進來前記得先敲門，這裡不是在家，不能那麼隨意。」
少年往椅上一癱，把背上的劍扔到了桌子上。男子有些莫名其妙，少年把劍拔出來。
雪亮的劍刃上一隻爪痕清晰的印在上面，男子臉色一變，看看他蒼白的臉，說道：「你受傷了？難道是遇到第三等的蟲了？」
「我不知道，不過我這有份視頻資料，應該會有些用。」少年在制服的領上取下一個細小的儀器，「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蟲，它很危險，所以我們需要儘快找到它並且除掉它。」
「我會的，小霖，你先休養一段時間吧，不然母親那我可沒法交代。」男子接過來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哥。」葉霖離開了房間，關上門的動作卻微微一頓，看著手臂上缺了一塊肉的地方。
「還有事嗎？」男子問道。
葉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不，應該說是在整個世界，暗地裡的血腥陰暗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他們抵禦那些死後復生的蟲子，同時也向世人隱瞞他們和蟲子的存在，試圖構建一個安寧祥和的世界。
但實際上呢，他們只是讓那些普通人的死變得悄無聲息罷了。
......
「叮咚~」
「誰啊？」門內傳來一道女聲。
灰色衣服的男子正了正帽子，回道：「我是來維修空調的，是你們家要修嗎？」
「哦，是的是的。」門很快從裡面打開，三十來歲的婦人說道，「你們效率還蠻高的嘛，一個小時都沒有就已經到了。」
男人回了個笑臉，說道：「為客戶服務要盡心儘力嘛。」
「那倒是很好啊，請進吧，幫我看看我家這空調犯了什麼毛病了。」婦人讓開身體，男人點頭應著走了進去，婦人關上了門。
只聽得屋內突然傳出幾下雜亂的聲響，然後又恢復了寂靜，空蕩蕩的樓道里，吹過了一陣風。
良久，脫掉外套的男人從開了門，走了出來，關門之前向屋裡鞠了個躬，嘴上說著：「謝謝招待。」
合上門的時候，男人拿紙擦了擦嘴角，然後隨意地丟到角落，轉身離開了。
紙上浸出幾點殷紅。
離這裡大概有一千米的地方，被蘇曉筱拉著手的陳西突然停下腳步，蘇曉筱疑惑地看向陳西。
「那裡。」陳西指向側前方一個小區，臉色神色莫名。
蘇曉筱不解地問，「那怎麼了？」
「我，不知道。」陳西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感覺是什麼。
看陳西一臉茫然，蘇曉筱掃了眼那個小區，秀眉微蹙，捏了捏陳西的手，對他說道：「姐姐要去辦一件事，你跟著我去看看，待會再帶你回家。」
陳西就這麼被她拉著走進了那個小區，進了門后，蘇曉筱抽了抽鼻子，又看向陳西，腳步不停，嘴上說道：「弟弟的感應能力好強啊，很特殊嘛。」
離近了之後，陳西總算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了。
食物！
新鮮誘人的香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已經吃飽了，陳西並沒有被引發食慾，雖然不知道蘇曉筱要去做什麼，但是陳西依然緊緊握著她的手，跟在身後。
蘇曉筱總算見到了目標，只是意料之中的有礙事的傢伙。
這是一個渾身布滿鱗片的瞑，它的背後生有一雙短小的翅翼，臉上的口器尖長凸出。
此時瞑周圍有五個身穿黑色戰鬥服的人圍著，用手中的消音槍械不斷射擊著它，瞑因子彈的衝擊力踉蹌後退，身上中彈出有黑色黏液崩出，但似乎對它造成不了什麼傷害，不過瞑看起來也並不是要反擊殺人的樣子，反而是焦急地尋求突破點。
蘇曉筱拉著陳西躲在角落，小聲說道：「事務所那幫傢伙里，我最佩服的就是那些黑衣服的人了，他們都是普通人，僅僅依靠著槍械與瞑作戰，是死亡率最高的。」
「小西，乖乖待在這。」蘇曉筱對陳西說了一句，便起身走向那邊。
粉紅色的花瓣從上方灑落，包圍著瞑的幾人稍微一愣，就感覺後腦一痛，倒在了地上。紛紛揚揚的花瓣重合到一處，構成了人形。
是蘇曉筱，她依然維持著人類的形態，被包圍的瞑看見她，也變作人形，是個面容普通的男子，穿著維修工的衣服。
他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事務所眾人，向蘇曉筱謝道：「多謝了，沒有你的幫助我會很麻煩的。」
「誰說我是在幫你。」蘇曉筱回答。
男人一愣，無數片花瓣透體而過，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曉筱。
「我和你可不一樣。」蘇曉筱眼神冰冷，男人的身體噴濺出大量黑色黏液，倒了下去。
它的身體正在緩緩的融解，陳西走近了看，蘇曉筱扭頭跟他說道：「這就是死後的瞑，會慢慢變成一灘殘質。」
沒過多久，瞑整個身體就化成了黑色的液體，很粘稠，就像是還未風乾的瀝青。蘇曉筱拉起陳西的手，「走吧，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