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期而遇

回來一個多月了，我仍是過著老紀口中那種不上進的日子。說起來我有些享受她每天恨鐵不成鋼的絮叨，讓我覺得在這個人情味淡薄的A市裡有大大的溫暖。

「我還要出差唉。這次大約半個多月吧。我不在你怎麼吃啊？」老紀邊收拾行李邊擔憂我的生活。

老紀在長寧集團的總公司任職，不可避免的每季度都要去下面的子公司查賬，這個時候她就會用老母親的眼光看著我，擔心我這五體不勤的人的衣食住行。

「你放心吧，沒事啦，都那麼多次了，我靠外賣和速食麵照樣可以活得很好啊。再不行，我還可以搶墨黑的糧食！」墨黑聽到嗚了一聲表示抗議。此刻我正在客廳的窗前借著透進來的陽光畫著一副素描，秋天了，天氣有一點涼了，但陽光照在身上仍然很暖和，我喜歡溫暖。

「老胡說，你真有本事去和墨黑搶狗糧吃啊！速食麵、外賣那些東西是能常吃的？你身體不要了？」老紀聞言停下正往箱子里塞衣服的手，抬頭看著我。

「你不要著急嘛，開玩笑的。」我邊說邊把畫板轉過來讓她看：「快看看像不像你。」

老紀看著畫板上我畫的她彎身正在收拾行李的樣子，嘴角也露出一絲笑，走過來仔細的看著：「我說你畫畫這麼好，為什麼不開個培訓班教教小孩子？這樣你也能多賺點錢，也不用整天跑到外面風吹日晒的給別人畫肖像。」

「我不想悶在屋裡。我還是比較喜歡出去看形形色色的人。」

「你還在找他？」老紀突然正色的看著我。

我愣了一下。

老紀看著我的神情，「你不要再找他了，宋梵不會回來了，不要再騙自己。」

「沒有啊，你胡說什麼呢？」我趕快低下頭轉過身，將鉛筆放回到盒子里，大約力氣大了些，筆尖戳在盒子上斷了。

「你沒想他？你沒找他？我下班偷偷過去看過你畫畫。」老紀漸漸走近我：「那些眉毛眼睛鼻子略有些像他的顧客，你畫他們的時候是什麼樣的眼神？我會看不懂？」

「哪裡有啊？」我往後退了一下，拉開了與老紀的距離：「他都走了，就算我想他，我每天畫畫，哪裡有空去找他。」

「你是沒有去找他這個人，但是你在每一個人身上找他的影子！」

「我沒有！你別說了！」我不喜歡這樣的老紀，這樣的老紀讓我覺得很痛苦。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床頭上那個夾在縫裡的照片是什麼！」老紀有些著急，她馬上要走了，她心裡很怕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沈憬有什麼問題，她答應過沈憬的父母要好好看住她，不要讓她再有過去那樣傷害自己的舉動。

「你翻我東西！」沈憬睜大眼睛，吃驚地望著紀田。

「我稀罕翻你東西！要不是那天幫你曬被子無意中被被角掃到掉出來，我才懶得看！」老紀因為我的質問也有些著急。

我在床頭裡夾了一張我和宋梵的合照，那還是前年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出去旅遊照的，照片中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笑的很開心。在一個長廊的圓頂下，他攬過我的肩膀，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映著旁邊深綠色的草地，明明是張新照片，卻透著一股老照片的歷史感，復古的色調，柔和的色彩，實在感嘆當時隨手找的幫我們拍照的小姑娘的技術，即便我跳出作為照片的主角角色，那男女的神態與氛圍，也足以讓我覺得是張很出色，值得留存的照片。

「面對現實吧！他就是個渣男，在沒有和你分手的時候，他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自己！」紀田看我執迷不悟，急的沖我說道。

「別說了！我不想聽！」心裡好痛啊，感覺像有一隻手抓著我的心臟，只是一張照片，我只是覺得好看，但是如果由那個照片中當時的美好，想到後面事情的發展，想到宋梵手機中與其他女人的信息，想到他說著工作忙無法陪我時，卻被我撞見與其他女人親親我我的場面，我覺得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在逃避！一邊放不下，一邊在逃避。你只念著那點好，你不肯接受現實，你不斷地在內心美化他，看著過去的那點『遺迹』不斷地幻想！」我知道老紀說的都對，可是我能怎麼辦呢？那是切實發生的事實，不是一個故事，我沒有辦法做到合上書故事就結束了。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我避無可避，我已經躲在了牆角，為什麼還要逼我？我猛的推開了面前的老紀，在桌上胡亂抓起了手機就跑了出去。

「沈憬！」老紀在後面叫我！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連老紀都變得這樣面目可憎，我不想聽，天哪，誰來救救我，我頭好痛啊，這是哪裡呀？

我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往日的記憶在大腦中撕開，我彷彿看到宋梵在我眼前溫柔的笑，輕輕的叫我「小憬。」可一霎那畫面就變成了他牽著他女朋友的手，眼神冷冰冰的看著我。

不要這樣看我，不要這樣看我，不要離開我，我伸手抓住這雙冰冷眼神的人的身體，用力的扎進他的懷裡。

「你這是幹什麼！」冰冷眼神的主人用力地推開了我，我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眼神迷茫的看著這個人。

「是你？」冰冷眼神發出奇怪的疑問。

「我？我是誰？」我好像認不出前面的人，好像是個男人，高高瘦瘦的。我頭好痛。

「沈憬？」這個人叫了我的名字。我頭好痛，我想不起這個人是誰，我看不清他的臉，周圍的人像被照片虛化般，我也看不清。我用力甩了甩自己的頭，還是痛，還是看不清。

「你這是怎麼了？」男人上前一步把我拉起來。

「我迷路了。」我現在只想回到床上，藏到被子里，不被任何人找到，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你有親友的電話嗎？你手機呢？」男人繼續問我。

「哦...哦...電話...我有...」我隱約記得我出門的時候隨手在桌上抓了什麼，應該就是手機，我趕快去掏，手卡裡衣兜里使勁地拉。

「我來，我來。」男人見狀幫我把手從兜里拿出來，幫我掏出東西。

「你快撥啊，快撥，打給...打給...」我報出頭腦中的第一個想到的電話，催促著男人快些撥號。

男人尷尬地看著在我口袋裡掏出來的遙控器，看我急切地拉著他一定要讓他快點「撥號打電話」。

「算了。」他嘆了口氣，他掏出自己的手機：「你把號碼再說一遍。」他看著我跑著散亂的頭髮，一臉的迷茫之色。

「哦......電話......電話是......」

「小憬！」背後傳來老紀的呼喊！緊接著，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肩膀。「對不起，對不起。」趕來的老紀趕快扶過我，向對面的人鞠躬致歉。

「這是怎麼了？」男人問道。

「她......她喝多了......」老紀鬆開我一點，仔細地上下摩挲著我，看看我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在說話，眼神迷茫的看著四周，我的大腦早已經走丟了。

老紀溫言安慰我道：「都說我不好，我太著急了，走，我們回家了，走了，這邊。」

沈一歡望著漸漸遠走的兩個女人，揉了揉鼻子，心下道：「沒有酒味。」